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这是唐代大诗人李白对于“侠客”的生动描写。那些侠客,一般的,飞檐走壁如履平地;高深的,杀人不留痕迹,就像我在上回书所提到的“五百钱”。这不是指钞票哦,它是江湖中的一项神秘的特技——点穴功。一种点得死来,拍得活的杀人技!倘若点得死来,却拍不活,那叫二百五。”
听众哄笑:“原来,二百五是这么来的啊?!”
江南。
鱼米之乡。
午后 , 江边的一棵大樟树下。
说书先生面对着围坐的人群,正说得兴起,嘴里白沫横飞:
“会五百钱的人,都是让人恐惧的存在。要么为朝廷所用,要么为朝廷所杀!你想啊!这种人一伸手就能轻易取人性命,谁不怕?为官者也是人生人养的,对不?既然不为朝廷所用,那就必为朝廷所弃!那些聪明的,又不愿做朝廷鹰犬的,也就都一隐了之。所以对老百姓来说,会此特技的人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道听途说的多,亲眼目睹的寥寥无几。接下来,给大伙要说的一段书是三侠五义当中的南侠!御猫!展昭展熊飞。话说……”
傍晚,等老公刘黑崽听完评书,肖翠花就指挥着老公,把自家摆在菜场边上的水果摊收拾起来,结束一天的营生。
有道是“天下乌鸦一般黑!”,这小小的乡镇里,相关部门的监管人员,平日里像苍蝇一样围着这些摊点转,一有不对就来罚款抄摊子。那架势,那犀利的眼神,简直把这些摊贩们当成下蛋的母鸡,来跟鸡抢蛋了。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恨不得杀鸡取蛋!
眼见生意难做,肖翠花心想: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得找靠山。适逢有次临收摊的时候,乡公所的所长刘贱根,破天荒的亲自带着干事小刘出来买水果。踱到她摊位打量了一下,问那苹果怎样?刘黑崽招呼:
“所长好眼光!这种苹果是高档的,是……”本想接着说是进口货,还没说完,就被刘贱根满脸不高兴地给打断了:
“咋滴?就这么个东西还高档货?”
肖翠花暗怪刘黑崽没眼力劲,赶紧搭腔,赔笑打圆场:
“刘所长莫怪哦!他不是说高档,他是说啊,这苹果是刚到的,新鲜!喏,这西瓜也是刚到的,肯定甜。天气热着呢!所长啊,带两个给所里的兄弟们解解暑吧!”
说着麻利地装好两个大西瓜和一袋子苹果塞到干事小刘的手上。
拎着水果,刘贱根在路上突然冲干事一乐:
“高档?刚到!嘿嘿!妙啊!真是个妙人!”干事小刘一听,心里下意识地就是一动:
“要糟!这女人要糟啊!”
果然没多久,这肖翠花就成了刘贱根的姘头。
肖翠花的老公刘黑崽,在某一天,众目睽睽之下,正听着评书,突然倒地暴毙。送到医院后的结论是:因病亡故!
乡中心小学调来了一对夫妻档老师,男的姓袁,教语文;女的姓爨,教数学。
爨老师的这个姓有点复杂,来校报到的当天,负责人事的副校长老陈,对于爨老师的介绍,一时就没反应过来,把老花镜一推:
“姓啥?”
爨老师抿嘴一乐:“姓爨啊!”
老陈还没弄明白,甩了甩手上的笔,一咧嘴:
“姓窜?逃窜的窜?还有这姓?”
袁老师讪笑:“音是这个音,但字不是这个字。”
说着将老婆的资料档案递到老陈手上。
“原来是这个字啊!真是活到老学到老哇!居然还有这姓!我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到。呵呵!这笔画可够多的,难写啊!”
老陈看过后恍然大悟,又不禁感慨。
“是难写。不过我们家老袁将这个字进行了分拆,并编了两句顺口溜,就容易了。”
老陈饶有兴趣地示意爨老师继续。
“火大林子盖,同行双车带”
爨老师边说边用笔演示给老陈看。
“不错!不错!”
老陈兴致勃勃地照写了一次,冲袁老师一挑大拇指,赞道:
“倒装分拆。语文老师对汉字的理解就是不一般啊!高明!高明!等下召集全体老师开个欢迎会,顺便把这个字普及一下。免得到时有老师在学生面前掉链子,那可就有辱斯文啦!”说着,又自言:
“这个姓,在百家姓里可没见过,肯定是在千家姓里的。”
袁老师解释:“我老婆是少数民族。”
“哦!——” 老陈长哦一声,往椅子后背深深一靠:“原_来_如_此!”
冲袁老师狡黠一笑,敢娶大山里的女子,这袁老师胆子不小哇!
袁老师英俊,瘦高;爨老师却不敢恭维,几可用丑陋来形容。袁老师声音沙哑,可能是作为老师这一行的职业病吧?!但爨老师的嗓音却特别甜润,听起来,居然会让人产生能闻到像柠檬甜味的错觉。真是一对奇怪的组合。这对夫妻,感情甚好!或者说那袁老师对老婆深爱不已,在旁人看来,都到了“惧内”的地步。日常生活中,都是爨老师在吩咐,说一不二的,就从未见袁老师反驳过。因此,茶余饭后,人们常将袁老师作为“怕老婆”的典型来开玩笑,讲乐子。只有老陈每次都显得高深莫测:
“袁老师怕是中了老婆种的蛊啰。”
老陈之所以这样肯定,是因为他曾在一次酒席中,趁着袁老师的酒劲,探过话:“袁老师,你咋那么听爨老师的话呢?如此怕老婆,真正是有辱斯文呐!”
袁老师醉眼朦胧地瞟了老陈一眼,不屑地伸出三指头:
“我怕她?……哼!这有什么啊?……在她们那里,连土司都……要对我老婆敬畏三分!”
“为啥啊?”
“什么……为啥?你……你说为啥?我……我为啥要告诉你啊?!”
“切!”气得老陈一掀酒杯。
虽然没从袁老师那套出具体来,但老陈根据袁老师的酒后真言,再结合自己对少数民族风俗的一些了解,得出爨老师不简单的结论:肯定会那传说中的种蛊!
刘糖饼仗着嫂子肖翠花跟乡公所刘贱根的关系,在乡里横行霸道。这家伙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箩筐,却起了个念头,想娶个当老师的女人做老婆。没别的,就为了装点自己的门面。他看中了小学里的熊老师,姑娘水灵灵的,说话斯文。这天,他来找肖翠花,希望嫂子能出面,帮说媒拉纤。肖翠花听了,一瘪嘴:
“你拉倒吧!就你这德性,还想高攀人家文化人?这不就是活脱一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嘛!趁早还是跟我表妹桃花把婚事办了吧!”
刘糖饼急眼了:
“嫂子,桃花、我肯定不会娶的,就她那模样,还没嫂子的屁股好看呢”
“你找死呢!”肖翠花脸上发热,踹了刘糖饼一脚。
“真的!嫂子。我那天看到你洗……”
“你还说!”
肖翠花随手拿起扫把就要揍他,这刘糖饼“嘿嘿”一乐,不怀好意:
“嫂子,要么帮我找媒人牵线,要么嫂子你就给我当老婆!”
说着不顾肖翠花的棒打,抱起她就向沙发上摁倒。肖翠花急了,喘着粗气:
“你个死鬼!你疯啦?……这大白天的,要就到屋里去。……你哥死了倒好过你了,就会占老娘便宜。……给你当老婆,你敢敲锣打鼓的娶老娘吗?”
“得嘞!”刘糖饼重抱起肖翠花走向里屋……只听得刘糖饼一声奸笑,从屋里断断续续传来:
“我哥死了,得好处不只我一个吧?……嘿嘿。再说,嫂子不也被滋润得日见光滑水灵么?这哪像个寡妇啊?看看……啧啧……我这只癞蛤蟆就先吃了你这只天鹅吧。”
周末,袁老师正在办公室备课,忽听得校门口传来争吵声,忙起身出来。却见本校的熊老师,正被一男一女推搡着往校外走,而熊老师争辩着、抗拒着。袁老师赶紧上前,先将那男子抓向熊老师的手抖开,再顺势一带,将熊老师护在身后,也巧妙地隔开了那个女子的双手。劝道:
“有事好好说啊!别动手。”
那男子怒道:“咦?你谁呀?不干你的事,闲事莫管,走开!”
“我是熊老师的同事,你们这样,莫说是同事,就是路人,见到了,又岂能旁观?”
袁老师皱眉道。那个女人冷笑:
“哟!这是谁的裤腰带没拴紧,漏出你这么个玩意?”
袁老师见那女人说话粗鲁,不予理会。关心地拍了拍躲在身后,不知是气的?还是受了惊吓,兀自浑身发抖的熊老师:
“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不讲理!欺负人!”熊老师只说得这一句。
“什么事都不关你的鸟事!知道老子是谁吗?刘糖饼!听清楚了!你也不掂量掂量?老子的事你也敢插手!活腻了!”
刘糖饼见袁老师竟然不理会自己,气得肝痛。一招“饿虎扑食”,双掌一上一下向着袁老师的胸腹抓去。袁老师见势,单脚一个退步,正面变侧面,闪过双抓,顺势来个“牵羊入圈”,左手抓住刘糖饼的右手肘,借力一带,刘糖饼收势不住,急蹬了几步,一踉跄,没站住,吭哧!摔了个“狗啃屎”。好玄没把刘糖饼摔蒙了。与刘糖饼同来的就是肖翠花了,她见这个看过去瘦弱的老师,竟然轻易地就让刘糖饼摔了一跤,赶紧扶起他,并制止了他想再次动手的冲动,丢下句:
“老师也敢打人,你等着乡公所来拘留你吧!”
推拉着哼哼唧唧的刘糖饼狼狈的走了。
听完熊老师细说缘由,袁老师气得一拍桌子:
“这不等于强迫吗?!都来抢亲了,还有没有王法?!”
回来的路上,刘糖饼不由得埋怨肖翠花:
“嫂子,你怎么把我拽回来?我的亲事还没跟熊老师定下来呢!”
“你都被人家揍趴下了,还定个鬼?”
“刚才我是大意了,就那个瘦竹竿,还不够我两拳的。”
“不对。这个老师是个练家子,我看过乡公所的那些巡警搏斗表演,他比表演的巡警身手还利索!要真动起手来,你肯定吃亏。咱们得找刘所长想办法。……你说,这乡公所要拘留一个人还不容易吗?等拘进去了,你想怎么整他就怎么整了。再说了,那小妮子一看,帮他出头的人都被我们给收拾了,那她还敢不答应你?”
“着啊!好个一箭双雕的妙计!先是借刀杀人,再来个杀鸡儆猴啊!嫂子,还是你厉害!高!真他奶奶的高!哈哈……”
刘糖饼想到妙处,一拍手,不禁开怀大笑:“姓袁的,到时候,我自会让你明白,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肖翠花让刘糖饼去家里等消息,她去乡公所。
刘糖饼在家一等就是三个多小时,急得冒火,打开门窗透气都还觉得憋闷,来回踱步:
“这骚货,肯定是和那淫棍搞那事去了!娘的,却把老子架在火上烤!”
正心里埋怨着,肖翠花回来了。“嫂子,办好了吗?”
刘糖饼立马揽住她的腰,急问。肖翠花推开他的手,有点疲倦的:
“没有!他没答应!”
“啥?”
刘糖饼一听,犹如被针刺了下,跳起来吼到:
“他怎么不答应呢?这对他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背靠着窗户,手支着窗框,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肖翠花:
“可对我,却是关系到我找老婆的大事啊!他都不肯帮忙?”
肖翠花坐进沙发里,手揉着太阳穴:
“刘贱根说对方是老师,是有文化知识的人。可不是一般的乡农那么好吓唬好糊弄的,没有合适的理由,动不得!唉!另想办法吧?”
说着看向刘糖饼,征询他的看法。刘糖饼见嫂子瞧向自己,看着她略带皱纹的俏脸,正想说话,忽然发现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有异,“怎……”才说一个字,就觉后颈脖子处像过电样发麻,想用手去摸,眼一黑,失去了意识。随即像条死狗样,顺着地板就耷拉了下去……
第二天,袁老师在学校里被乡公所的人带走,给拘留了。
理由是:故意伤害!事主将他告了,告状的正是肖翠花。小熊老师和校方向警方据理力争,刘贱根冲校长两手一摊:
“没办法啊,准备打官司吧!对方现在还在医院抢救呢!如果救不了,恐怕袁老师……这个……我们也爱莫能助啊!作为执法人员,我们可不能徇私!”
两天后,袁老师的爱人爨老师从县里参训完,刚到家,小熊老师就找了来。哭着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爨老师。爨老师听完,沉吟一会,反倒安慰熊老师:
“有理走遍天下!不怕他们诬告陷害!”
“可对方要真说是袁老师伤的怎么办?听说那个人还在医院抢救呢,还没缓过气来。”
“哦?那我下午去看看!”
医院住院部,爨老师在老同学、住院部张主任的带领下,来到刘糖饼的床位前。只见一中等个男子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脸色惨白,眼窝深陷,鼻戴氧气管,身上输着液,若非床头的那台心电监护仪器上显示着心跳的频率,还真就是个死人躺在那儿了。
刚才老同学已介绍了,没在此人身上查验到什么致命伤,只是手掌和膝盖上的表皮,有点摩擦伤。小熊老师也讲了,他是被自己老公借力打力给引带得向前扑倒的,既然没什么重伤,那心里就更有底了。
“不过,这也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人没什么伤,几天来却一直昏迷不醒,而且日见衰弱,再不行的话,就要安排到省医院去了。可问题出在哪里呢?我们现在也只是采取输液,先观察着。”
张主任不无担心,皱眉疑惑。爨老师看着点点头,微微的一探身,伸手扒开刘糖饼的眼睛看了看,探了探他的脉搏,又用手抻着他的头转了转。张主任一旁笑赞:
“果然是悬壶世家出来的,虽然你转行做教师了,但这诊病的手法却是老到啊!”
“老同学就别取笑我了,在你这个正规科班出来的大主任眼里,我这个,可不值得一提!”拍了拍手,跟老同学打招呼:
“老同学,谢了啊!我有数了。现在得去看我家老袁去。等改日事情了了,咱们俩再好好唠唠!”
“我是袁老师的老婆,要见刘所长。”
刘贱根正在办公室喝茶呢,听得外面一女子的问询,心里就是一动:唉呀!这女子的嗓音真好听,说话跟唱曲一样,俗话不是有句“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吗?这个,还真应景!好听!赶紧喊道:
“小刘,让她进来吧!”
爨老师心里有气,也没敲门,直接推门进去,冲着手端茶杯的刘贱根:
“是刘所长吧?那人住院,怎么能赖到我们家老袁的身上呢?”
刘贱根正想着:这将进屋的女人是怎样的美貌呢?都说声如其人!这光听声就让人麻酥酥的,撩人!模样肯定不赖!
猛地见到这声音的本尊——爨老师,一下怔住了,感觉思维都短路了:不对啊!曲不该这样唱,戏不该是这样演的呀!这反差也太……太特么大了!听得爨老师的问询,竟然结结巴巴,下意识的回道:
“还真是……是不赖啊!”
“那,为什么还要拘押我老公?”
“不是……这不是你说放就放的!”刘贱根气急败坏。
“那抓我老公的理由呢?”
“故意伤害!人家原告还躺在医院昏迷不醒呢!要万一醒不来,那袁老师就不是拘留那么简单啦!”
“哦!这么说,如果那人没事,我老公也就没事,能恢复自由啰?”
“当然!”
“好!我要先看看我的老公。”爨老师转身离开。
“什么人呐?这是?”刘贱根不禁对自己刚才的表现有些懊恼,我是这里的所长啊!怎么特么的,刚才主动权却在那丑婆娘手里?
肖翠花按医生交待的钟点,擓着一篮子洗涤用品去医院,给刘糖饼翻身、擦身子,防止出现褥疮。却惊愕地看到刘贱根和一陌生的中年女人,站在床铺边看着刘糖饼。这女人体型倒是好,可惜了那脸型。她把物品放下,疑惑问道:
“你这是……?”
“哦!我是袁老师的老婆。你是那个嫂子吧?”
“嗬!你还……”
爨老师一摆手,打断肖翠花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你小叔子没事,我马上就能让他醒过来。”
肖翠花听得冷哼一声,爨老师也不在意,接着说道:
“正等你来。也好让你做个见证!”
同病房的两个病人及几个家属听到爨老师的话,也和肖翠花的反应一样,不明所以:这医院里的医生都没辙呢!你……能治?
肖翠花疑惑地看向刘贱根。刘贱根一点头,重重的咳了一声,应道:“是的。她说有办法能让刘糖饼醒过来。这是好事啊!我们当然得支持。不过,”刘贱根说到这,觉得有必要抖抖所长的威风,也让肖翠花心里舒服些,冲爨老师一脸严肃:“如果你办不到,那我可要秉公执法。职责所在,到时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爨老师点点头,对肖翠花说:
“办法我有,不过,有别于医院的一般方法,比较特别。咱话要讲在前面,别到时我救醒了人,你又要对我的方法叽叽歪歪!”
肖翠花看刘贱根一眼,笑了:
“特别?怎么特别?!只要你能救醒我小叔子,就是揍他抽他,我也没二话!”
“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也请在座的各位都给我作个见证!”
说完,抡起左手,照着刘糖饼的脑顶门上,啪的一声打了下去,紧接着又抡起右手,啪的一下,狠狠地抽了刘糖饼一个耳光。
……
屋里的人都看呆了:这也叫治疗?特别!还真是特别!!有几个人看着,都觉得自己的腮帮子也是酸软无比,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场面立时静了下来。刘贱根仿佛也一样,手摸下巴,眯眼看着爨老师,沉吟不语。
肖翠花看得是呆若木鸡,心里话:还真抽啊!你咋不上天了呢?好嘛!这哪是治病?这不就是找借口打人吗?真是现世报!故意伤害?对于她老公来讲,是在冤枉他,可对于这个女人来说,却是货真价实的故意伤害啊!
肖翠花刚要发飙,就听得刘糖饼“哎哟”了一声,慢慢的睁开了双眼,四顾茫然。仿佛刚睡醒,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呵呵!精彩!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了。”
“新鲜!真新鲜!”
房间里,有几人忍不住叫好鼓掌。惊讶之余兴奋不已。
爨老师离开病房,走到门口,对刘贱根乜斜了一眼,仿佛是自言自语:明天,我们家老袁该回家了吧?给他做什么爱吃的菜呢?
深夜,爨老师坐在灯下织着毛衣。耳听得钟声敲过十二响,少顷,微一抬头,对门外沉声道:
“来都来了,不打招呼就要走?”
言罢,纤手一招,屋门无风自开。屋内的灯光照在院子里,也照在一个黑衣蒙面人的身上。蒙面人轻哼一声,脚步踟蹰。他确实是想走,深夜潜入,本想暗杀!不料对方这么晚都还没睡,偷袭的条件就不具备。刚想离开,却被对方喊住,看来人家早有防备,正等他来呢!失算了。
来者也是艺高人胆大!略一迟疑,绷紧全身:
“居然知道我要来?你,好算计啊!”
“不是我好算计!”
爨老师手织着毛衣不停,起身,不紧不慢的走出门外,似笑非笑的盯着蒙面人,在离蒙面人大约丈外站定:
“你的鬼手指被我给破了,今晚又怎么能睡得着呢?对吧?!”
“罗刹掌也没什么了不起,怕你我就不会来了。坏我好事,今晚就送你一程吧!”
“那还等什么!”
爨老师森然。话音刚落,蒙面人身形暴起,闪电般扑了过来。爨老师双脚轻点,跃起鹰击。两个身形刹那间纠缠在一起,电光火石间,就是十几个回合。蓦然,蒙面人只觉自己的前胸后背几处要穴,瞬间刺痛、冰凉、麻痒。知道自己已输了,大喝一声跳出圈外,呆呆地盯着爨老师手上的毛衣针,颤声:
“阎……阎王针!你居然会阎王针?!”
“有点眼力!可惜晚了”
爨老师冷笑。
阎王针,打穴之技千人千法。中了阎王针,没有施功者的解药,必死无疑。而且会被折磨整整七天七夜才让人断气。
想到这些,蒙面人不由得浑身颤抖。见状,爨老师更是冷笑连声:想不到啊!堂堂的刘大所长也会害怕?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把那个劳什子面罩摘了吧,不嫌闷?”爨老师讥笑,喝道。
蒙面人摘掉面罩,果然是刘贱根。只是往日的高傲、冷面、严肃已一扫而光,有的只是满脸的惨白和恐慌。 “你不能杀我!我不能死。我是政府公职人员,是人民警察!”
“我呸!人民警察?你是人民公害!你还有脸说自己是人民警察?警察叔叔的脸都让你抹黑了。你的所作所为,于公,你对不起所穿的警服!于私,江湖事,江湖了。刘黑崽是你杀得吧?你还想杀刘糖饼,还要嫁祸给我们家老袁?你狭技而丧德,肆意杀害不会武功之人,我若将你这卑劣的行径,通告于江湖,你!还能在江湖上立足吗?”
“你怎么知道刘黑崽的事?”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两兄弟也是倒霉催的,可能八字就与你刘大所长相克吧。我只是不明白,你前脚刚弄死了哥哥,为什么又急着想弄死弟弟?难道……是为了那个肖翠花?”
“不错。他竟然想跟我分享同一个女人!哼!”
“龌龊!那也犯不着取人性命啊!”
刘贱根无力的辨道:“非是我要杀人。我本也不想要他们的命,实在是……是师傅没教我这解穴的功夫。”
“原来你只是个二百五!”爨老师恍然,嗤笑不已。
见刘贱根不吭声,爨老师扔给他一颗药丸,“先给你一粒解药,余下的若想要,就看你的行动了。”说完,爨老师转身,进屋,关门,熄灯。
第二天,刘贱根给袁老师办好解除拘留,恢复自由的程序,直接亲自开车将袁老师送到学校。向学校交待了几句场面上的话,找机会向爨老师赌天发誓,表示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恬着脸,像只哈巴狗样,恳请爨老师念在同属武林一脉,饶自己一命。
回到乡公所后,看着到手的解药,暗恨道:大丈夫能屈能伸!韩信尚且能忍受胯下之辱,我这算什么?待得解穴成功,再取这娘们的性命不迟!
秘招刘干事进办公室,交待下去:“从今天起,七天内,安排足够的人手,二十四小时严密监控袁老师的动向,莫要让他离开本地。但不要靠得太近,千万别惊动了他老婆”。他在爨老师手上栽了跟头,可不敢再触霉头。
安排完毕,刘贱根赶紧拿出解药服下一粒,心道:“爨老师,爨大侠!老子倒要看看你往哪里逃窜?我拿你,是拘捕;你打我,哼!那就叫袭警。你是单打独斗,我却可以调动政府的力量,国家的机器。老子玩死你!”
七天过后,刘贱根感觉自身活动自如,已无挂碍,就要对袁老师夫妻下手。不想,还没等他发令,小刘哭丧着脸来告诉他:
“那对夫妻俩失踪了。”
“饭桶!一群饭桶!”
当刘贱根咬牙切齿的,带着人马赶到学校,老陈回复:两天前,那夫妻俩就辞职走了。
刘贱根气得一脚踹在下属的身上:人都走了两天了,你们才来报告?
一个月后的某天晚上,刘贱根正在与肖翠花亲热,忽然,胸口一阵剧痛,忍不住大叫一声:“完了!”随即吐出一大口黑血,喷得肖翠花满头满脸。促不及防之下,吓得肖翠花六神无主,抓狂尖叫。
萎顿的刘贱根,蜷缩在床上。全身不受控制的痉挛抽搐,时不时的就会吐出一口血。出气多,进气少。翻着白眼,嘴里喃喃自语:
“阎王针!阎王针!……”
“姓爨的,你个丑婆娘,给老子上眼药!你,你果然还是留了一手。……”
三天后,刘贱根出殡。
他的死,成为乡民茶余饭后的新笑谈:堂堂乡公所长,竟死在了寡妇的肚皮上!
若干年后的七月天,骄阳似火。佝偻着身子,守在水果摊边的刘糖饼蔫头耷脑,眼神迷离。已不复当年的骄横跋扈,判若两人。身边不远处,披头散发,被他像拴狗一样,拴在树上的肖翠花,又在用脏兮兮的手,捡地上的烂果吃。也懒得去骂了,对一个已神经错乱的疯子来说,打?骂?又有什么用呢。
来了两主顾,一男一女。
刘糖饼打起精神,笑脸迎客。就听女士问道:
“这西瓜怎卖啊?”
刘糖饼听得人一激灵:这么甜美的声音,怎么就这么耳熟呢?!
记忆深刻啊!这,不就是在上次的恶梦里,引导自己走出来的天籁之音吗?
疯癫的肖翠花,自看到这两人就怔怔的,似乎很是害怕。等他们离开后,指着远去的背影,嘴里嚷嚷着莫名其妙的词:针!针!……
远处,江边的大樟树下。
说书先生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把醒木一拍: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今天就为大家说上一段压轴戏——《五百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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