1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结束，学生们像鱼群一般涌出教学楼。杜硕顶着沉重的脑袋从座位上站起来，心里不禁咒骂，数学老师就是个疯女人，自己讲课没意思还不让学生睡觉。他慢条斯理的走出教室，拐进右边的厕所里。小便完洗手的时候，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蜡黄，眼圈发黑。他忽然心生一种焦躁感，又已经连续三天在网吧包夜了，高三这么关紧的时期却还是如此堕落。他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和香烟，发现烟盒已空空如也，只能无奈的将其扔进垃圾桶。见四下没人杜硕靠着墙，闭上双眼，他想起自己当初是以优秀的成绩考进这所高中的，可是如今却落入这般田地，这一切是怎么开始的呢？是从结识姚畅他们之后吗？或许吧。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父母失望的眼神，他也曾想过要改变自己，像以前一样走上正轨，可又总是抵挡不了诱惑……“算了，想这些还有什么用。”杜硕自言自语道。
走出厕所，杜硕朝天井下面看了一眼，这时已过了放学高峰期，从楼梯口走出的人已经明显减少，一抬头他发现对面同一楼层办公室的走廊上有一个穿黑衣服的女生，她挨着围栏站着，正伸头向下看，她手边的水泥台上放着一个保温杯。杜硕没在意，正要扭过脸来，但接下来的一幕使他的心收紧了，那个女生竟然隔着衣服的袖子拎起保温杯，将保温杯丢了出去。起初他并没有反应过来这意味这什么，直到保温杯落下后发出“咚”的一声响，紧接着是金属触地的声音，又似乎有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最后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他终于被震醒了，连忙看向天井下方，只见一个女学生身体扭着仰面倒地，她头部所在的地方，有鲜红的液体在慢慢延伸。在距她两米外的地上站着一个穿运动服的女生，她双手捂着嘴，四处张望，不知所措的样子。这时天井下面的学生们沸腾了起来，有人喊着说赶紧打120，有人喊着要叫老师，但大多数的学生都赶忙躲在走廊下方，朝楼上张望。杜硕抬起头，只见刚才那个黑衣女生闪进了3班教室，他环顾四周，发现走廊上此刻竟没有一个人。
“操！”杜硕脱口而出，这时他的内心到底是怎样的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是为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而暗自欢喜吧，但说实话他也有几分慌张。他快速跑回教室，对着几个中午在教室吃午饭的学生喊道：“快出来！快出来！有人被砸了！”
正在教室里吃饭的几个学生扭过脸来看着他，他们虽半信半疑，但还是都放下了饭盒走出教室。
“啊——”有女生惊叫出声，“好恐怖！”
“流那么多血！死了吧！”一个男生说。
“别乱说，你怎么就知道已经死了，救护车很快就来了。”一个戴眼镜的学生说。这时已经有几个保安和教师摸样的人赶了过来，他们有的在帮女孩止血，有的在控制场面。
“你们看，那里有一个摔坏的保温杯，地上还有水，是不是被保温杯砸到了啊！”
“是的”杜硕将双臂抱在胸前。
“是从几楼掉下去的啊？”
“七楼，”杜硕不用看也知道同学们此时都盯着他的脸，“没错，就是我们这一层。”杜硕扭头对上他们惊恐的目光，他伸出一只手指向对面办公室旁边的教室“而且是有人故意砸的，那个人此刻就在3班教室。”
“有没有谁愿意跟我一起过去看看呢？我认得出凶手，是一个穿黑衣服的女生。”同学们似乎站得离他远了一点，一个个都怀疑的盯着他。杜硕意识到应该是自己“凶手”这个词让他们接受不了。“也没事，反正到时候警察会查清楚的。”
也许是外面的动静太大，各个楼层里中午在教室吃饭的学生都走出来观看，有的甚至直接跑下楼去。大约10分钟后，救护车赶了过来。
2
外面下着大雨，车窗上的水渍使静香看不清窗外的景象，不过静香这时候也没心情看任何东西，她陷入了巨大的焦虑之中。事情是从一通电话开始的，下午3点左右，静香正坐在办公室里处理一项订单，妹妹的班主任白老师打来了电话。
“请问你是杨静尘的家长吗？”
“嗯是的，我是她姐姐，有什么事情吗？白老师。”
“是这样的，学校里发生了一起事故，有学生受伤……”
“什么？那静尘她现在怎么样了！”不等白老师说完，静香就忍不住问。
“嗯……你放心，你妹妹没事，受伤的不是你妹妹。”
静香舒了一口气，但下一秒又感到很不安：“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打电话呢白老师？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跟我妹妹有关吗？”
“目前还不好说，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完全清楚，只是请你务必赶来学校一趟，毕竟这件事需要监护人来配合解决。”
在列车上，静香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她一方面想要快点赶到学校，站在妹妹的旁边护着她；另一方面她又无比的害怕，她不知道妹妹做了什么，她不知道自己能否面对。静香回想起自己12岁那一年，父母离婚了，当时妹妹只有6岁，一次放学回家，她发现妹妹搬了一只凳子坐在门前，手里握着一根铁棍，盯着马路一言不发。天渐渐黑了，有几个背着书包的小孩子嬉笑着经过，这时妹妹竟冲上去用铁棍猛打其中的一个小男孩，听到小男孩凄惨的哭声，父亲跑出来制止了妹妹。事后无论父亲怎么质问，妹妹都不肯说原因。直到某个夜晚躺在床上，静香抚摸着妹妹的小手时，妹妹才说：“他骂妈妈，说妈妈跟别的男人跑了，我想，难道他放学回家不走这条路吗？”静香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冲击到了，但在那个年纪她不能用语言清楚的形容那种感受。她看着妹妹稚嫩的脸庞，感到不可思议。
静香同样记得，自己8岁时，还不允许碰菜刀。出于好奇，她背着母亲用菜刀去切妹妹拿在手里玩的苹果，妹妹不肯，伸手去夺，菜刀切在了妹妹的手上。如今，每当她看着自己纤细漂亮的双手，就不禁心生愧疚，妹妹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因神经受到损伤而变得歪斜，静香在心里暗暗发誓要补偿妹妹。静香读高三时，父亲突发心脏病去世，那是一段极其困苦的时光。最终为了妹妹，静香辍学外出打拼，起初的两年因为学历低而吃尽苦头，如今终于闯出了自己的一小片天地。静香时常告诉自己，妹妹是自己最重要的人，无论怎样艰难都不能放弃，要竭尽全力为妹妹铺就一条坦途。想到这里，静香的眼里盈满了泪水。
3
到学校后，白老师直接将静香带进了一楼的一间会议室，在这里有一名刑警和两位学校领导。当静香要求要见静尘时，班主任白老师说静尘现在正在另一个会议室做笔录，有警察陪着，之后会让她看静尘的。
听刑警的讲述，被砸伤的是高三15班的学生周诗雪，事情发生在上午放学大约12分钟后，初步调查得知保温杯是从7楼坠落，杯子的主人是高三的一名化学老师。据该化学老师表示，放学后她拿着书本和自己的保温杯朝办公室走去。这时身后有学生叫住她，是要问作业题的，她本来想说下午上课一起讲，但她认得那个学生的，叫乔子卓，平时学习很认真，于是就决定帮他看一看。题目并不复杂，不需要演算，她便随手将保温杯放在了围栏的水泥台上，拿着作业本给学生讲解，结束之后，她忘了拿回保温杯，之后走出办公室时也没注意到。得知自己的保温杯砸到学生之后，这位年轻的女老师还哭了起来。
由于杯子是可以装一升水的较大型号的保温杯，底座稳，且围栏的水泥台有40厘米宽，在没有外力干扰的情况下保温杯自行掉落的可能性很小，因此目前都怀疑是人为因素导致的。
该校的教学楼，从上面看是一栋口字形的环状楼，有天井，共7层。高三年级处在6、7楼，楼梯道共两个，对称分布，将整栋楼平均分成两部分，7楼右半部分分别是高三1班、高三2班、高三理科办公室、高三3班以及高三4班。右半部分是5、6、7、8四个班级，不过在与办公室对称的位置换成厕所了而已。由于装在教室里的摄像头只有在大型考试的时候才会开放，而每层楼的走廊里又没有安装摄像头，现在能为调查提供线索的只有每层楼的楼梯口处的摄像头。警方目前只能将目标锁定在7楼的办公室以及其两旁的1班、2班教室和3班、4班教室。因为从监控录像看，该楼层的其他班级在事发时间段内，没有学生去过放保温杯的地方，这些班级的学生如果过去，就必须经过楼梯口处的走廊，这样的话就会被监控拍下。另外经调查和询问发现当时办公室内已没有教师和学生，这一点可由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并锁了门的李老师证明。那就只剩下1班、2班、3班和4班了，而问题就出在这里。2班当时在教室的学生有6个，只有两个学生是自己带了午饭，其他的4名学生声称只是想在教室里多学习一会儿。而这4名学生中还有两名女学生在此期间穿过走廊去过厕所，从监控录像中可以发现，她们各自返回时事故还未发生，关键是，由于各班教室前后门都在开着的原因，那时候教室里的学生没有注意到她们是在事故发生前还是在发生后返回教室的，也就是没有人能证明她们从厕所返回后就直接进入教室，所以说这两个学生都有嫌疑。而且当时1班、3班和4班教室都各有一个学生，更是没有人能证明事故是否与他们有关。另外并不排除刚放学后，在人流量最大时，有人潜藏在监控拍不到的角落，作案后藏起，最后又在下午1：30上课前趁人多时逃走。
就在调查陷入僵局时，学生们之间忽然流传着一种说法，有学生言之凿凿的说“凶手”是3班的学生，说是有人亲眼看到一个穿黑衣服的女生将保温杯扔下楼，又逃进3班教室。
警方一边查找那个亲眼看到了一切的“证人”，一边又重新审问3班的那名学生。出人意料的是，当警方在审问中提及到学生们之间流传的说法时，那名学生立刻承认了是自己的原因才使保温杯坠落，这让警察们十分兴奋。但这名学生接着却坚决否认自己是看准了后故意扔下保温杯的这一说法。她表示当时只是站在围栏边吃饭，那里恰巧有一个保温杯，当她想把饭盒放在水泥台上时，不小心撞到了保温杯，保温杯由此坠落，直到她听见尖叫声时才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她看都没敢看一眼就直接跑回了教室。现在的问题不再是寻找导致事故发生的致害人，而是重在调查事故的性质。但奇怪的是那个所谓的“证人”，即5班的杜硕，下午并没有来上学。
这时不用说静香也知道那个使保温杯坠落的3班学生，就是自己的妹妹静尘。可她相信妹妹是无意撞落了保温杯。“我相信静尘她不是故意的，你们说她好好的怎么会把保温杯扔到别人头上啊。”
刑警摸着下巴思琢了一会儿，说道：“嗯，目前我们确实没发现有什么动机，毕竟被砸伤的女生是15班的学生，杨静尘说两人素不相识，据伤者的好友李馨说自己并不认识杨静尘，也没听说过周诗雪与杨静尘有什么关系。”
“现在的关键就是要找到那名看到了‘真相’的学生。”刑警朝静香笑了笑，说：“杨小姐，你不必太担心，不管怎样，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的。”
这时刑警的手机响了，他起身到门外接电话，没多久他又阴沉着脸进来，静香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紧接着他用低沉的语气说：“宣布一件很不幸的事，周诗雪因伤势过重抢救无效，已经去世了。”
静香有一种双脚踩空，坠入万丈深渊的感觉，无力占据了她的整个身体。她知道现在案件只有两种结果，要么是意外事故，要么是故意杀人。
“真是太不幸了，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校领导没再说下去，他似乎意识到不该在静香面前说这种话，但他的脸上却透露出十足的惋惜。
这时刑警开口了：“接下来能不能请你谈谈你的妹妹。”
“⋯⋯是谈哪方面的。”
“哪方面都可以，你不用紧张，只是随便谈谈，我们想多了解一下你妹妹。”刑警十指交叉，身体前倾，注视着静香。
4
下午快放学的时候，校方配合着警方找到了在网吧打游戏的杜硕。一经询问，这个细瘦的面露怯色的少年竟然坦然什么也没看到。他说自己在厕所洗手的时候，有一个男生慌忙走进来，指着天井对面，说是一个穿黑衣服的女生扔出了保温杯，这时他发现了天井下面的事故。在后来传播这件可怕的事故时，由于虚荣心而使他将事故的目击者说成是自己。
“那你认识那个男生吗？”调查人员问。
“不认识。”
“你还记得他的长相吗？”
“不好说，不过再见到人的话，说不定能认出来。”
于是调查人员带着杜硕挨个教室寻找指认，结果还真的找到了，该男生是高三7班的学生徐浩威。
对徐浩威进行审问后，警方大跌眼镜，因为徐浩威承认是自己说了谎。他说当时看到的是一个女生在对面围栏边吃饭，一不小心撞落了保温杯，听到尖叫声后，女生慌忙跑回教室。见下面的场景十分惨烈，徐浩威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告诉别人，这时见厕所里有人，他便跑了过去。但在诉说时为了显示不可思议他竟说成是女生故意扔下保温杯，他当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事后他觉得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所以便没有再对任何人说起。但流言还是很快就传开了，可是目击者竟变成了别人，对此他也算长舒了一口气，只是没想到警察还是找到了自己。
“我非常抱歉，因为我的谎话给别人制造了这么多麻烦，我愿意接受惩罚。”这是徐浩威的最后一句话。
事实上学校之前也有发生坠物事件，但由于并没有伤到人所以一直不被重视，再加上放保温杯的还是本校的老师，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校方有很大责任。另外放学后天井下的人流动较快，想要在特定的地点砸中特定的人难度很大，周诗雪被砸中时，恰巧是在站着没动的，据说是在等正蹲着系鞋带的好友李馨。
事情似乎已经水落石出了，根据公安机关搜集的证据认定为意外事故。至于赔偿等一系列后续事务，将由学校和杨静尘的监护人共同承担。
5
吃过午饭，杜硕骑上自行车准备返回学校，他心想，出了这么大的事，下午一定上不了课了呢。当周诗雪被抬上救护车后，杜硕就下楼离开了，他最终没有去3班教室一探究竟，因为他不想遭人记恨。事实上他并不爱多管闲事，至于他为什么会第一时间跑进教室告知同学，那也是为了自保，因为当时七楼走廊上没有其他人，他怕自己会受到怀疑。
远远的，杜硕看见前方人行道上站着两个男生，他们的自行车停放在一边。走近后发现是徐浩威和乔子卓，杜硕顿时感到脊背发凉。
事情发生在去年12月份，姚畅说有一个搞钱的好法子，他说最近天气冷，很少有学生中午会在教室吃饭，而且大多数教室中午都不会锁门。他们可以趁这个机会进入其他班级，窃取钱财。起初，杜硕有点害怕，不想去，但最终在姚畅的鼓动下他还是去了，姚畅让他负责看风。那次他们只进了一个教室，就偷到了800多元，杜硕分到了400元，那是他第一次觉得钱可以这么好搞。但事后姚畅警告杜硕说以后没经过他的同意，杜硕不能擅自行动，当时杜硕口头上愉快的答应了。可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杜硕的钱就不够花了，他心里痒痒的，决定自己偷偷干一票。一天中午，趁学生们都离开后，杜硕潜入了7班教室。他刚刚蹲下来翻开一个学生的书包，后背就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猛地站起来，差点叫出声。只见背后站着两个男生，其中一个较高一点的正低头笑着拍篮球，另一个拿着手机。
拿手机的学生将手机屏幕反过来给杜硕看，上面是一张杜硕正在蹲着扒书包的照片。“哈哈，怎么样，拍得好看吗？”
“你们想怎样。”杜硕小声问，声音有点抖。
“你觉得我们会怎样呢？”拍篮球的男生抬起头，眼里闪着冷光。
“我就这一次，你们放过我，不要把照片交给学校……”
“是吗？就这一次？”对方接住篮球，用一只手拿着。“你叫什么名字。”
“……杜硕。”
“嗯，那你走吧。”他背过身体，继续拍球。拿手机的男生惊奇地看了看拍球的男生，见他仍然拍着球，没做反应，便也没再说什么。
杜硕猛吸一口气，“谢谢！”之后便快步逃离7班教室。后来杜硕得知那个较高一点的男生叫徐浩威，另一个叫乔子卓，从此在学校便尽量避免与他们正面相遇。
怎么这个时候又见到他们两个了，他们明显是在等自己啊，杜硕心想。走近后，他减慢速度停了下来。
“额……有什么事情吗？”杜硕干笑着说，他看看徐浩威又看看乔子卓。
“你对别人说你看到了？”徐浩威的目光异常凶狠。
“额，是中午的事故吗，没错，……怎么了？”杜硕不敢装糊涂。
“你这个混蛋！”乔子卓伸出拳头，但被徐浩威拦住了。
杜硕的额头开始冒汗，他知道自己这下惹上事了，但又不敢吭声。
“你去告诉别人！都是你瞎编的！”乔子卓怒吼一声。
“可是这样的话……没人会相信啊，如果到时候警方介入调查，说谎会立刻被揭穿的。”杜硕身体僵直立着。
徐浩威抬起脸用手搓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说：“事情应该已经传开了，现在再说什么看错了，瞎编之类的都已经晚了，你给我仔细的讲讲当时的情况。”听杜硕讲完之后，徐浩威问：“当时厕所就你一个人吗？”
“是的。”
“嗯，很好，过来！”徐浩威示意杜硕靠近点，小声的跟他说了些什么。
“这样说就可以了吗？”杜硕听完后问道。
“嗯，就这样，其他的你不用管，另外就是你先不要去学校。”徐浩威接着又投来威胁的目光“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你要知道你有把柄在我们手里，不好好配合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嗯，好……”杜硕看着他们骑车离开的身影，感觉这个世界太过复杂，他四处瞅了瞅，跨上自行车，拐向通往网吧的路。
6
事情已经查明，但失去了独生女的受害者家庭感到十分悲愤，他们将杨静尘以及学校告上了法庭，之后就是官司不断。每每看到周诗雪母亲憔悴的脸，静香都痛心不已，但为了保护妹妹，她不得不斗争到底。
从法院回来，静尘说想去划船，静香同意了。她觉得这段时间妹妹过得太压抑了，应该带她出去放松一下。
春天到了，湖边的柳树长出了嫩芽，细细的枝条一根根垂在水面上，很好看。静香帮妹妹穿好救生衣，把自己和妹妹的手机都套上防水袋挂在脖子上，一切准备就绪就开始划船了。
静香缓缓划，船慢慢地前进，她注意到从上船起静尘就歪着身子靠在椅子上，将一只手放进水里，双眼一动不动的盯着水面。
“别把手放水里，水凉。”静香说。但静尘并没有理会。静香正要伸手去拽她的手时，静尘抬起了手臂。
“对不起。”静尘仍然盯着水面。
“为什么要道歉。”
“给你添麻烦了。”
静香眨眨眼睛：“你知道，不管为你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静香拍了拍静尘的肩膀，“只是我希望你能振作起来，这只是个意外，你不必太过自责。”
静尘莞尔一笑，接着又盯着自己的右手看，她似乎看的入神，眼睛一动不动“我为什么要自责呢？那一次放学在天井下，周诗雪走在我前面，她的笔记本掉了，我伸手捡起来追上去还给她。她回过头来热情的说了声谢谢，在接过笔记本的同时她看了一眼我的手。”静尘眨了眨眼，似乎回过神来。
“然后呢？”静香问。
“然后，嗯……然后我清楚的听见她对跟她同行的几个人说‘那女的手有毛病，你们看到没，好丑啊，是被什么脏东西咬了吧！笔记本我都想扔了，恶心！’然后他们哄笑了起来。”
就如同一根钢针戳在心口，静香强忍着快要挤出眼眶的泪水，她抚摸着静尘的头发“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其实我不怪你的，我早就不在意了，你那时候还小，你不是故意的。”静尘用诚挚的目光看着静香，帮她擦干眼角的泪水。
过了许久静香的情绪才平复下来，这时她忽然想到了点什么，感到头皮发麻“你跟周诗雪不是从来都不认识的吗？”
“对啊，或许她根本就没记住我，因为她那张讨厌的嘴会随随便便的伤害人，只是我记住了她而已。”
静香攥紧双手，盯着静尘的眼睛，表情也变得严肃，“那你告诉我，到底……到底是不是有意的。”
静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想什么呢姐姐，我怎么可能是有意的呢！”
“你必须保证！”
“我保证。”
这时静尘的手机突然响了，一时间打破了严肃的气氛。透过防水袋，静香看见是一个叫“馨”的人打过来的。静尘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静香，接通了电话。
静香隐约听见电话那头是一个女生的声音，对方在问“情况怎么样了”，静尘回答“还好”。那头说“没想到让那个家伙看到了，不然也没这么多麻烦，本来一切都计划好了的……”没等那边说完，静尘说“我和我姐一起，在划船。”电话那头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小了，好像说了句玩的开心点，注意安全之类的话，静尘这边嗯了一声就挂断了。
挂完电话，静尘笑着摇了摇手机“一个朋友，本来打算上周要一起去春游的，这不，在抱怨我呢！”看静香也跟着笑了笑，静尘仰靠在椅子上，望向天空。
静香发现，起初湖面很静很绿，像纱一般纯净，但若看得久了，就会觉得它那看不到底的深处正暗流涌动，让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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