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人是最容易被驯服的动物。
不对,这句话应该这样说,有些人是最容易被驯服的动物。
我在日记本写下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是大二了,这天的晚风不寒,天空中融着一些城市边缘的霓虹。于我而言,其实我并不喜欢这样的城市景色,我喜欢的夜空是那种纯粹的黑色,而无论多明亮的星光和月光都不会改变夜空的黑。
我独自走在路上,从南门往北边走,路过那被天空照得有些发红的人工湖时,我停了一下,想看,却没有看到一条鱼。
走上桥之后,我发觉桥上只有一个人,站在桥的护栏边不动,夜色很暗,我路过她的时候正看着自己的手机,想要写一句诗。
走过了桥之后,我似乎想到了什么,就回头看了一眼,随后喊出了一个名字——黎欢欢。
女孩听到名字后停了下来,还是没说话,我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她有些落寞而孤单的样子。
“你过来。” 我似乎和她说话都不曾有过请求的语气,她慢慢转身,乖顺的走了过来,看着我眼睛的时候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
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把她有些乱的刘海拨到了旁边,认真的看了看她的脸,说道,
你不是一个哑巴啊?难道你不会和我打声招呼?
她眼皮垂了下去,微微的动了下嘴角,我怕我认错。
我没有再为难她什么,大一过后她就转专业了,这是我暑假后第一次遇见她,所以我不想让气氛变得那样沉重。
“你去哪?”我问过她。
她似乎是察觉我打算放过她了,表情放轻松了些,用手指了指西边,回寝室。
我看了下她指的那边,想了想,又看向了她的脸,“出去和我聊聊天。”
她有些害怕的看着我,摇了摇头,“现在已经快九点了。”
“走,十点半之前送你回寝室。”我转身离去,没有再向她确认什么,但我还是听到了她跟过来的脚步声。
不出意外的话,黎欢欢还在谈那场异地恋,我没兴趣了解哪些,也对她没有意思,阔别重逢,我对她总会有一些话可以说的。
不知为何,黎欢欢似乎很早以前就对我的话很是听从,久而久之,我和她说话就再也没有了商量的余地,这可能就是我在得寸进尺吧,可她从来不曾反抗,一直都在纵容我的跋扈。
不过还是有那么一件事情,她从来不肯听从我的。
与她见面不久后,我发觉她老穿着一条奇怪的裤子,我就去和她说,你这条裤子真的不好看,和一条校服裤一样。
她却很是认真的告诉我啊,那条裤子就是她高中的校服裤。
想到这些,我连忙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她今天还是没有把校服裤穿出来,并且说实话,她今天还是打扮了一下的。
可我心中却没有什么开心的感觉,她应该是对那条裤子有些什么情感,我知道这一点后,也没有再劝过她什么。
黎欢欢从不化妆,不做头发,穿衣没品,永远背着那个超大的运动背包,一套衣服加上鞋子有时候可以穿出七个颜色。
一个女孩不该是这个样子的,但很多时候,我都选择了认可她。她就像是一只活在现在社会中的自由自在的麋鹿,于她而言,能让她虔诚切慕的东西少之又少。
黎欢欢和我打招呼的方式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看到我之后就站着不动,也不说话,就看着我,直到我看到她,她才浅浅的笑一个。我并不是每一次都能看到她的,有些时候,我直接路过了她,或者没有注意到她,她也不会说什么,而是选择等我离开之后,她再离去。
今天依旧如此,哪怕桥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她也会这样做。
此刻,黎欢欢跟在我身后时,依旧沉默着不说话。我从未和她并排走过,她总是习惯性的走在我后面,我不必回头,因为她一定会跟着。
02
我重新往南走着,这路边的灯光泛着黄,有些人在玩着滑板,一切都显得静谧而美好。走到奶茶店时,黎欢欢点好东西就乖乖的坐在了我对面,把包抱在了胸前,低着头。
我拎过了她的包,放在了旁边的一椅子上,她转而看着墙上画的长颈鹿,没有在看我,但还是动了动嘴唇,问道,“你想聊些什么呢?”
“就说说近况啊,好久不见,总有东西可以说的吧。”我接过了端过来的奶茶,把她的那一杯放到了她的面前。
“没啊,我这个星期三看到你了,只是……你没看到我而已。”说道只是这个词时,黎欢欢有点怯怯的样子。
我用吸管扎了扎奶茶里的柠檬片,笑了笑,“你真的,都不想主动和我打个招呼吗?”
“我怕认错。”她继续这样回答着,用指尖小声的磕着桌子。
我看着她,心情有些复杂,她皮肤不是很白皙,但在橘黄色的灯光下看起来很漂亮,过肩的头发遮住了一些脸庞,目光清澈而明亮。
“黎欢欢,我觉得,我曾有过那么一段时间,那时候,我特别的像你。”
“哦?是吗?你?怎么会像我呢?”黎欢欢有些吃惊,却又有些感兴趣的样子。我从未这么正式的找她说过话,这次说话一开头,话题就显得唐突了起来。
“嗯,我和你说一段我的故事吧。”我脑海里开始浮现了一个人的身影,还有她在灯光下转身的那一个笑容。
“好啊。”黎欢欢捧起奶茶,认真的听了起来。
我认真的回想了一下,说起了那个已经处在在遗忘边缘的女孩:陈琦儿。
03
我认识陈琦儿是在高三开学一个月后,那时,天还很热,但整栋教学楼都充斥着一种形同热寂的气氛。
其实这种高三的气氛早在高二一结束就开始了,整整一个暑假的补习并没有给我们任何喘息的机会。于学校而言,这种高压的气氛并没什么坏处,高二结束就能拿到毕业证了,那些混日子的人很难在高三这样的压力下待下去,所以,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就走掉了并不算少数的一批人。
我前任就在那批人里里面,她离开时,我刚好撞见她有些落魄的身影,以及她父母严肃的脸。
我没勇气说再见,她也没有开口。
高三的那一栋楼里没有任何喧嚣的气息,像是一片充满危机的丛林,你很难找到一只放松神经的动物。
所有人都想逃离这里,但陈琦儿却走了进来。
那天是一个晴天,天上有些泛着乌的云,陈琦儿是在下午到的学校,红红的斜阳照在她有点点胖的脸上,看得到她额头上的一些细密的汗珠。她搬着一张桌子,在众目睽睽下穿过教室,放在了二组的最后一个人空缺的地方。然后把一瓶酸奶放在了桌子上,去了办公室。
大家都看着她的原因很简单,她头发染作了亚麻色,还化了一点妆,指甲上的花纹冗杂而鲜艳。
众所周知,我们班主任是全校最严厉的班主任,虽然她是一个英语老师的,但却被全校所有的学生惧怕着,名声比教导主任还大。
陈琦儿在最后一节班会课上回到了教室,简短的自我介绍后便回到了她的位置上。她眼神没有任何感情,却给人以一种请勿靠近的感觉。
“陈琦儿。”我叫她的时候她正在喝着酸奶,回头看着我时,上嘴唇上还沾着一层白色的奶渍。
“创口贴给你,明天换一双鞋子。”我递给她两个创口贴,以及一张纸巾,她接过时眼里满是疑惑。
“我认识你吗?”她努力在回想。
“现在认识了啊。”我笑了笑。“你鞋子硌脚后跟,我之前也有一双那样的鞋子,这创口贴还是为了那双鞋子买的。”
“哦,那双鞋子我已经扔了,但……。”她说着就贴上了创口贴,然后抬头冲我笑了一个。斜着身子给脚后跟贴创口贴时,陈琦儿的中分刘海倒向了一边,显得很是凌乱,但她眉宇之间的笑意却十分的干净而明朗。
这,就是我与陈琦儿的初次相见。
“挺美好的啊。”黎欢欢吮吸了一口奶茶,“所以呢,她喜欢上了你?”
“不是吧,别把什么都扯上情情爱爱好吗?以前还不知道你脑回路这样的。”我看向黎欢欢,有些戏谑的笑着。
“正常的思维都是这样啊,我也是一个看过了很过青春小说的女孩啊。”黎欢欢撅了噘嘴显然是不喜欢我对她的评价。
“你听我继续说嘛。”我笑了笑,在她默认之后就继续说起了我的故事。
04
陈琦儿是班上唯一的通学生,但班主任要她上完晚自习再回去,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上晚自习,但不久后她便不再上了。
据班主任说,陈琦儿不打算上高三的,但她家长却坚持让她读完高中三年。
陈琦儿来学习的第二天便把头发染回了黑色,指甲也弄得干干净净了,这无疑又让我们班主任恐怖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了。
我吃过早餐,回到教室的时候,发现桌子上放了一瓶酸奶,正捉摸着它的主人在哪的时候,我看到了它下面压着的那张字条。
字条上只写着两个字——谢谢,但我还是知道了它的主人。
“陈琦儿。”我叫过她时她正笑着和同桌聊着天,看样子,她同桌似乎是她以前就认识的同学。
听到我叫她名字,陈琦儿回过了头,大大的微笑还停留在她脸上,没有褪去,我看着她,张口却把原来的那句话咽了下去,只突出了一句“谢谢”。
“说句谢谢有那么难受么?”陈琦儿看着我奇怪扭曲的表情,笑了起来。
“嗯,是太开心了啊。”我也尴尬的笑了笑。
“你和班长也认识。”我和陈琦儿聊着的时候,她的同桌很是诧异的问了陈琦儿这个问题。
“什么?他是班长?”陈琦儿惊异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仿佛在她看来,班长是一种珍惜的物种。
“是啊。有什么奇怪的。”我回应了她的惊异。
“班长怎么会坐最后一个呢?”她很是不解。“不是差生才坐最后一个吗?”
“班长怎么就不能坐在最后了?谁说班长就是好学生啊?”我继续反驳着陈琦儿。
“哈哈。”其实我这句话没什么笑点,但陈琦儿还是笑了出来,她后来告诉我,从来没有班长会那样和她说话,事实上,成绩稍微好一点的同学都不会想和她打交道,所以,她听到了我这样的话会笑了出来。
那天上晚自习时,我很快就写完了老师发下的小页试卷,然后抬头看了看教室正前方的钟,发觉时间才过了一半。
和我一样抬头看时间的人还有陈琦儿,但她她一个也做不出。我和她目光撞到一起的时候,她冲我笑了笑。“你有什么可以玩的吗?”
出乎意料,她没有要我的试卷抄答案,我想了想,从书箱里拿出了一本数独,撕下了一页给她。
“玩这个,填数字,每行每列每个九宫格都是12345689。”
“哦?”陈琦儿接过了我给她的那页数独,低头做了起来。
下课铃其实响得挺快的,我以为我自己可以做完5个,其实才做完四个多,陈琦儿下课后走过来,把写得乱七八糟的一张表扔给了我,吐了吐舌头。
“太难了,不会。”
我接过了她的数独,发现她纯粹是在率性的乱填,笑了笑,拿起了一张新的数独。
“我教你啊,很容易的。”
“嗯?”她搬着椅子坐在了我旁边。
“其实你就把握一个规则把,每一个数字在每一行,每一列,每一个九宫格内只能出现一次,……”我简单的教了她几个技巧,她拿着新的数独表就回座位自己做去了,第三节晚自习是化学,但她却一直在做那张数独表。
大概是上到快要下课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了陈琦儿的桌子发出了一声巨响,陈琦儿连忙低着头捂着脸笑着,喜悦在她脸上都压抑不住。
下课后,陈琦儿很是兴奋的把她的数独表拿给我看。
“我居然做出来了,从小到大,我从没做出来过一道这么难的数学题,这次是我完全凭借自己的实力做出来的,太不可思议了。”
我看着她脸上绽放的笑,却在心里有些难过,我在想,从小到大,难道永远都是别人在放弃她吗?那她忍受过多少委屈呢?
说到这里时,我有些沉默,黎欢欢看着我,“所以,是你爱上了她?”
“唉,能不能不要爱来爱去?”我敲了下黎欢欢的头。
“我想要驯服她。”我如是向黎欢欢解释。
“那不就是爱上了么?这样的情节小说中多着呢,男主是学霸,女主蠢萌蠢萌的……”黎欢欢细数了好几部这样的小说。
“我说的又不是小说。”我拉回了黎欢欢的注意力。“驯服与爱不同,驯服是感染同化,而爱是求同存异。”
“哦?那你感染同化了她?”黎欢欢认真的看着我。“这么简单?”
“你听我继续讲嘛!”
05
我的确想驯服陈琦儿,就凭她和我一个姓,我也该帮帮她,毕竟高三虽然黑暗,但奇迹还是有的嘛,没准就真的出奇迹了呢?
“其实你挺聪明的。”我靠着阳台上和陈琦儿聊着天。
“咦 ~ 你纯粹在给我施激将法。”陈琦儿看着我,一脸嫌弃。“我只被人骂过蠢。”
“ “香姐”,你真的回来了?”和陈琦儿打招呼的是众所周知的几个不念书混日子的学生,他们看向我时,我识趣的走进了教室。
陈琦儿站在一群男生中间,聊得异常的火热,不久后,她披着一件校服走进了教室。
“你帮我看看校服上没有画什么东西吧?”陈琦儿转身给我看了看。
“没。”我回答她。
“你不喜欢我那群朋友吧?”陈琦儿看着我,挑了挑眉头。
“没啊,谁说学习好的就讨厌学习差的了?”我习惯性的反驳陈琦儿。“会学习的人多得去了,但适合做朋友的却不见得很多。”
陈琦儿听了这句话后沉默了一下,认真的说了一句话:“你和那些学习好的人都不同,你适合做朋友。”
“不过,你是真的不喜欢我那群朋友啊,别装了,从你表情就看得出来了,搞得和吃我醋一样。”陈琦儿突然大笑了起来,画风变得我难以接受。
“说不定我是真的在吃醋啊。”我调侃她。
“怎么可能?你会喜欢差生?”陈琦儿一边摇头,一边笑着。
“怎么不可能,我前任都没读了。”我说这句话时有些神色暗淡。
“哟!还真没看出你谈过恋爱啊。”陈琦儿神情飞扬跋扈的,根本不容许我有什么悲伤的情绪。
“下次和我聊聊她啊。”说完陈琦儿看了下手机,然后拎着包就走出了教室,这才第二节晚自习,但陈琦儿却直接走了,而从这天过后,陈琦儿的晚自习就开始上得很随意了。
06
时光荏苒,高三的机械化生活很容易让人忘掉时间的概念,一转眼就又过了一个月,陈琦儿还是做不出任何题目,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她很多朋友都会来找她玩,她也不再会在晚自习写数独,而是选择直接逃课,我也没有劝阻她的想法,只是在线下的时候,会和她多聊一会儿天。
“陈琦儿,他们叫你什么“香姐”?很香的那种吗?”我问过她。
“很香?哈哈。”陈琦儿大笑了起来,“不是啦,他们叫我象姐。因为我很胖,以前我是体育生,没搞体训后腿就变得很粗了,和大象一样。不过终究是个难听的外号啦,你别学坏。”
“那我叫你什么?琦儿?呀,好恶心。”我戏谑的调侃她。
“就叫我名字吧。”陈琦儿也不喜欢什么外号。
“你喜欢唱歌吗?”陈琦儿问我。
“不是很喜欢。”我回答她。
“ 我准备参加十佳歌手比赛。”陈琦儿郑重的告诉我。
“是吗?那我看好你啊。”我从未听过陈琦儿唱歌,但我喜欢陈绮贞,她们名字这么像,总是该有些共同的优点吧。
十一月中旬那场十佳歌手大赛如约而至,然而高三早就被隔绝在了所有的娱乐之外,我们那条下午考试数学。
那次考试是完全失败的,因为唱歌破音的总是逗得整栋教学楼都哄堂大笑,也算是给了压抑许久的高三学生们一点点娱乐。
我那场考试也没考好,因为我在仔细的分辨陈琦儿的歌声。
可我终究还是没有分辨的出来,陈琦儿回来告诉我,她唱的是五月天的《倔强》。
07
陈琦儿在班上很是孤僻,向来独来独往,两个月来,她在班上只有两个朋友,一个是她之前的同学,一个是我。
陈琦儿抽烟,还在抽屉里放着酒,有些时候,她会红着脸和我说一些话,大都是一些压抑了许久的负面情绪,我看着趴在桌子上的她,总觉得她活得很累,比每一个用功读书的人都还要累。我对她的过去其实一无所知,她也从未提起。
陈琦儿高高壮壮的,是那群人口中的“象姐”,看得出她有些强势而凶悍,但她不搭理人,所以也从未见她对人发过火。
在班上,陈琦儿唯独还会听信我一些话,她在晚自习的时候喝上一些酒之后会拉我出去和我聊天。她告诉我她喜欢喝酸奶,喜欢红叶落满的树林;他说她不喜欢别人说她胖,也不喜欢“象姐”这个外号;她说她去过非洲,看过野生的狮子,觉得它就和自己一样;她看过一些书,最喜欢的是《小王子》,她也谈过恋爱,听闻我口中的“琦儿”这个外号时,她其实觉得没那么好笑;她一直孤单的野蛮长大,会抽烟,会喝酒,却一直想做一个好女孩。
“没人说你是个坏女孩啊。”我如是和她说。“就像有人会喜欢大象一样,就会有人喜欢很大的东西啊,我就很喜欢大的东西,长颈鹿,大象,鲸鱼,我都喜欢。”
陈琦儿红着脸看着我,苹果肌光亮而紧实,看得出,她每一个笑都会很用力,但似乎很少会有能让她笑的人。
我看着她有些痴迷的眼神,伸出手,用指尖去摸了摸她的额头,我想起了小王子里的一句话:一旦你驯服了什么,就要对她负责,永远的负责。
“还说你不喜欢她!你都想对她负责了。”黎欢欢忍不住打断了我。
“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美好的。”我没有想解释什么的想法,直接把故事继续说了下去。
08
故事的转折就在那晚过后的第二天,陈琦儿和班上另一个女生闹起了矛盾。其实事情的起因完全是那个女生误解了陈琦儿,可正因她误解的是陈琦儿,所以事情就发展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陈琦儿凭借着她的身高和力量优势,直接拎起了那个女生站在了四楼的窗口,眼里满是凶残暴戾,引得班上无数女生尖叫。
“陈琦儿!”我接近的咆哮着吼出了她的名字。
陈琦儿放下了那个女生,回头看向我,眼里虽然没有丝毫柔和的感觉,却还是乖乖的回到了座位上,没有给我解释任何东西。
那一天,我终于发觉自己驯服了她,可我也失去了她。
那个被她吓坏的女生去给班主任告了状,还举报了陈琦儿的很多事情,班主任跑到教室把陈琦儿叫到办公室时,所有人都带着些许同情的眼光看着陈琦儿,我没有,只是偏着头望着窗外,有一两滴泪水在眼眶淌着。
我知道,陈琦儿和班主任约法三章了,还签了协议,可她还是和别人打了架,所以她只有一个被开除的下场。
那天陈琦儿没有再回到教室。
第二天,陈琦儿换回了便装,回到教室收拾东西,那天来和她告别的朋友很多,她走之前看着我,还是开口和我说了话。
“没什么,反正我不想念书了。”她拉起嘴角,笑得很灿烂。
我没有说话,表情凝重得可怕,却突然笑了出来。“以后好好的。”
陈琦儿显然对我那个笑有些意外,她知道我会难过,但没有想到我会笑。她怔住了一下,嘴角颤动了一下,说了声谢谢。
“谢谢。”她转身后又回头说了一句,我低着头也能看得到她那有些暗淡的表情。
陈琦儿走后,班主任要我把桌子搬回教务处,我坐在她的椅子上沉默着,缓缓地打开了抽屉。
陈琦儿没有留什么给我,但我却看到了她精心贴在抽屉里的那张数独表,她果然还是女生,再怎么粗犷也会有细心地时候。陈琦儿把数独表贴在抽屉盖的正中央,表面都用透明胶封着,很是细腻光洁,美好得我都没有忍心揭下来。
陈琦儿拿到了那次十佳歌手的第六名,但她却没有来拿证书,也没有人会想到去通知她,我后来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到她的歌声。
出乎意料的是,那年元旦,陈琦儿回来了,她来参加那专属于十佳歌手的文艺汇演。
最后那次彩排的时候,学校让参与节目的班级的班主任去看,我们班只有一个陈琦儿参加了节目,班主任没有去,她让我去了。
我心情很是激动,却也很是复杂。
到达彩排的后台时,陈琦儿的一群朋友都在那里,我选择了独自站在舞台的一侧,看着站在这租来的廉价闪光灯下的陈琦儿,有些想哭的感觉。
“象姐,你自己唱一首歌吧。”趁着参与彩排的老师不在,陈琦儿的朋友们都在鼓动着她。我看着她有些腼腆的拿起了话筒,抬着头在想唱的歌曲,随后抖了抖过肩的头发,我看着她扬起的嘴角,还是哭了出来。
陈琦儿的声音和陈绮贞的一点也不像,她音线有些粗犷和嘶哑,但听起来是那样的特别。她闭着眼认真的唱着一首《红色高跟鞋》,长长的风衣下摆摇动着,脸上的笑意迷人得不像话。她唱的歌没有伴奏,赶来的彩排的老师却也站在一旁安静的听着,我一字不落的听她唱完了这一整支歌,随即转过了身,离开了舞台。
那晚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到陈琦儿。
我没有任何她的联系方式,虽然我一定可以要得到,但我却不曾有过任何想法。
很多时候,我都不愿去想起这个只在我生命里出现了两个月的女孩,她无数次处在遗忘的边缘,却每每在梦里给我唱一支动人的歌儿。
我曾驯服过那样一个女孩,她喜欢喝酸奶,喜欢红叶落满的树林;他说她不喜欢别人说她胖,也不喜欢“象姐”这个外号;她说她去过非洲,看过野生的狮子,觉得它就和自己一样;她看过一些书,最喜欢的是《小王子》,她也谈过恋爱,听闻我口中的“琦儿”这个外号时,她其实觉得没那么好笑;她一直孤单的野蛮长大,会抽烟,会喝酒,却一直想做一个好女孩。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自己要对驯服了的人负责,可后来才发觉我其实才是被她驯服的那个人。我以为我驯服了什么,就同化了什么,后来我才发觉,原来我驯服了什么,就变成了什么。
“所以呢?你变成了她的样子?”黎欢欢问过我。
“我身上有些她的影子,和你打交道的方式倒是和那年她和我打交道的方式很像。”我回答她。
“你如今对我的感觉,应该会和我对她的感觉很像吧!”快到黎欢欢的宿舍时,我转过身去,看着黎欢欢。
我看出了,黎欢欢不知道如何回应我这句话,便没有再等她的回话,而是直接离开了。
我也无法形容自己当初对陈琦儿的感觉,只是习惯的回想一些往事。我想过一篇红叶落满的树林,想过狮子,想过小王子驯服的那只狐狸,想过一个抽烟喝酒的好女孩,我把它们写作故事。
离开高中已经是第二个年头了,那个三年留给我回忆的人太多太多,有些都来不及让我记下便已经从遗忘的悬崖跌落,摔得粉身碎骨,面目模糊。很多时候,我总是会在梦里遇到一故人,譬如那个站在暖色光灯下笑着的女孩,可以的话,能否补给我一声郑重的道别。
至于那张贴着数独表的桌子,如今又会被谁使用着?当初我没舍得揭掉的那张数独,是否已经被撕掉了呢?会有人能从中读出一个故事吗?这一切的一切,都已无从得知。只是那一个个关于青春的故事还在不断地生长着,有的开了花,有的结了果,而有的,却只能留下大段空白来当做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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