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前,一个学生在平板上问我看没看过三毛。我说,我这儿有一整套三毛。她便要我借给她看。
于是,我把一套十二本三毛翻寻了出来。前不久刚看过张爱玲,现在再看三毛,一霎那星闪月摇,时空迷乱。我走在时光之尘上。
远远的,时光之尘的边缘,张爱玲坐在深红的宫廷高背长椅上,坐在阳光的阴影里,齐颈的短发带着微微的波浪卷,桃红的旗袍上点缀着小片的翠绿。纤长的手指拈着一杯茉莉香片茶,淡淡的雾气浮上来,雾气里一点朱红的唇,一张精瓷的脸。一道清冷的目光就从那阴影里照过来,照在我身上,就像冬日寒夜里一缕冷艳的星光。我的五脏六腑,乃至我的意识都在那目光里晶莹透明了起来,再无一丝的隐藏。我微微的心悸。
1944年,胡兰成看了张爱玲的小说《封锁》,惊艳于张爱玲的文字,便前去拜访。给她写信:“因为理解,所以懂得。”
几天后,张爱玲给胡兰成写字条:“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张爱玲沉沦在胡兰成的爱情里。
这一年,张爱玲24岁,胡兰成39岁。这是张爱玲的初恋,因为胡兰成懂她。
只是,胡兰成理解的是女人,他知道怎么讨得女人的欢心。他懂得的也是女人,他懂得如何让女人心甘情愿地为他付出。他的一生中有无数个女人,他甚至恬不知耻地在张爱玲面前炫耀他的艳遇。他的所谓的爱,只不过是爱着张爱玲的年轻、才华、名气与显赫的家世。他的爱是那么轻薄。
不过胡兰成有着解读张爱玲作品的才气。所以,张爱玲认为胡兰成懂她。张爱玲是深爱着胡兰成的。婚后3个月,胡兰成出差到武汉,便与17岁的小护士周训德缠绵到了一起,张爱玲原谅了他。一年之后,胡兰成因汉奸身分逃亡到温州,勾上了一位斯姓大户的姨太太范秀美。张爱玲怕他受苦,千里迢迢去寻他。
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她在温州留恋了20天。凄苦而屈辱地三个人一起生活了20天。
我知道你的滥情,我也懂得你的人性凉薄,但我仍要慈悲以待。只因你读懂了我的文字,只因你是第一个走进我心里的人啊,只因初见你的那一刻,你的名字我已刻在心上,字字见血。此生只好由得我心痛。
胡兰成的懂得,只是她的一厢情愿。颠沛的岁月,终究也只是她一个人的倾城之恋。
1956年,张爱玲在美国与落魄潦倒的赖雅结婚。这一年,张爱玲36岁,赖雅65岁。他们一起生活了11年,生活穷困拮据,后来,赖雅中风瘫痪,张爱玲到处筹钱为他治病,给他洗漱做饭,甘之如饴。这是张爱玲最幸福的时光,只因赖雅懂她,能给她温暖。
纵然你清贫如洗,我经惯繁华,我也愿为你去卑躬屈膝,无怨无悔。纵然你白发苍苍,百病缠身,我也要为你去劳苦奔波,不离不弃。
赖雅去世后,张爱玲便离群索居。1995年9月8日,张爱玲在洛杉矶公寓去世。据说,去世7天后才被人发现,她躺在地板上,身上盖着薄毯子。家徒四壁,没有家具,没有床。
笑,全世界便与你同声笑,
哭,你便独自哭。
不爱,是一生的遗憾,
爱,是一生的磨难。
——张爱玲
“呜”,身后一声轻快的汽车鸣笛。一辆破旧的白色西亚特汽车从时光之尘的尽头驶来,泊在我身边。一个不算漂亮的女生从摇下的车窗里探出头来,披肩长发,套头白毛衣,圆润的脸上有着温暖的笑,淡淡的眉毛,弯弯的眼睛里满是清澈的善良。“哎,小哥,你要到哪里去?上车吧。”她露出整洁晶莹的牙向我打招呼。我转过头惊讶而无措地看着她,“嘿!我是那个写文字的三毛。”
1967年,三毛只身赴西班牙马德里大学读大三。圣诞节之夜偶遇西班牙男孩荷西,荷西读高中三年级。这一年,三毛24岁,荷西未满18岁。从此,荷西天天逃课来见三毛。一个雪夜,三毛告诉荷西,不再和他交往,因为她比他大。于是,荷西走了。走时说:“你等我六年!”三毛说:“我不会等你,六年太长!”
1971年,三毛回国,在台湾中国文化学院德文系、哲学系任教。与年长的德国教师相爱,而一年后的订婚当晚,德国教师因心脏病猝死。三毛伤心欲绝,服安眠药自杀被救回。半年之后 ,三毛再度远走西班牙。
次年,三毛收到一封信:“这么多年来,你还记得我吗?我和你的期限是六年。”三毛与荷西在马德里再次相逢。七个月之后,两人结婚。
一天,三毛无意间翻到一本美国《国家地理杂志》,正好介绍撒哈拉沙漠。突然涌起“不能解释的,属于前世回忆似的乡愁”。于是,荷西就悄悄收拾行李去了撒哈拉,找了工作在那边安排好了等她过去。
只因六年前的相遇,我爱上了自由无覊的你。此生已注定要流浪,那就让我陪着你,一生一世,我要为你遮风挡雨。
1979年9月30日,荷西在拉帕尔马岛的海中潜水时意外丧生。
从此,世上再也没有懂我的人。但我梦里仍拥抱着你的爱情,我要延续这个梦勇敢地活下去,我要你要见证我的美好。
1991年1月4日,三毛在台湾荣民总医院七楼病房浴室上吊自杀。
如果有来生,我要做一棵树。
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
一半在土里安祥,一半在风里飞扬。
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
非常沉默,非常骄傲。
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 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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