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终于又一次回到了这里。曾经立誓永不踏足之地,在命运的驱使下,一步步逼近;曾经立誓永不相见之人,却被宿命纠缠在一起,永远无法摆脱——
一袭白衣飘飘,从天上来,降落在天阙之巅,晶莹如玉,素白如雪。
“即便天地尽毁,新的世界也将在废墟里重生。”白衣女子站在一块残碑旁,注视着脚下战火渐息的土地,轻轻吐出一句话。
那块断碑仿佛经历了无数的年岁,字迹早已经模糊不清,青黑色的石头在离地四尺的地方断裂,一块倒在一旁,另一半依旧深埋地底。断碑缺口平整,不像是钝器所致,倒像是刀剑砍削而成。碑文经过时间的洗礼,已经看不清楚了,唯有末尾的“杀”字尚自透着血红。
雪婵指尖划过满刻沧桑的碑面,手臂微微一颤:这块碑上,不知染了多少人的鲜血,其中又有多少,是你我一手造成的。
愁明?
若论天下有罪者,不过你我二人而已,为何还要苟活于世,受万人唾弃而不自悔?
“不要这样说。”雪婵身边,另一名白衣少女轻声说道,“是你拯救了他们。是你,在他们最绝望的时候,给了他们光明。”
战火已息,天阙帝都迎来了期盼已久的宁静。然而就在不久前,天阙还是一片战火连天的景象。
帝都东郊。
“西线告急!”一人半身是血,一步一踉跄的奔向山顶,跪倒在女子身侧,“轩辕之丘忽现敌援军数万,我方仓猝迎战,遭遇埋伏,现已溃不成军!”
“轩辕之丘?那一定是炽。”雪婵回身看着那人微一沉思,“他轩辕家的大本营,还真的是不容易攻克啊!”
她抛出一支水晶令符,吩咐道:“你拿着它,火速前往沃之野,把它交给南綦大将军,让他从东瀛调兵支援。”
“是!”士兵捡起地上的令符,领命道,“皇后殿下。”
那是由整块水晶雕琢的令符,士兵从地上捡起来,双手捧在胸前,倒退离开。
军人离开后,玉雪婵伸手从袖中掏出一册丝绸包裹的卷轴,缓缓打开。
卷轴上满是鲜血写成的文字,字字惊心,杀气纵横。
三年以前,轩辕皇后亲发檄文曰:承平帝无道,为天下人征讨之。然而沧海变桑田,朝代轮转,是福是祸又有谁能预料?
黄帝一脉归于平寂,也不过是数日之间的事吧。玉雪婵心中念道,不久以后,这天下便是空桑的天下了吧。
玉雪婵双目微闭,心中思绪万千。
远在千里之外的轩辕之丘,战争已进行三月有余,入眼之处满目苍夷,流血漂橹,哀嚎遍野。
“是炽天使,炽天使!”开阳一边奋勇杀敌,一边重整溃退的军士,他随手拉过身边的一名士兵,吼道:“副将呢?快让他来见我!”
“这里……”一人蓦地从乱军中冲出,一身血污,虽已是身被数十处致命伤,仍坚持继续作战。
“轩辕之丘失利,速速求援!”
炽原为碧落征天大将军,雪月城城主,因与碧落翼族新任神主不和,转投承平帝麾下,为平西大将军。
炽召唤毁灭之火烧遍四野,战局随即逆转,以皇后为首的叛军自天宫政变以来,第一次溃不成军。
副将大喝一声,伸手折断插在身上的箭矢,微一喘息,告曰:“末将已派七十三人前往天阙,不知……”
“天阙……”开阳心下一顿,“皇后陛下应该……”
“嗯?”主将语气忽然大变,副将有些不知所措。
“继续战斗!”开阳回过神来,扬鞭一挥:“轩辕氏必亡!”
转瞬之间,谈话的二人被乱军淹没,是存是亡,只能各安天命。
再说派出求援的七十三名军士,只有一人到达了天阙之巅,如今正带着风火之印和皇后亲书的调兵手谕前往东面的沃之野。
沃之野位于大荒之中,沃野千里,奇珍异宝应有尽有,是所有人向往的富庶之地。
单骑独行千里,从大地中心而来,到达这一片远离尘嚣的土地。
沃之野中,兵车阵列,严阵以待,一副山雨欲来的景象。
军阵之中的高台之上,一人身披甲胄,俯身观望军士仪容——这是南綦,正在对即将出征的军队进行最后的检阅。
“皇后手谕!”一骑快马由远及近,马上载着一人,虽然身形狼狈,但仍不失军人的气势。
“念。”面对皇后圣旨,高台上的人却波澜不惊,不为所动,只是淡淡的一句话。
“皇后手谕,天使炽支援黄帝,轩辕之丘告急,命南綦率精锐三千前往支援。”
风火之印!使者手持一枚水晶令符,宣读最高级别的调军之令。南綦领命,传令三军即刻出发,支援前线。
与此同时,秋溟、雪翎率领麾下各部与北面、南面残敌激战,黄帝部下或战死,或投降,仅有少数仍负隅顽抗,眼看着洪荒持续数载的战火即将息灭。
七日后,前往轩辕之丘支援的南綦与前线的开阳汇合,加上得胜回师的雪翎、秋鸣及各部盟军,洪荒最强大的力量齐聚,准备最后一战。
又七日,黄帝战败,雪婵于天阙之上称帝,万民高呼万岁。时空桑元年元月日。
登基大典后,百官散去,诸王各回本土,女帝独自一人离开了天宫——
天阙极顶,七杀碑文犹在,血字如昨。女帝指尖轻轻滑过石碑断处,口中依稀唱道:
劝君莫作少年游,老来不必凄凉酒。
劝君莫赏长安花,年年花开人非旧。
劝君莫许长相守,只见相负,不见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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