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芳文.F】
如果不是想多了,赖于活命的是牙齿爪子翅膀,腿和盔甲,脖子颜色鳍和喙……而不是石块、刀、木棍、弓箭、网、枪、火药、纸,不是坚船利炮,网络、飞机、导弹,那些没想多的还在活,想多了呢?比如我。
台风“烟花”影响到了江南的王二浜,雨水太过充沛,系在慈孝竹旁的小水泥船不堪重负,在岸边沉没,只留下一段颜色变淡了的尼龙绳。
河水暴涨,掩过了围网,一群鸭子获得了自由,在王二浜宽阔的水面上快乐的玩耍,我们却一点也不担心,很简单,岁无旱涝,故谓常熟,在我的故乡,不会有旱涝之灾,王二浜的水,也脱破不了河床的禁锢。
本来,我是可以划那条小水泥船到河里,驱赶那群鸭子归巢的。
王二浜岸边的人家几乎都有一条小船,借此捕些小鱼虾,也会用它来赶鸭子。以前还在河里面种几株菱角,成熟时划船去摘,还会用小船捞河里的浮萍喂鸡。
那时河里有很多水花生,学名叫空心莲子草,生命力蛮横的很,河虾喜欢在其中活动,划船用篾制饭罩置于水草下,撩拨几下水草,便可收获许多鲜活的虾,这也算是江南的美味。
船、饭罩,都是先辈设计出的玄妙物件,是超脱了其它物种的想多了,是文明最简单的体现。
很早很早以前,人设计出了船,很早很早以前,人就幻想着乘船飞到天际。
如今,人真的可以飞到天际,可以踏上那个叫做月亮的不可捉摸之地。
江南的雨还在淋漓不止地落,压弯了几枝慈孝竹梢。
鸡明显比鸭子们狠狈,淋了一身的水,却不知躲在可以避雨的地方,小黑比鸡聪明,安安静静趴在窝里,耐心地看雨。
我也在看雨,边用做篾器用的斜凿剥玉米粒。其实我真不知道怎么称呼这种工具,铁制,新月状,两头尖,中间有凹槽,这种工具即将被湮没。
想多的人在不停地设计出更多先进的物件,一些工具也在不断被淘汰。
连续的阴雨让大批的玉米棒子受潮,然后发霉,不过没关系,这是鸡鸭的口粮,等天晴晒干了,并不影响它们的口感。
蚊虫丝毫不受雨水的干扰,反而更疯狂了一些,用它们原始的武器,一根细长的吸管来活命,乘着隙不停地落到皮肤上,用尽量短的时间吸血。
它们会因此丧命,它们依旧前仆后继,丝毫没有胆怯的意思。你不让它吸血,它们也不会放弃属于它们的斗争,说斗争有点抬举了,它们只是为了活命,你再躲闪与追杀,也罕见有饿死的蚊子。
和霉菌一样,稍有懈怠,它们就爬上了玉米表面,它们可不管文明是什么东西,它们只为了活命。
那个先贤说的,无为而化,自然之中,不用那些“想得多”,也不用刻意做什么,这世界自然会“化”,这化是变化的化,还是腐烂生发的化,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这场连绵的大雨,洗涤了一批旧的,又催发出一大片郁郁葱葱的绿色,杂草也好,庄稼也好,都精神抖擞地生发。
我受阻于一场雨,在走廊里,茫然地看着一列又一列火车飞速地掠过眼前的王二浜,一些影像,变得恍惚。
包括奥运会,舍曼到天津,英舰编队入南海,还有,王二浜正在进行美丽乡村大改造,挖掘机翻开了院墙外的顽土,还要我家拆除两间附房。
我在雨帘的边缘,看院中桔树上盈盈的雨滚动,王二浜的水有些许的浑浊。
以我所知,如果还是只猴子……我会在崖洞下看雨?还是在一棵大树之下,对着无休止的雨和浑身的湿漉漉,抓耳挠腮?
那也没什么啊,总有一只蚊子被饿死,总有一只蚊子被拍死,总有一只蚊子在饱食之后侥幸逃脱。
世界的那个“化”字不会因为我停歇。
只能说,我又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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