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一个大胆的人,现在不是,或许将来也不会是。可我知道大家都想做大胆的人,因为胆子大了,能干的事也就多了。这方面的典范当然首推抢银行的了,至于一枪被警察放到,那又是后话了。“子弹头”当然没有那么壮烈,他的死现在想想甚至会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可他也算得上一个大胆的人。
“子弹头”是我的小学同学,之所以叫他子弹头,并非他那时留着“子弹头”那种前卫发型,而是因为他有很多子弹头,并且还为此付出了血的代价,当然流血的不是他啦。
我们所在的小学,那时还算得上与世隔绝。所以那时的操场更像一个操练场。每到下课,所有的男孩子便都一股脑的跑到操场练功。那时大家都有尚武精神,因为年龄,年级不同,所以功夫没有一致性,场面有些混乱。但那时操场俨然我们的武学圣地。当然是江湖就得有武林盟主,不过那时没有一个能统一江湖的人。所以各家门派都有车位,偶尔也会玩玩锦标赛什么的,正所谓三年一个代沟,所以统一便是很难的。究其原因,便是功夫不同,我们三年级才练到小李飞刀,六年级的已经练到龟派气功了,这,便是差距。
“子弹头”当时是我们三年级的一员悍将,因为他发育较早,所以属于鹤立鸡群的孩子。他也是那种肌肉大过大脑的人,所以我们经常会在上课后看到班主任对战在最后一排的他施加神功,然后大家一阵阵发笑。结果便是下课后子弹头举办的英雄争霸赛,可想而知,他是霸,我们是熊。
就像电影里演得每个身怀绝技的大侠,必然有一个死对头。子弹头的死对头外号叫“半导体”,至于为什么叫半导体,这要追溯到二年级,他当时为了讨好女孩子,将家中的半导体收音机偷拿到学校里,而被其父在学校暴揍。他有着很多那个时候我们看来很牛x的事,比如从家拿一张直径三十厘米的喂牛大豆饼与小弟分食,据说是为了练一种叫做吸星大法的功夫。侠士都喜欢决斗,就像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胜了便永远是胜者,败者便隐迹于江湖,子弹头的转折点便在此。
子弹头的老爸,曾当过一段时间的民兵。所以子弹头的家里有一些子弹壳和弹头。子弹头让他爸将子弹壳穿起来,他就披着那些子弹壳来学校。那时除了功夫,我们还痴迷于游戏。电玩还未普及,大家都玩纸牌,玻璃球等。最火的要说玻璃球了,所以操场就像地道战中的地道一样,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沟沟坎坎。
那是一个炎热夏日,蝉在吸满树汁后,嘶哑声中仿佛还严重缺水。操场上温度更高,一群赤膀的男孩子,在享受这美妙的夏。因为校门口的两家店竞争,那个夏天,零食突然变得便宜,汽水一毛钱两袋。那天子弹头和半导体照例比赛玻璃球只不过多了一个子弹头做赌注。比赛难解难分,最后照例是拳脚解决。不过子弹头脚底一滑,竟直啃向了半导体的脑袋,把半导体的耳后根啃的流了血。他也失去了半个门牙。半导体趴在地上打滚,所有的男孩子都围了上来,有人去喊了老师,然后大家像押解犯人一样将他押向了办公室。你看小地方自有大新闻,这件事也算的上一件大事了,够大家几年的谈资了。子弹头连挣扎也没挣扎,据他后来告诉我,主要是当时牙掉了以后眼冒金星造成的。最后他被开除了,然后在那一年,所有三年级的男孩子都不太去操场了。我们有了更好玩的地方,学校的垃圾场,那时我们的口号便是:有黑烟的地方,便是江湖。
当然我们也很羡慕子弹头,因为他毕业了。这意味着他不用被班主任教训,不用摸黑上学,不用背乘法口诀了。
之后他又来过学校,不过是穿了他爸那件大风衣。他的半个门牙没有变长,小学毕业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
直到初中的一个寒假,我又听到了他的消息,不过他已经死了。那个假期似乎有很多人死于意外,有走亲戚喝多撞死的,有骑三轮车掉河淹死的,有触电死的,都发生在附近的路上,我记得那天的风很冷,在门口听着爷爷和几位老友闲聊他的死,“是在那条新修的柏油路上玩脚掌车把掉沟里摔死的。这个不省事的孩子。”
“对呀,子弹头是个不省事的孩子。”我听后紧了紧衣服,望向门外,天色灰蒙蒙的,偶尔传来风的声音,像孩子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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