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俺没事,甚至还能打个滚,在地上翻两圈。被围出这家工地之后,俺看了看头顶的太阳,发现自己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点了一根烟默默抽完,等烟屁股烧到了滤嘴,俺随手丢到破碎的临时道路上,出发前踩了一脚,接着走进第二家工地,最后被同样的方式围了出来。厉害的人常说,失败是成功之母,经过这两次失败,俺总算明白之母在哪儿了,没错的话,它在我到不了的地方。
夏阳打来电话,他问俺:“在哪儿,迷路了?”
那时的俺汇聚了天下所有智障,向夏阳回道:刚才扶老奶奶过马路,耽搁了!”
夏阳呵呵一笑,对俺说:“放屁,我在这儿干了大半年,没看见一个老太婆!年轻人,出身社会脑袋转快点,工地什么样心里没点逼数吗,就算是瞎了眼睛的猪,也不会进错这么大一个圈!”
俺赶紧回答:“您说得对,您说得对!”
他还讲了些,期间没敢打断他,俺一直在听,只是偶尔说声是,完了把电话一挂,俺知道该出发了,所以踢着脚下的石子,将前方施工大门一番打量,俺看见门口的铁栅栏冒着寒气,仿佛咆哮的虎牙,将人拒之千里;塔吊坠着重物,弯着身子在那儿哀嚎;四桥车超车时,用喇叭发出刺耳的声响,吓得正前方压线行驶的比亚迪冲上了人行道,把买菜的老太婆撞了个四脚朝天,老太婆身子骨还算硬朗,她爬起来说。
“我顶你个肺呢!”
啊,多么和谐的社会啊!那一刻,俺望着发福的老太婆,突然意识到夏阳也许并不友善,而我这个底层的昆虫,肯定会更加艰难。
俺接着找啊找,那时天还未亮,俺却在湖边,望见了一个人,一个永远在我心中的人。
俺望见她时,已忘记上班这事儿,只记得那里灯火黯然,兰花婀娜,一条小路,满载秋日的离殇,将路灯下傻傻眺望的人,魂儿牵走。
如果春季的黎明,是古诗词里走出的玉女,夏季的黎明,是刻进汗青之中,驰骋疆场的巾帼英雄,那么今日的黎明,就该是作着青衣,兰亭远望的碧水佳人。
湖水带走了整个世界的思绪,只留下岸边的人儿,用脚点起的阵阵涟漪。秋风吹过,破旧不堪的路灯一闪一闪,仿佛在催促踌躇的人,快快向前,走过那条破碎的马路,踩着那条木板铺成的小道,抚摸着盛开的兰花,去问那独自神伤的美人:倾国之颜,戏水湖边,看似洒脱,其实忧弱,天下美如画,美人何来愁?
也许俺活该单身,也许俺只配在阴暗的角落,望着她涟起香裙,赤裸脚踝,在那儿独自点水作乐。时间一点点过去,仿佛沙漏细颈里流出的沙子,俺偷望了许久,好似活泼天真的孩童,隔着一道薄薄的门板,在缝里窥探心爱的玩具。
“韩小亦,上班啦。”
有人喊到,俺寻着声音望去,看见理发店的胖老板站在门口吼叫,而美人优美依旧,从身旁信手拈来一双红色高跟鞋。清水,一滴滴落下,沾湿鞋垫,而那双玉脚的进入,仿佛完璧归赵。美人缓缓伫立,俺却赶紧躲开,只依着老旧的墙角,伸出一只卑微的眼睛,目送她走进理发店。
头顶的路灯明亮了许久,俺心有不甘,竟冲了去,哪怕耽搁上班也不顾!俺站在门外,看见入店的阶梯摆满鲜花,花瓣上沾着水珠,将门外踌躇的俺倒影在上面。那时的俺眼前一亮,用一束目光,穿透玻璃门,看清了整间理发店与美艳的她。
不知何时,天空飘起了细雨,淋在身上如酥如醉,俺理了理落进领子的雨滴,发现伫立在晨色斑斓,灯火辉煌的俺,已度过两轮红绿灯。雨停了,俺抬起神往的眼眸,望见屋内布局精美,两排坐椅各自对准长镜,而长镜则静静地贴紧雪白的墙面。墙面全白,毫无瑕疵,只是偶尔点缀在角落的涂鸦,为这扇白墙增添了一双双灵性的‘眼睛’。
心缘莲豆,风雨同舟,俺回过神,嗅着那排盛开的牡丹,挪动沉重而不失优雅的脚步,一边走,一边回想,刚才看见的那名女子,是春季下凡的仙子,还是古诗词里走出的美人?也许俺痴痴的停留,不会发现这片隔着两个不同世界的玻璃里,竟然还藏着一个美轮美奂的她。
俺将手放在门把上,又隔着一道雾化的玻璃,看见倒映在上面的自己,却没有勇气走进去,可能是俺太丑的缘故吧,但俺告诉自己千万别怕,进去理发而已。在工地俯首孺子牛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就今儿碰见老婆了嘛,怕什么?高兴还来不及呢!再说了,本帅粪墙脚底抄标高,淤泥坑里拔水泵。上能受尽窝囊气,下能受气不放屁!不就一家理发店么,现在就走进去,和老婆会会面!言毕,冲了冲发型打开那扇玻璃大门,不料撞了鼻子,里面还有一扇门。
老板娘迎了过来,她说:“不好意思,您还得等一会儿,理发师路上堵车。”
俺挡着门说:“不行,他堵车,你给我剪!”
老板娘咳了一下,缓缓说道:“好吧,那请问您烫发呢,还是染发呢?”
俺脱口而出:“剪头,最狠的那种!”吓得喝水的小亦将矿泉水喷在了镜子上。
大家笑了,俺却挠挠头没觉得说错话,只有胖老板一字一句地向我确认,她说:“您的意思是理发,对吧。”
俺说:“对,就是剪头!”
这次她懂了,叫来小亦带俺上楼,那时俺看似稳如老狗,实则慌得一批,因为俺看见小亦白嫩的后背,竟有寒毛!(这太不可思议了,万万没想到漂亮的女生,哪怕皮肤如花似玉,也会长出寒毛。)
俺觉得不该,就揉揉眼,看见她是下凡的仙子,用这段梯步带俺通入仙境,俺是庐山亭里的醉汉,心甘情愿跟着一抹羽衣上山。她在勾引俺,用冰肌玉骨的香肩,锁住了俺光风霁月的眼睛,俺要挣脱枷锁,不能只看一处,诗曰: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其臀翘如天上霓虹,只此一眼两眼怎够?她不知俺在偷窥,两瓣屁股还跟着梯步,一上一下,一上一下,像极了房梁上的大红灯笼!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她停住了,转过身,嘟囔着小嘴问俺。
“哼,你在干什么?”
俺吓坏了,赶紧解释:“不不不!我还没摸!”
小亦摇摇头,拿开俺的手……
“请不要把你的手放在,我的屁股上!”
俺愣了,想要缩回来,她却牵住不放,就像要留着证据去报警似的。我鼓起勇气呵呵一笑,俏皮的说道:“我就做做动做,没真敢摸上去,哪知你突然停住,俺没刹住车……”
“嘻嘻……”潇洒的小亦拍了拍我的肩膀,露着红唇皓齿向我道了声……
“这样啊,那好吧,本姑娘错怪你了。”
这一刻,俺恋爱了。那感觉就像装满沙砾的漏斗不再流动,那时才知道,时间也会因为一句话而停留,那句话更像摁下的红印章,永远写在一个人的心间,直到永远。俺的心融化了,哪怕永世冰封,也再不冻结!
二楼洗头,我俩一同进入,看见四面墙壁挂满美发海报,让置身其中的人们仿佛卢浮宫,天花板悬挂着一盏晶莹剔透的彩灯,灯光照耀时,光线穿透鱼缸,将清水里追逐打闹的鱼儿照亮,活泼的它们,就好似童话里,徜徉在蔚蓝大海的美人鱼。
身旁摆着躺椅,小亦示意我坐上去,坐上去后,俺摸着身旁的扶手,它们通体褐色,豹纹镶边,棱角打蜡,灯光反射时光彩夺目,特别是靠背一侧,真皮包裹,八个似纽扣般的小圆,将本该平整的躺面,规划出一块块凹陷,假如侧面欣赏,那些连绵起伏的躺背,宛如婀娜多姿的美人腰间的曲线。
俺迫不及待地睡上去,沙发的缠绵,使人难以忘怀。“嗒嗒嗒……”
一双红鞋玉腿,伫立在我浮想联翩的脑瓜子面前,俺情不自禁的微望眼神,欣赏她含苞待放的身子。俺看见她短发精简,气质干练,上穿青色格子衣,下着蓝色牛仔裤,俺被她大胆的美深深吸引,胸口一阵剧痛,俺很纳闷,低头看时,那里长出一朵盛开的玫瑰,俺赶紧脱掉上衣,摘下这枝花朵,生怕慢了一步,花儿枯萎,美人不在。小亦问我:“好漂亮的玫瑰,你从哪儿摘下的?”
俺说:“你知道吗,我的心里下了一场雨,让曾经干旱的种子,重新在大地上焕发生机!”
“哦,原来你还是个诗人呢?”
俺醉了,只看见她踮起脚尖,从壁橱取下海飞丝,当她转身,俺悄然避之,却在视线即将残尽之时,一睹芳容。俺的心为之一振,一头小鹿撞进心扉,刚才慢半拍的回头,让俺看见世上最美的女孩。俺悄悄闭上眼睛,她调皮地哼着调子,却故意将挤出的海飞,啪的一声,全都敷在俺的眼睛上!
俺的双眼疼痛难忍,小亦却捂嘴偷笑,俺的心彻底融化,不忍责备,而是闭着眼睛,小心翼翼地提醒她犯下的错误。
俺说:“美女啊,你把海飞丝敷我眼睛上了。”
她微笑着,故意放慢语速……
“这样,你就不会偷看我了啊。”
水声渐起,她用温柔的手指,洗涤俺散发爱意的头发,她哼着歌儿,享受工作,俺听着歌儿,享受服务,灵魂却渐行渐远,四周墙壁歌声中退去,俺仿佛置身梦境,早已忘记沙发,水盆,还有明亮的灯光,俺只知道酥软的身体,沉浸在蔚蓝的海水里。
她却短暂停歇,海水跟着褪去,俺像被抽干空气的气球,从蔚蓝天空,忽然掉落到金色沙滩,俺睁开眼睛,看见海水袭来。原来她继续哼着小曲,音旋如流水钻入我的脑海,俺在沙滩不经意的转身,沙砾化为小草,石头长出绿树,阳光变成一双翅膀,让我在天际翱翔……
梦里,俺听见旁人呼唤她的名字:韩小亦。梦里,夏阳又给俺打电话了,俺手机都没拿出来,凭感觉给他挂了。
那时的俺想,我愿遁入她带来的梦境里,永不脱出。所以俺不知何时结束,不知何时上班,更不知理发师给俺剪了个什么鸟头。因为俺只知道她美丽的容颜,还有门口飘落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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