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些微冷,窗外的寒气让玻璃上结了一层厚厚的水汽,我突然意识到眼神有些失焦了,于是转头看向已经有些微凉的,杯上渍上了一些已干掉的咖啡渍的劣质的美式咖啡,犹豫了下,还是选择拿起来喝了一口。
不快的苦涩让我有些清醒,才意识到这个咖啡店一直在单曲循环一首Besame Mucho,已经听得有些烦躁了。
歪头望向柜台正在玩手机的收银员,他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咖啡店音乐的问题,我抿了抿嘴,决定从这里离开。
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二十,加上一张皱巴巴的十块,走向柜台,收银员似乎听到了脚步声,抬头看向我,不自然地咧了下嘴,算是笑了,收下了钱,找回了张五块,我伸手接过,他见我好似没有其他的要求,便又低下头,拿起了手机。
我望着他,不禁提醒道,
“你们一首歌已经放了10遍了。”
收银员又重新抬起头
“哦。。不好意思。”
他在机器上把歌曲切换掉了,音乐戛然而止,感觉好像什么东西突然消失了。
我立了一会,在离开之前,我还是选择问一下。
“请问下你见没见过这个女的。”
我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亮给了收银员。
他皱着眉头重新再次抬起头,瞥了一眼,只说了一个字:“没。”
果然。
我推门离开了咖啡店,外面的寒气瞬间袭击了我的脸颊。
她已经失踪三个月了,没人见过她。或者说,她也没什么朋友,所以这也是必然的。
三个月前,她的鞋在鞋柜上,书房的灯一夜没关,对于一个作家来讲,也算是常态,我并没有留意太多。到了第二天早上,我推开了洗手间的门,她这会本该在洗脸,可是看向洗手池,都有些干的发白。于是我转身打开书房,灯还亮着,我随手关掉,她也并没有按例趴在书桌上。也许是去买早点了,我心想。于是我去上班,随手给她打了个电话,是关机的,心中有些不安,可是并没有思考太多。
直到下午回到家后,她还是不在。所以,她没有出门买早点,也没有按时回家吃饭,这时我打了第二个电话,她还是关机的,在打给出版社后,我确认了她也没有在出版社。
我这才意识到她失踪了。
而我发现现在竟然没有任何法子找到她。
没有纸条,没有短信,衣柜里的衣服只少了她一身,鞋也只少了一双。
我有些焦急,开始回忆我又做错了什么,或者她跟我说过什么话。
可所有的回忆都是每天的重复。
我开始在书房找寻线索。
书桌很整齐,太过整齐,所有的东西都是刻意摆放的。所以她这三天没有写任何东西。所有的稿件都落在右边,整齐地放在桌面上的黑色软垫的边上,紧靠着软垫的边缘。所有的电子产品,包括一台打印机,一台笔记本电脑,装满各种各样笔的笔筒,放在左边,所有的东西与桌面达成某种程度的平行。黑色软垫只占着桌面的中下部,上部摞着高高的参考书。我望着这张黑色软垫,虽然有些陈旧了,可是却很干净整洁。上面却有各种痕迹,有笔迹,指甲印,甚至我能分辨出她两只胳膊压出的弧线。
我便又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在充满期待,又令人不安的嘟嘟声后,不出意料地,她还是关机状态。
我随即发了个短信,希望她开机后能收到。
我写道:“宝宝,不管我做错啥了,我祈求你的原谅,我保证我见到的所有的女的你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回来你让我干嘛我干嘛,不管怎么样,我们先见一面,好不好。”
可我并不觉得这样的短信具有很强的说服力,她通常还是要对症下药,当务之急要先找到她。
于是我开始从书桌的抽屉里翻找。她的抽屉里像百宝箱,什么都有。我从零食,指甲油,各种办公用品,零钱,奇形怪状的废纸团,扎手的牙签,各种大瓶小瓶的护手霜和不明的瓶装液体之间,找到了一个异常的东西。那是一张明信片。我从来没见过。
明信片没有著名,没有文字,但是贴着邮票,盖着邮戳,写着地址。
寄出地址是一家图书馆,记得就在市内。
我觉得我应该去那里看看,于是把明信片放在口袋里,拿上车钥匙,出门了。
这家图书馆车程不到几分钟,到达时他们正要关门了。
“您好!您好!请麻烦等一下!”
看到门前的保安脚踩着卷帘门正要锁,店员还剩最后一个,貌似在等什么人,我停下车冲出去叫住了他们。
他们停下了一切动作,看向我。
“请问你们看到过这个女的吗?”
我掏出手机,给他们看照片。
两个人眯眼看了,都摇了摇头。
于是我又掏出了明信片,询问道:“请问这个明信片是你们的吗?”
保安低下头锁了门,又瞥了我一眼,也不答话,掏出了一盒烟,抽出一根来,点着,就转头走了。
店员看了一下,答道:“好像是去年随书赠的礼品。”
我这时忙问道:“如果是礼品的话为什么会以邮寄的方式呢?我记得这样的礼品不是都夹在书里,完全未使用的吗?”
“哦,如果顾客要求的话,我们是可以邮寄的,算是提升顾客体验。当然邮寄费是顾客付的。”
那这就解释了邮戳,可是我却一年没有见过这张明信片。
“你确定这是去年的礼品吗?”
“现在我们的明信片没有这样子的。”
我沉默了几秒,发现这张明信片不能带来任何有用的线索,至于上面的图案,也并不是什么旅游胜地,而是一个黑色调的卡通小人,一手拿着风车,蹦跳起来,背景是单一的粉色与蓝色的色块拼接。
卡通小人对我咧嘴笑着,看起来似乎很高兴,可我总觉得它好似在嘲弄我。
那个店员见我没有什么其他的问题了,自顾自地玩起了手机。
我呆立了半晌,还是选择给我最不想联系的人打个电话。
她母亲。
现在已经是下午快晚上了,他们家应该在吃饭。
我从手机联系人的列表向下翻滚了几下,找到那个我标记为‘拜金老太婆’的电话号码。
当然,她从未看到,因为除非天塌下来,我不会接到她的电话,而且原因是确认我是否还活着以能够去找她女儿。
电话在第一遍的时候没有接通,我捧着手机迟疑了会,又打了一次。
“喂?” 在第二遍末尾嘟声刚要结束时,电话通了。是她母亲。
“伯母您好,抱歉打扰了,我想问下。。。”
我话音还没落,她冷冷地打断了我。
“找不到我女儿了?你们怎么了?”
我被她突如其来的话呛住了一秒钟,随即回道。
“请问她在您那里吗?”
“没在,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不过你这样子我女儿早晚离开你。”
也不等我说些什么,她已经挂掉了电话。
我猜,她随即就会打给她。如果知道她关机的话,估计她会开始行动起来找她。
而我现在就更加地一筹莫展了。便决定走向警察局,这时已经是傍晚了。
警察局离图书馆不是很远,到了以后,两个警察正坐在前厅,一个对着我的方向发呆,一个正低头写着什么。察觉到我进来了,视线就落在了我身上。也不说话,好似等我先开口。
“您好,我想报个案。”
“说。” 刚才正在写东西的那个警察回道。
“我女朋友失踪了一天两夜。”
“吵架了?”
“没有。”
“在哪失踪的?”
“昨天早上还在家,昨天晚上人就不见了。”
“你家住哪?”
“嘉园小区。”
“那你跟我们来,登个记,填几个表。然后我们去你小区调监控。”
在警察局大概有10分钟的样子,后来他们便开车带着我,回到了住处。
他们让我先带他们到住处,他们浏览了屋子里的情况,又走向物业,调出了监控。
之后我们一起花了大概3个小时,监控从昨天晚上一直看到了今天晚上。
大概12点左右的时候,一个警察用手掌揉了揉眼睛,说道。
“看来是没什么结果了,我们回局里调街道里的监控看一下,今天先这样吧。你回去先休息,有了消息我们通知你。”
是的,我与他们一块,目不转睛地看了三个小时,令人奇怪的是我竟然没有见到她。
难不成她还在家里?
这怪诞的想法令我有些不安。可我确确实实在家里找了一圈,警察也在家里看了一圈。
如果她没出过门,难不成像忍者一样凭空消失了不成。
我与警察道别后,到家里一夜没睡,坐在书房里她的椅子上,愣着神。
第二天是从不断的敲门声中,从她书桌上迷糊地被惊醒的。
我想是她母亲来了。或者是她回来了。
有些忐忑地走向防盗门,看了下猫眼。打开了门。
“伯母您好。”
她先看了看屋内,询问道:“回来了吗?”
“没有。”
“你们到底怎么了?” 她脸上有些愠色,我注意到她的黑眼圈,应该跟我一样,一宿不眠。
“我不知道,前天早上还好好的,人就不见了。” 我如实回答。
随即想起没有向公司请假,于是掏出了手机,给同事发了个短信。
“报案了吗?” 她盯着我发短信的手,问道。
“报了,小区监控也看了,没见人。”
“那人在哪?” 她语气有些急。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着把手机重新揣进口袋。突然觉得把她晾在门口有些不妥,就请了进来。去厨房的柜子里摸出一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封的茶,闻了闻,好像可以喝,就捏出了一把放到一个马克杯里,才意识到厨房没有热水了。于是,用热水壶接了些冷水,通电烧了起来。
她在屋子里一直转悠。
最后停在了她的书房。
我在厨房有些不敢看她,盯着热水壶逐渐地括噪,蒸汽慢慢冒出,沾到天花板上变成了水珠。
“喂,小子你过来下,看这个。” 她在书房呆了有一会了,突然声音有些颤抖地唤着。
随即热水壶的开关‘蹦’地跳了,我连忙把将将烧好的水倒进杯子,拿着杯柄,走进书房送了过去。
她摆摆手表示不喝,另只手拿着她的稿子。
“你看下这个。” 她把稿子递给了我。
我接过来,眼睛稍微扫了一下,是她经常写的言情小说,男男女女之类的。我抬头看了她一眼,她授意我读下去。
于是我从第一行开始,读了下去。抱着些许的好奇。
第一行写着:“天有些微冷,窗外的寒气让玻璃上结了一层厚厚的水汽,我突然意识到眼神有些失焦了,于是转头看向已经有些微凉的,杯上渍上了一些已干掉的咖啡渍的劣质的美式咖啡,犹豫了下,还是选择拿起来喝了一口。。。。”
我读到这里,心想不就是言情小说的开场白吗?于是我又抬头看了她一眼,她抻了抻下巴,坚持我读下去。
后来我读到:“三个月前,她的鞋留在她的鞋柜上,书房的灯一夜没关。。。” 心里开始觉得有些奇怪了,为什么她会把自己失踪的详细情景也写出来,所以一切都是她编排好的吗?
于是我加快了阅读的速度,希望可以找到任何关于她失踪的蛛丝马迹。可是越往后读,我越觉得奇怪。
这简直是我今天发生的一切。
预知未来?不太可能吧。。。可是当我读到这里时。我突然狂笑了起来,我看着我的伯母,她已经脸色铁青,但眼神中已经流露着深深的恐惧,我举起打印机,咬牙重重的砸向了她的书桌,好似想要破坏些什么,从而得到某种解脱,而我发现,不论我做些什么,在她看来,只需要动动手指,就可以改变。
因为我已经意识到,我被她写进了她的言情小说里。
一切。。。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
我在她的小说里,我又怎么能找的到她呢?
她正创造着我,毁灭着我,除非她喜欢,我怎么能。。
除非。。。。除非三个月后,我可以在咖啡馆拿出,咖啡馆里去,去写,去让她,
她在,
在,
在,
在!!!!!
不要害怕,亲爱的,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完整地拥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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