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化论
一
天地之性人为贵,人类是地球上所有生命中最珍贵和高贵的生命,智慧开发无极限,道德上升不封顶。另一方面,人的生命又是很容易物化的。禽兽最凶恶也有限,人类堕落、邪恶起来没有底。堕落、邪恶就是物化的表现。
《乐记》早就指出:“夫物之感人无穷,而人之好恶无节,则是物至而人化物也。人化物也者,灭天理而穷人欲者也。”灭天理而穷人欲,结果就是人化物,即人被物所化,人化成了物,身为物役,轻则仿佛禽兽,重则恶于豺狼。
《乐记》接着进一步指出了人类物化的后果:“于是有悖逆诈伪之心,有淫泆作乱之事。是故强者胁弱,众者暴寡,知者诈愚,勇者苦怯,疾病不养,老幼孤独不得其所,此大乱之道也。”大乱之世,意味着人类普遍物化,乱臣贼子就是物化严重者,人不如兽。
穷人欲而灭天理,就是任凭不良欲望泛滥成灾,毁灭了四端之心。孟子说:“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孟子·告子上》)
孟子认为,恻隐、羞恶、辞让、是非四种情感是仁义礼智的萌芽,故称四端。只要是人,都能具有。丧失了这四端,就不配为人了,非人化了,物化了。
二
物化是严重的异化。
异化是一个哲学概念,黑格尔用以说明主体与客体的分裂、对立,并提出人的异化。马哲认为,异化是人的生产及其产品反过来统治人的一种社会现象。在异化中,人丧失能动性,人的个性不能全面发展,只能片面甚至畸形发展。
这种说法不无道理,马哲的错误在于,将私有制视为异化产生的主要根源。其更大的错误在于只知人有能动性,不知性与天道的主体性,不知宇宙万物与人类生命这一切现象,都是性与天道所现之象。
物本位与仁本位、人本位、神本位的矛盾都具有“先天性”和不可调和性。让物质占据了主义、主体、本位、第一性的位置,其它信仰都建立不起来了,遑论性与天道信仰。这是从更不是断绝了人的慧命和善根。
马学的世界观只知现象不知本质,导致其生命观只知肉体意识,不知良知本心;其人性观只知习性易恶,不知本性之善;导致其价值观流于物质主义,在价值上把物质放在第一位,把物质当成最高标准。以物为本,必然物眼看人,以物量人。
易言之,在哲学上把物质视为第一性,必然在价值上把物质放在第一位。东海早就指出,物本主义世界观与物质主义价值观具有精神共通性和逻辑必然性。物质主义未必都有唯物主义而来,但唯物主义必然滑向物质主义。
物质主义就是典型的物化。
因此,马学最容易导致人的异化,人被人的生产及其产品所统治。于是,人的生活生命反常化,政治、社会、家庭生活反常,思想、精神、道德反常,人本身的异化、物化就是势不可挡的。从反对和批判异化始,以极端异化、物化终,这是马学的哲学逻辑、政治逻辑和制度逻辑的必然。
三
物质主义与利益主义、利己主义一体,与极权主义只相差一毫米。也就是说,物质主义者变成极权主义者,拜物变成拜权,物奴变成权奴,分分钟的事。
如果说一般物质主义者只是小人,极权主义者就是恶人。无论贫富贵贱,只要具有极权主义人格,本质上就是恶奴。在物质主义社会,极权主义最容易受到崇拜信仰和拥护,极权势力想不得势、想不成功都不可能。
物质主义化就是标准的物化。物化的个人和群体,坏起来没有底,好起来则非常有限,缺乏必要的稳定性持续性和高度广度。一个把物质放在第一位的物人,最好又好得到哪里去呢。即使平时不错,关键时刻必然贵人贱物,弃人取物。
物化者即物奴。我早就指出,物化群体中虽有好人,绝无君子。物奴的好,无论如何无法上升到君子的高度。君子的第一性征是以仁为本,这是物奴无能为力的。
以物为本就意味着道德无根,学问无头,感情浮泛。故纵有一定德行、学问、感情、正义感和责任感,也非常有限。在没有外力强制的情况下,物奴不可能殉情殉国殉民更不可能殉道。它们只会殉物,包括殉名殉利殉权殉位,为了名利权位付出各种代价乃至生命。
物奴们不可敬、不可爱、不值得敬爱,自然也很难得到他人真正的敬爱。某些人不小心尊信亲爱了物奴,难免付出种种代价。而盲目的尊信亲爱是不可靠、不可持续而极易改变的。对于物奴和物奴群体权奴势力,人们很容易变爱为憎。甚至物奴自己都很会对自己产生厌憎之情,而深度抑郁,而自暴自弃自残自杀。如果说圣贤君子最吉祥,物奴则大不吉祥。
《易经·系辞上》:“易曰:自天佑之,吉无不利。子曰:佑者助也。天之所助者,顺也;人之所助者,信也。履信思乎顺,又以尚贤也。是以自天佑之,吉无不利也。”物奴相反,不明道德真谛,不能履信思顺更不能尚贤,天人之所不助,必然不吉无利。
孟子说:“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孟子·离娄上》)物化是最深刻的生命自侮、道德自毁和精神自伐,物化之人之家之国被侮被毁被伐,几乎是命中注定的。
物奴之间没有道义团结,只有利益苟合,难免因为利益冲突而相互鄙弃和自相残杀。孟子说:“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孟子·公孙丑下》)物化的势力既容易招来外部打击,又常常引起内斗内战。物化的社会不是内忧频发,就是外侮横生,甚至内忧外患齐头并至,天灾人祸相互促进。
四
综上所述,物化就是奴化、异化、非人化和邪恶化,恶化道德、恶化生命也恶化命运,意味着自绝于人道和人类。如何解决物化问题,是文化的核心问题。
佛教的佛化、道家的道化和一神教的神化,虽有助于抑制物欲,但又会导致其它方面的异常乃至反常,而且,它们对物欲的抑制也可能造成更加强烈变态的反弹。佛道耶伊诸教,皆非人道之常。
唯有仁化,才能从根本上摆脱物质的诱惑即物欲的泥沼,真正获得心灵的超越、精神的自由,享有孔颜之乐、即无所倚的自性之乐。一个人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欲不超脱,不可能也。所谓安贫乐道,有道可乐,自然不为贫富贵贱动心。否则,所谓安贫、知止、超脱名利之类话语,无非自欺欺人而已。
仁化即仁本主义化,心性光明化,是个体幸福化、政治文明化、社会和谐化的捷径。要仁化,就必须树立仁本主义信仰,通达仁本主义大道。欲知仁本真义如何,请看东海《仁本主义》一书分解。2019-1-20余东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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