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

立冬

今年立冬那天我把大念拉到食堂吃饺子，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来，大念却一点也不为所动，这不符合大念平时的作风啊。

“哎，大念 你怎么不吃啊。”

“今天是立冬。”

“废话，不然带你来吃什么饺子啊。”

“去年今天我奶奶走了。”

“……”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个饺子还在嘴里，愣了两秒。大念是我到了大二才认识的好朋友，虽然不是一个专业但是宿舍是上下楼，隔得近，她性格又大大咧咧，平时有事没事就喊她出去一起吃饭一起玩。所以大念奶奶的事我并不知道。我很想说些什么，但是大念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反而一本正经的问我，

“燕子你相不相信，亲人之间是真的有感应的!”

我愣了一下然后很郑重的点点头。

“去年立冬那天是星期日，可是星期六晚上我特别特别烦，真的是莫名其妙的那种烦，我就叫上了宿舍的一姐们出去喝酒，第二天当然起的晚。我早上打开手机就看到了我爸的未接电话，还有一条微信请求，是我哥的，我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我又不想去急于求证，等我洗完脸，刷完牙给我爸回过电话去，我就知道了。”

“我爸什么也没说  就说让我请个假回家。燕子你知道么，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听过我爸哭，我听到那声音特别难受特别难受，你说人怎么就这样完了呢。”

“大念……”我手握着她的手，却看到了她眼里的闪亮。

“我给我班主任打电话请假的时候，我以为没那么难说出口，可是等我把‘我奶奶走了’这几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忽然就大声哭出来了，我还是不相信啊。我手就一直在抖，就一直抖，真的觉得好难过，好难过啊。过了好一会才想起来我要回家，我也不知道带什么东西，穿上了大衣就去了火车站。等车的时候，我看着过来又过去的人，我觉得我好像跟平时回家一样啊，不是回家奔丧的。”

“可是，你不想记起的时候总会有个人来给你提个醒。我班长打来电话不由分说的就骂了我一顿，因为我什么也没说就走了，我当时觉得他真孙子。我又在候车大厅里哭了起来，我没有一个人可以说一说，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坐在那儿。”

立冬

“在火车上的一晚上我总觉得是在做梦，等我第二天回到家的时候，门口那一副白色对联特别显眼。我妈看见我回来，问我这问我那，但一看她的脸色肯定是一夜没有合眼了。屋里有好几个邻居家的奶奶在，其中一个我叫她王奶奶，她说你奶奶就在那个屋，你去看看她吧，你爸爸大伯姑姑都在守着，我却偏偏挪不动一步，也不说不出话，我妈见我不动，为我解围道，她大概是怕，不敢去就不要去了。听我妈说这话，王奶奶不再说什么，转过身坐下了。”

“是，我是怕，但怕的不是去见在另一个世界了的奶奶，而是怕看见我爸大伯姑姑他们我会抑制不住的哭。从进家门的那一刻到现在我一直没见我爸，我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但是我想到在电话里那种哭腔，是我长这么大以来从来没有听过的伤心，就觉得不敢去见我爸。我只能问我妈，我爸现在还好吧，我妈，没看我，嗯了一声。”

“我妈以前说过女儿的心跟儿子的心是不一样的，我妈说的是。出殡那天来了很多人，每个人都很难过，我也一直在哭，但是我姑姑哭的最难受，她一直在说我去哪再找一个妈啊，你让我怎么办啊，我听了之后很难受，我一直在我姑姑边上扶着她，她好几次都差点摔倒，那天我姑姑几乎哭到虚脱。我以前见过好几次别人家的人老了，发白事，可我从来没有像那天一样难受过。”

“我以前一直觉得生老病死是很正常的事，应该离我还很远，我的家人现在都好好的，他们会看到我结婚生子，可是突然一下子人就没了。我很后悔那天没有去看看我奶奶最后一面，哪怕她不知道我会哭的很惨，她是第一个离开我的亲人啊。真的，就算看过了那么多别人的生离死别，也不如你亲自经历一次来的难过深刻。我忽然好害怕我爸妈也会离我而去，那个时候我可能真不知道怎么办。”

“以后的日子真的是掰着手指头算的，见一次就少一次。”

大念很平静的说完了，但是我有看得到她眼里的泪光，这种事我没法说什么，只能说着些可能对她而言无关痛痒的安慰话。但是她说的很对，面对生死我们是如此的无能为力，她的那些感受我也终于能懂了，这个冬天我奶奶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