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头公园位于鹭岛里湖区,是鹭岛最大的社区公园。公园围绕筼筜内湖而建,和别的城市内湖不同,筼筜内湖是一个咸水湖,直到上世纪70年代前筼筜湖还称作筼筜港。当时鹭岛渔民以海为生,潮涨时捕鱼捞虾,潮退时拾螺捡贝,每到夜晚渔舟回航泊岸,点起的灯火仿佛无数繁星,蔚为壮观。故而“筼筜渔火”是鹭岛旧日八景之一。有诗云“最爱月斜潮落后,满江渔火列筼筜”正是赞颂此情此景。
为了城建发展需要,鹭岛从1971年港西筑堤开始,逐步围海造田,把筼筜港十余平方公里的水域逐步填埋到如今筼筜湖1.6平方公里左右。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工业污水和生活垃圾未经处理直接排入湖中,筼筜湖经历了最黑暗的历史时期。直到1988年,意识到生态环境保护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鹭岛政府开始花重金治理污染问题。经过三十余年的不懈努力,如今的筼筜湖又迎来了翱翔湖面的白鹭。虽然现在湖畔再看不见点点渔火,但沿湖两岸千家万户辉煌的灯火却成就了“筼筜夜色”的新鹭岛美景。
在江头公园的红树林环湖步道上,三个头发灰白的老人结伴散步,走在最前面的个头中等,身上一件卡其色摄影马甲尤为扎眼。这就是龚尚的老岳父余海民了。老头今年61岁,50出头就从电力系统办了内退,退休后先是学人规规矩矩种花养鱼,不到一年就改了爱好,买一台佳能半幅400D开始玩摄影。起初还老老实实跟着离退休老干部大部队到处采风,拍花拍鸟拍祖国大好河山,后来觉得没劲就专攻人像摄影,那里有漫展老头就往那里钻。和年轻人混熟了就开堕入邪道变成器材党,现在佳能5D4标配大三元,红圈的定焦、微距镜头还有五六只,加上灯、架、滤镜林林总总前后折腾了不下三十万,虽然拍出来的照片一般般,但手头装备唬人,“海叔”大名在圈内还是如雷贯耳的。前段时间还想上莱卡,被他老伴邓卫红死死按住。
邓卫红也曾为此和余海民吵过,说他是奔着和穿女仆装的90后COSER妹子拍私房去的,网上都说贵圈很乱,万一闹出绯闻啥的老脸往哪搁?余海民反唇相讥,说邓卫红自己一天到晚跳广场舞不着家,偷偷和文工团老帅哥贴面跳探戈以为他没看见?只是老夫老妻相亲相爱快四十年对她信任有加不说破而已,结果现在你却怀疑我的清白?邓卫红自知理亏,辩称那是老干部慰问节目排练,余海民你内心阴暗、龌蹉!不过后来两人倒是都想开了,互不干涉自得其乐。
看见余海民甩胳臂扭屁股走在前面姚建国就腻歪,他和余海民是四十多年的“老冤家”了,做知青时就睡上下铺,后来一起返城回鹭岛工作,他是鹭岛建设局的高级工程师,当年钟鼓山隧道、沧海大桥、成功大道等很多鹭岛重点工程项目他都有参与。可以说是这座城市的缔造者,前年也光荣退休安享晚年了。
姚建国说道:“鱼骨头,你都一把年纪了还扭,也不怕闪了腰?”
余海民转过头笑道:“白皮,羡慕哥哥活力四射啦?你倒是想扭啊,可惜腰椎间盘突出扭不动咯!扭一下就“鸡肉味,咔嘣脆”~”
姚建国怒道:“什么乱七八糟的,鸡肉味?你还鱼肉味呢!”
余海民笑嘻嘻的道:“这你就OUT了吧,早劝你和我一起去拥抱二次元,和孩子们多亲近,人会年轻很多,他们叫我“海叔”,夸我我内心有片海……”
姚建国哑然失笑,道:“我呸,好赖话你听不出来?那是说你浪!一浪接一浪!那什么Cosplay我接受不了,荆轲是战国刺客,咋会是个带面具的女娃娃?”
余海民耻笑道:“啧啧,瞧你那不学无术的样子,很有老夫当年的风采。”
安乐道听见两个加一起都一百多岁的老伙计还像孩子似的斗嘴不禁莞尔,劝道:“建国,你让他扭去,他猴精下凡闲不住!”
余海民不爱听了,说道:“安秀才,你拉偏架可不厚道,你别看白皮装模作样一本正经的,其实是……那个词叫什么来着,我想想……哦,对了!“闷骚”!这老家伙心里骚着呢,知青插队那会和多少姑娘眉来眼去?要不当年云芬也不会给他拐走!”
安乐道指着余海民笑道:“都多少年了你还惦记这一出,当初你塞给人家一包大白兔奶糖,云芬转脸就给大伙分了,你裹糖纸里的小纸条幸亏是我吃着了,要是给别人看了去,那你脸可就丢大咯~现在还敢挂嘴边说,也不怕你家红辣椒拧掉你耳朵!”
余海民叹道:“唉~当年我托好多关系才弄到的半斤奶糖还不如白皮闷声不响手抄的《雪莱诗集》管用,所以我就说他闷骚!”
姚建国得意道:“我这叫用心!”
余海民一阵气苦,安乐道哈哈大笑,笑过后轻轻叹道:“现在也就你还叫建国“白皮”,你看他这些年跑工地盯进度都快晒成碳了,那还见着一点白?”
余海民看了姚建国一眼,苦笑道:“都叫习惯了,改不过来啦~”边说边走到旁边一棵腰杆般粗细的树旁,背向树干,双脚与肩平齐,用后背一下左一下右的撞树。
安乐道问:“老余,你这是折腾什么?”
余海民一边撞树一边说:“锻炼身体啊!每天撞十分钟可以活血化瘀促进钙质吸收呢!”
安乐道听的直摇头,说:“一派胡言,你这样用力不当很容易造成血管栓塞!”
姚建国笑道:“鱼骨头,你这才叫不学无术,你自己撞坏了无所谓,别把树撞伤咯,赶紧回来~”
余海民听完俩人说话悻悻往回走,边走边嘀咕:“这个老干部微信群都在转发嘛...”
姚建国转了话题问道:“秀才,听鱼骨头说你女儿过年带你们老两口去土耳其度假,怎么样,好玩不?”
安乐道微笑道:“还行吧,她们娘俩倒是一路拍了不少照片,但我还是觉得自己家里住着舒服自在,暖暖现在懂事多啦,懂得孝顺爸妈咯~”
余海民逗趣道:“你是大学教授当久了,一身学究气,再不出去晒晒怕是要馊!”随即又叹道:“别看我家芳芳大暖暖好几岁,可还真没暖暖懂事,现在外甥专雇保姆带着,自己下班就去打牌!”
安乐道说道:“老余你就知足吧,你和卫红还有个小外甥在身边闹着,我家那口子还盼着暖暖快点结婚,她着急抱外甥呢~”
姚建国轻声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三人边走边聊,来到园中清风亭,安乐道抬头看见亭柱上的楹联,不自觉的念诵道:“清心为治本直道是身谋,秀干终成栋精钢不作钩!写的好啊,当官为民两袖清风,包龙图确是吾辈楷模。”
余海民笑道:“老教授又发感慨啦,你又没当官,不切题、不切题。”
安乐道在亭中坐下,轻轻敲着膝盖说道:“说不切题也切题,我教书育人几十年,就在讲台上站了几十年,看着一批批学子走出校门,他们中总有从政当官的,这份当官为民的薪火传承下去,不也是一样?”说完取下金丝眼镜从兜里掏出眼镜布轻轻擦拭,继续说:“不说我,就看建国风吹日晒这些年,那有半点当年白面书生的样子?老余你们夫妻都在电力口上,年轻时巡线、抢修、值守,有几个春节是和家人团圆过的?”
姚建国接过话头说道:“是啊,都说我们是共和国的同龄人,这话真没错!大的不说,鹭岛这座城不就是在我们手里一点点建起来的,谁能想到现在坐着的地方在我们小时候还是一片海?看着鹭岛这些年的巨变,这是我们的梦想,也是我们的光荣!我们都没违背当年的誓言!”
三人突然间都沉默了,望着眼前郁郁葱葱的植被,面前清澈的湖面还有远处林立的高楼愣愣出神。悠悠四十余载,弹指一挥间,这些经历过艰难困苦又都凤凰涅槃的老人不约而同的回忆起了青春,火车鸣起的汽笛,山涧呼应的号子还有田野中青春洋溢的笑声...
余海民泪水湿润了眼眶,他轻轻呢喃道:“我想虎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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