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牧羊
这个事儿,我连三青都没说。
没对三青说这个事儿,我是想给她个惊喜。领地是我先占的,当初,贵根也看上了这棵老杨树。
说起这棵老杨树,大约要追溯到我爷爷的爷爷那辈儿了。我爷爷专门和我说过这棵树,说这树有年头了,可不,我们几个胳膊长的,要三个才围过来,树干沟壑纵横,用手摸上去,不像是树皮,就像摸在山石上。抬头望,枝枝桠桠,密密匝匝,上面有两个喜鹊窝,好几次我们都想上去掏,都上不来,枝太密,关键是高。爷爷说不能掏喜鹊窝,那东西有灵气。更要紧的是,这树的叶子能吃。每到春天来临,杨叶初绽时,大人小孩都来采摘,别的杨叶也有能吃的,却必须在开水里淖过,去苦涩味儿;这杨叶不一样,骑在树杈上,边采边就可以塞嘴里,嚼一嚼,初时略苦,瞬间就回甜,甜丝丝的杨叶味最是我们小时春天的味道。
到了夏间,绿色的大伞遮出一大片的浓荫,在下面玩儿跳格子,睡觉,看书,可美了。那次,我们在树下玩儿过家家,我当妈,贵根当爹,三青继飞他们当孩子。贵根指着老杨树说,以后这就是我的地盘儿,我说凭啥,贵根说,我是爹,家里就是老爷们儿说了算。说完还靠在树上翘起了二郎腿。
贵根是宝根的弟弟,他们家有七个孩子,上面五个都是女子,总也养不下个小子,他爹就老打他妈。到宝根了,终于养出个宝贝蛋,他爹乐得走路还扭秧儿歌,请全村人吃流水席,席上喝得酒多了,红着个黑脸,说,明年,明年啊,再,再生他个小子,一对儿,一对儿才他娘的行。
第二年,果真又生了个小子,他爹竟比疼宝根还厉害,把个贵根顶在脑门儿上,惯成个大王爷了。
这会儿,他抱着胳膊,上下抖动的脚丫子朝着我们,满是泥巴的大指二指还一个劲儿错错着。我回头看看三青,三青直愣愣地看着他,继飞他们也看着他。我说,贵根,你拾柴火去,我要做饭。他动都没动,扯了扯嘴,让三青去,老爷们儿谁干哪?你去不去,我操起了“锅铲子"(一根木棍棍)。他坐起来,咋,我就不去。你去不去,还没等他再说话,我扑过去,一棍子敲在他头上。他一下跳起来,你妈的你看老子今天不揍死你,一脚踢过来,我抓住他的衣领,三青他们上来拉,我们卷成了一堆。
打到最后,他的头上起了疙瘩,脸上破了,流着血,我的腿一拐一拐,被他踢到膝盖上了。我们喘着气,怒目相对,谁也没哭。末了,他恶狠狠地说,好男不跟女斗。我说,你拾不拾柴,他说,不拾。好,那以后,你别来这儿耍了。不耍就不耍,谁稀罕你。说完,他连褂子也没拿就气悻悻走了。
晚上,他妈来找我妈,三桂家,你管不管你们二毛眼儿,把我们贵根挖得满脸是血。我正在炕上写作业,我妈用二拇指点着我脑门儿,我说今天回来腿咋一拐一拐的,敢情又打架了,还哄我说绊倒碰的,死女子,咋又跟人家贵根打架了?你可真不省心呢,快跟大娘说咋回事。我一脸无辜加委屈,说他明明当爹,啥也不干,还打我,这不,腿不能动了,这不,还肿了,有黑青了。他妈一看,赶紧给我揉,说,他三婶儿,贵根一回家,闷头就睡,我问脸咋了,他不吭声,问得紧了,说二毛眼儿挖的,我这一急……不过,二毛眼儿,你以后和贵根打架,可不敢再上头上脸了,贵根将来成丑女婿了,娶不下媳妇儿了,说完自己哈哈笑起来。
从此,老杨树成了我的领地,贵根在甜草崖那儿开了自己的领地,他也来这边玩儿,再没跟我打过架。我和三青把我们的领地收拾得干干净净,在这里扎下了根。
两个人坐在杨树下,相约,我们两个好到底,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未完待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