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83期“无”专题活动]
小时候的我,乖巧温顺,没什么脾气,(或者是不敢有脾气),见到父亲就像老鼠见到猫,躲得远远的。
不知为什么,不管怎么乖巧的小孩也总会令家长生气,总有什么事是超出他们允许范围的。不敢反抗的我,只能成了泪人,委屈无处释放,就通过源源不断的泪水宣泄而出,于是,我从小就有个外号“林妹妹”。
其实,我特别讨厌这个外号,小时候读不懂《红楼梦》,只觉得林妹妹整日哭哭啼啼,好没出息,而我也讨厌那个没有脾气的,不敢对别人发火的自己。
印象最深的一次哭泣,发生在我六岁那年,我跟着爸爸妈妈去了新疆。大人整日里忙碌着,只留我一个小孩在基地空旷的临建房里发呆。小人书,画笔,都不能填补无聊的一天。
盛夏的日子里,白天更是漫长。
记得我们住的房子外有棵大树,树的枝丫伸展到隔壁小院,那是一栋两层楼的小楼,典型的新疆民居。院子里、窗台上、顶楼平台上都种植着各种花和盆景。
一只壁虎顺着墙头爬上来,妈妈说,壁虎的尾巴掉到人的耳朵里,耳朵就听不见了。我惊恐地盯着那只壁虎,心里想着,千万别爬到我家来。它高高地昂起头,左看看,右看看,一转眼就消失在对面院子里了。
随即,狗吠声传来,一只小白狗窜到院子中间,对着墙头狂叫。
一个小男孩从小楼里奔出,一边叫着他的小白狗,一边抬头看向墙头。那是一个新疆小男孩,穿着普通的T恤短裤。他看向我这边时,不知有没有看到我,他不太确定地伸长脖子又张了张。我赶紧俯下身,心砰砰直跳。
第二天,第三天,我看到小男孩和小白狗在院子里追逐玩耍。他也看到了我,在下面挥着手,示意我下去。
某一天,妈妈出去买菜,我百无聊赖地坐在家里,眼前的图画书半小时都没翻一页。楼下传来小男孩的叫声,还有小白狗的欢叫声,好像老家隔壁小伙伴的叫唤。
于是,我没多想,就那么很自然地下楼,跨出大门,走进了隔壁小院,一直玩到我惊觉天色已暗。
尽管只是一墙之隔,我跑得气喘吁吁。大门口站着妈妈,还有一个基地的叔叔阿姨们,都焦急地向外面张望着。妈妈见到我先是惊喜,紧接着一把拉过我,责备道: “你这孩子,去哪了?害大家都出去找你。” 说着,擦掉了快掉下的泪水。
既然回来了,大家也都松了口气,可随即空气又冷却下来,爸爸还在里面等着我。
“跪下!” 爸爸平时话不多,一出口掷地有声。
我早已泣不成声,乖乖地跪到一块软垫上,(妈妈还是舍不得让我直接跪水泥地)。那一晚,墙角的蚊子欢呼雀跃,有个女娃娃的鲜嫩的血液喂饱了它们,而且女娃娃除了哭泣,还是哭泣,根本无暇顾及它们。
多年以后,我只记得那晚自己的懦弱无能,妈妈苦口婆心跟我说的话,早已不记得。在爸爸面前,我一点脾气都没有,就像个被放了气的气球,一点点瘪了下去。
就是这样乖巧的,好脾气的我却在高三快毕业前夕,因为爸爸的一句话,我竟顶了上去。他说的是什么,我顶的是什么,都已忘记,但从此以后,那个没脾气的小怂包,变得越来越有主见,越来越不听爸爸的话,一个人远走异国,结婚生子。
直到再次见到父亲,我们已有两年未见。他躺在病床上,鼻子里插着氧气管,眼睛半睁着,已经处于弥留状态。
这一次,我又哭成了小哭包。爸爸没了,我的脾气也没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