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的父母就经常上演全武行，武斗和文斗轮番上演，让整个家庭支离破碎，当我大一点之后，母亲便退出了和父亲的争斗，虽然母亲退出，但我的意外加入让父亲欣喜若狂，以前他们两都保持势均力敌的局势，我的加入造成了父亲单方面碾压，经常一言不合就拿我出气，懵懂的我还不知父亲生气的原因，就被一顿暴打。再一次父亲即将对我痛下狠手时，我的求生欲突然燃起，夺门而出，这次之后，父亲便养成了经常检查门窗的习惯，我知道，那是防止我逃跑的伎俩。

    父亲年轻时，便是当地的恶霸，经常一言不合就与人动手，他身材魁梧高大，虎背熊腰，一般人不是对手，三两下就被干翻在地，还有一次便是和三人搏斗，战斗力之强，加上他那不和善的脸，小时候他一瞪我，晚上我做的梦都是他的脸，然后被吓醒，最糟糕的是，睡在我旁边的他还来安慰我，让我别闹，这让我又看到他的脸，刚止住的泪水，又开始决堤，在得到父亲两个响亮耳光之后，我便安然入睡，我也不知道是哭累了睡着的，还是被父亲的耳光扇晕了。

在父亲的武力加持下，我也练就了不属于同龄人的武力值，经常在学校看见不顺眼的，逮着就揍，有些胆敢还手的，我便痛下狠手，于是我在班里的地位，和在同学们心中的威望与日俱增，这也导致了小部分爱打小报告同学的嫉妒，他们将我的事迹私下汇报给班主任，班主任又添油加醋的讲给我父母听，说什么从小就喜欢打架斗殴，将来一定考不上大学，考不上大学就一定不会有好工作等等，多次在班例会上拿我举例，让大家消遣我一番。

父亲知道此事勃然大怒，但他这次大怒的对象不是我，而是我班主任，他找到班主任进行据理力争，替我解释说“小孩子发生矛盾很正常，为什么我的孩子打了人要被你这个老师一顿奚落，那我的孩子被打了，你也会这样？”

  “老师，我是个粗人，没有你有文化，但你这样说我孩子，我就觉得你这人有点锤子。”

    班主任被我父亲涨的满脸通红，哽咽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父亲走过来，对我说：“别理他个傻叉，走，带你去吃冰粉。”这是我第一次感觉父亲的脸没有那么可怕，他把我举起来，扛在他那坚实的后背上，那天太阳很大，阳光透传了树叶，在地上形成斑驳图案，父亲和我的身上都是光斑，我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暖意。

这事儿传到母亲的耳中之后，她为了让我不误入歧途，向父亲那样，便利用各种关系和理由，将我夺回到她的手中，就这样，我和父亲接触的越来越少，一年难得见上几次面，这也多亏了我妈大发慈悲。

每次见面他也不会和我进行切磋了，只是说“你妈一个人不容易，要好好听话知道吗？”随后，就带我去吃很多平时想吃却吃不到的。

他说“你小子可别学我，动不动就和别人动手。”、

他说“我现在找到工作了，慢慢好起来了，等给你存够娶媳妇的钱我就退休。”他说了很多，但我没有记住。

后来我去河南当兵，一去就是两年，在我当兵第二年的时候，战友跑过来叫我，说是我父亲来看我了，我很吃惊，重庆到河南坐火车要两天两夜，来的时候也没有给我打声招呼。我以为战友忽悠我，到了营区门口，真的看见父亲伫立在哪。

他还是那么高大，只是脸上多了些沧桑，他看见我之后连忙招手“惊喜吧！你这臭小子长高了！”

他又仔细打量了我一下，看见我耳朵手上都是冻疮，手掌上留存着没有消弭的茧子，一下子眼眶红了。

我说：“爸，你怎么了？”

他揉了揉眼睛“北方的风好大，灌眼睛里面去了。”

那天的风是很大，可我没感受到，因为父亲帮我遮挡了。

后来，我按部就班的开始上班，工作的忙碌和日常的社交，使得我和父亲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他每一次打来电话，我都嫌烦不想多说，可他却乐此不疲的想多听听我的声音，他便觉得很高兴。

当我接电话，了解他被车撞了之后，我整个人都懵逼了，马上赶往医院，幸好伤情不影响生命安全，但由于肩胛撕裂，必须做手术加钢板固定，在做手术前，要有人照顾，我便向单位请假留下来。

夜晚，父亲躺在病床上，呼吸此起披伏，他忽然叫我：“拉我起来一下，我想喝水。”

    人总是有那么一瞬间成长或者变得成熟，我起身去扶父亲的时候，一下子就把他拉起来了，感觉不可思议，他不再像以前那样魁梧雄壮，他那茂密的头发，已经变成了稀疏白发，曾经多么要强的父亲，即使在打架的时候，被打的鼻青脸肿也不会叫喊一声，现在，他却因为左肩撕裂，痛的呻吟，现在，竟为了喝口水，而费力万分。

我的心突然拽紧了一般说不出话来，看着眼前的父亲，我多想为他分担一下疼痛，我痛的感觉无法呼吸，这么多年，我才知道父亲老了，他也和普通人一样，也会痛，也会生病，而我总是忽略了这些，对他关心也随心所欲。

他看着我说：“你怎么眼红了？”

我说：“今天风大，眼睛灌风了。”

父亲兑现了承诺，在我结婚的前几个月，他就退休了，全心全意为我操办婚礼事物，在彩排的时候，他穿着西装，拘束的像个孩子，为了不显老，他把头发都推掉，虽然他的讲话还是那么五大三粗，可我听起来却充满深意。

我的婚礼上，父亲喝的大醉，逢人就夸我有出息，找了好老婆，让我以后好好对她，不要学他一样，脾气不好，把我妈气走。

很多以前邻居也来参加了婚礼，有个和父亲同辈的叔叔拉着我说“你父亲一辈子不容易，但是对你确实无条件付出，你以后要对他好一点”

我应酬的答应到。

    这位叔叔接着酒劲继续说“你不知道，以前你父亲老爱打架了，还不是因为你，别人说你矮，说你不是，其他的孩子欺负你，你父亲就像发了疯一样拿别人出气。”

一时间，我却不知道父亲在我看不到的时光里，为我付出了这么多，他不是天生就喜欢和别人打架，也不是一直脾气不好，而是因为我被他人欺负，被他人不公的对待着，这也导致了他恨我不成器，打我的原因。

  父亲从来不告诉我这些事情的原因，想来也是，他也觉得没必须，为了自己孩子做的事情需要原因吗？

  我看着一旁不省人事的父亲，给老婆和嘉宾们打了声招呼，将父亲背上后背，父亲睡眼惺忪的问我，去哪。

我说：“送你回家”

他拍了拍我的肩“长大了，比我都高了。”

晚上繁星点缀，我背着父亲仿佛穿越到夏天那个阳光遍地的时光。

那天我和父亲吃了冰粉，父亲带我去动物园玩，带我去买了很多玩具。

那天父亲一本正经的对我说：“以后估计我们爷两见面时间要少了，你要好好照顾你和你妈”

那天父亲送我回家，我说：“爸爸，他们都说你是坏人，是流氓。”

    那天父亲问我“那你觉得呢？”

那天我没回答，今天我呜咽的说：“你是我的父亲，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