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如果一个人醒着,感觉就像闯入了别人的梦境。
某个小说家说的。虽然感觉上抖机灵的程度更强些,倒也不是完全不中。
信号不好的电话中传来良略显沙哑的女低音,滋滋啦啦的也像是在做梦一样。
“你还记得灵长类组合吗?就是男生篮球队的前锋和后卫,一个长得像大猩猩,另一个像猴子的那个?”
“啊,我还记得,不是你给起的外号吗。实在太像,我们都笑死了。你当时是喜欢哪一个来着?”
“欸,别提,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不过现在他们还是那么有默契。现在都胖了秃了,看上去一黑一黄,就像剥壳的生栗子和糖炒栗子。”
“嗯…这样啊。”
“当时我们就一个劲刻薄别人。有一个人,你不是还说他长得像学校里的人体模型吗?
那种一半肌肉一半皮肤的,真的是…遮住半边脸真是像的不得了。难为你想的出来。”
“他现在还像吗?”
“不知道诶,今天好像没来。”
空气中弥漫着伏特加的味道,令人头脑发晕,同时又有一种奇异的清醒,就像水银温度计的尖头抵住太阳穴。哪怕闻过多少回还是想起了中学的实验室。
“所以我想当初幸亏没有在一起…你在干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刚刚打翻了酒杯,最近总是手抖,抖得厉害。岁月是把杀猪刀啊。”
“是啊。”停顿,悠长的呼气带来雪花屏的杂音,
“其实你应该来的。有两个菜挺好。环境也安静。”
“我住的太远了。”我本能地防御说,“而且几个关系好的同学私底下聚聚就行了,没必要群贤毕至,弄出各种麻烦。”
“我也觉得可能不见也好。毕竟大家都变了。你是在学校里当老师,可能变化不大。”
“有些地方变了,也有没变的。”我尽力装出颇有感触的语调,回忆如果硬要冲着感慨的方向去的话,就算是真的也变成了做戏。
在这浊重的黑暗里,有小提琴的声音。小夜曲所及之处都化作了清朗的风。
“你是那个时候就喜欢实验。你不知道,我们之后还去了学校,生物教室里还放着你做的昆虫标本。蝴蝶和蟋蟀。你现在还做吗,当了老师条件更方便了吧?”
“现在没那个精力,做一个都很费劲,而且教书也是很忙的,你别以为有寒暑假就多轻松。”
“唉..啊,我知道了,你不来是因为没有你想见的人吧?你当初是不是喜欢生物老师啊?”
“谁喜欢那个口齿不清的痛风混蛋啊。他有一次膝盖全肿起来,拄着拐杖爬楼梯,结果摔倒了。各种器材都摔碎了,教室钥匙也掉了。我当课代表还得帮他收拾。”
“什么啊,我一直以为你喜欢呢。”
良又伸了个懒腰。“结果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喜欢过谁。好无聊啊。”
我没有答话。良还在一个人絮絮叨叨,也渐渐困了。她哈欠不断地说:“你应该来看看的…有几个菜不错。…”
做标本的福尔马林气息,这么多年来鼻子都习惯了。溜进实验室做标本的中学时代,仿佛又看到眼前用细细的大头针固定住的昆虫,它们的足部无助地连接着身体。把内脏摘除干净,无比珍惜地放在特意留出的阴干用的桌板內。
当时的我背对着人体模型,祈祷这样的时间能够持续到我死去。
奏响的小夜曲悠悠地连接起天地,青蓝色的晨曦宛如将世界包围在酒精的焰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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