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为自己曾经就是那送亲的傻瓜!
第一次相见是在都门东站(现在叫天都站),那是1986年的秋天,你们考进同一所中专学校,你们是15岁的花季少年。
学校要求你们在火车站集合,派车接。那天她穿一件浅蓝色的短袖上衣,搭配同色的裤子。白皙细腻的手腕上戴着一只精致的小手表。最让你心动的是她那头干净利落的短发,那一张纯净少女的脸庞上,一双动人的眸子那善良的目光。第一眼,你就喜欢到窒息。当时想,这个女孩要是分到和你同班就好了。
缘分,就是同班。不仅是同班,而且还是前后座,她的学号是37,你是38号。
高兴的你独自跑到操场上狂奔,直到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现在知道,那时叫情窦初开。
只是你不知道表白,只是傻傻的关注。她的一言一行都左右你的神经。最喜欢她银铃般的笑声。每一次她从你身旁经过,你都耳红心跳。你喜欢看小说,当书里出现她名字中的任何一个字,你的心都会剧烈的跳一下。
天呀,你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她,而且这一爱就是一辈子。如果有来生,你会义无反顾的让她做你的新娘,于是你,寄予来生!
在二年级时,你她老商老尚几个同学相约去北戴河旅游,老商是你哥们,老尚堪称你们班花,结果老尚没去,那就你们三个人。但你们还是去了。
老商虽然很失落,但绝对够意思。给了你们充分在一起的时间空间。你们游泳他看着,走在一起他总是跟你们保持一定距离,真真谢谢老商,好同学。玩了一天然后老商建议顺便到他们老家看看去,于是你们坐上了一辆拥挤不堪车小公共。
人贴人。但你幸福到了极点,因为你紧紧的拥她入怀,保护着她,自豪感那一刻爆棚。而她羞涩的又无可奈何的表情真是让你怜爱至极,你想,如果那时有人敢对她任何不敬,你都会跟他拼命的!
在唐山,老商他们老家那个农家小院。那是个小山村,山坡高矮错落。那个夏天的夜晚,凉风习习。满天星光灿烂,空气异常的清新,院外是满山遍野绿油油的庄稼,宛如童话般境界。你们在聊天,聊你们的童年,你们曾经的过往,聊一切开心的事情,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周围一切的存在,一直到东方破晓,雄鸡高唱。
她坐在一个高凳上,你坐在一个矮凳上。看着她的侧脸,当时你的心醉了。那时你真想向她表白,想亲她吻她,可鼓足了勇气,心都要蹦出来了,说话声音都发抖了,你又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直到现在你都痛恨自己当时的懦弱。青涩懵懂无知傻×青少年!
要说人生有最后悔的事情,你相信自己最后见上帝时肠子都是青的。
懦弱缘于病态的卑却心理。觉得出身农村的自己配不上人家,可又是那么喜欢人家,青春的冲动和深深的自卑感交织一起,心力交瘁。
如果是现在的心理就好了,农村人咋了,哪个人的祖宗不出自农村。可惜,这世界不存在如果。
在这种复杂心理的影响下,开学后你刻意躲闪她。但还是忍不住,又刻意找了个和她单独在一起的机会,没想到,她先开口:“人家都病了,你也不问问。”娇羞之态,又让你的心醉了,你赶快道歉。俩个人又开始愉快的聊天了。
你当时心里那叫个美呀,你暗自得意,都这样和我说话了,那一定也喜欢我了,你真是个笨蛋,要是不喜欢你,一个16岁的花季少女能和你个半大小子去旅游吗,真是个大傻瓜。
更让人可气的是后来。你本应该趁热打铁,马上表白,可你磨磨唧唧,拖拖拉拉,直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让你慌了神。
好姑娘人人爱。在你沾沾自喜但却行动迟缓的时候,你的球友小波出场了。
他找到你,开门见山跟你说,哥们,把她让给我吧。你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朋友,如果你缺点钱或其他,别看我穷,我会给你想办法,但是感情是不能用来出让的,对不起了。
小波说:那咱们竞争吧。你说,谈不上竞争,我们也没确定关系,如果她真心喜欢你,我会祝福你们,但我不会放弃的。
话说的都很到位。
小波竞争是有资本的。他是工人子弟,但长的说不上帅而且说话轻声慢语还不那么爷们,不过个头比你高。但球踢的没你好,也没你有才,你是班里乃至学校的文艺骨干。在全校的演讲比赛中你以自己一稿《男子汉的风度》技压全场,甚至还收到好几个女孩的求爱小纸条。所以你充满自信。
但小波身后有一帮人。
你的出身是农村。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从小的教育就是要听话,不要打架,不要给家里惹祸。但你小时候天性顽皮,经常惹祸。当有被你欺负的小朋友被父母牵着找到你家长时,父亲总是不问青红皂白地抡起鞋底照你的小屁屁啪啪一通,直到人家家长满意为止。慢慢的你就变成了一个上进的好孩子,以后真的就不给家里惹祸了,自然你的圈子里就没有问题少年。
但小波不是。相对当时家庭条件不错,父母宠惯,所以有了交友的资本。经常和学校里的小霸王们吃吃喝喝,所以也是小霸王里的一员。
他的事他的哥们们必须帮忙。于是有人出面又找了你,甚至威胁你。这时你骨子里的那股犟劲被逼出来了,这事没的商量,大不了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小波关键时刻还是冷静了。一他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二是他不想在她面前有仗势欺人的嫌疑。三是他多少念及你们球场上的交情。
但他还是出手了。
他约了她。
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她拒绝了。
他痛苦的喝着闷酒,他那帮哥们真想帮他收拾你,但酒醉的他还是拦下了,所以你认为小波是个君子。但你更认为小波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浅尝辄止,而不象你,是撕心裂肺的爱她。
这时候,你义无反顾,什么都不怕了。
你看,爱情的魅力有多大。
那是一个躁动的夏天的夜晚。你约她到班里。已经晚上九点多了,没有开灯,但窗外的月色把屋里笼罩的朦朦胧胧。
就你们俩,你们先唠了一会闲嗑,然后是沉默。平时口若悬河的你,此刻脸烧的火辣辣。幸有夜色掩饰,否则你的红脸肯定赛过那大辣椒。终于你鼓足了勇气,向她表白了:“咱 咱 咱俩好吧?”
她半坐在书桌上,双手撑着桌面,头低着。听完你结结巴巴的表白,还是没有抬头,也没说话。
静,静的能听见彼此心跳声。
良久,她抬起头,看着你的眼睛,慢慢说道:“邵同学,咱们现在年纪还小,还是先以学习为主吧。”说完又低下了头。
你,不成熟的你,不知道那是女孩的矜持,你当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浓浓的自卑感又袭上心头:哎,你一个农家小子有什么资格追求人家城市的姑娘。但是那是至纯至洁的爱恋,发自真心,发乎原始的真情,你又怎能克制自己呢?
整理了一下失望的情绪,你含火的目光注视着她,她似乎也感知到了你的激动,慢慢抬起头迎着你的目光,黑暗中,你感到了她的期望,你一下想到了唐山那个小山村的夜晚,多美丽多可爱的姑娘呀,你知道吗,我愿意为你付出我生命的爱你,你情不自禁的抓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在颤抖,你也在抖,你慢慢把头靠了上去,她把眼睛闭上了。你个傻小子,其实她在希望,希望你爱他,亲吻她,可你,关键时刻,你 你 这个没用的东西,那种骨子里的自卑感霎时把你击垮。
你松开了手。
她睁开了眼。
你低下了头,嗫喏道,那好吧。
她看了你足足有三分钟,你这个懦人居然没敢再抬头。
你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离开的教室。
你离开时已经是深夜。你当时想到了酒,可夜已深,已经买不到酒。心头的懊悔,自责,卑却这些搅在一起的情绪让你一拳砸在墙上。拳上,血肉模糊,是呀,还小呀,你不想好好学习,振兴家业,却在这花前月下,对得起含辛茹苦的父母呢?可你又是那么的爱她,脑子里全是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怨恨迷离的眼神,你痛恨自己的懦弱,卑却,可又事实存在呀,你拿什么给人家幸福呀?
这样的心理决定了你毕业分配的选择。
你主动选择到最艰苦的一线。因为一线的收入高。你的梦想是当个企业家,要做人上人。你要用积攒的收入做本钱,你要创业。你要将来有一天风风光光的娶她。
而品学兼优的她被学校分到了最好的科研单位。
后来,你终于义无反顾的下了海,离她千里之外,开始差点没呛死。这期间,你觉得自己和她的距离不仅是时空的越来越远,你不想耽误她。于是再没主动找过人家。
你稀里糊涂的结婚生子,然后又被迫离家出走闯荡天下,但当你终有小成,第一时间向她报喜,才知那么优秀的她,毕业之后一直单身已经7年。
你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她开始她热情洋溢的给你回信,激动之情洋溢于字里行间。你心里当时那个痛呀,那个悔呀,你恨自己的不坚定,不坚守。
在农村,到了一定年龄,其实不管在农村还是城市,在每一个家庭,如果孩子到了一定年龄还没婚配,家长都是着急的,你的老妈尤其着急了点,天天在你耳边絮絮叨叨,最主要的还是你骨子里的那种卑却。
当你终于吞吞吐吐的把你结婚生子的消息告诉她时,回信顿断。
那一天,那一阵,那一年,这一生,岂一个悔字了得。
你以为你们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但毕业后10年的一天,她突然电话通知你要见一面。她轻轻的对你说,我要结婚了,有些事需要和你商量。
听到她的声音时,你心情澎湃,激动不已,语无伦次,当她放下电话时,你傻傻的呆呆的久久没把手机从耳边拿下。
心在滴血,心如刀绞。那叫一个痛!
你如约而至。
那是她婚期前一个月的一个夏日的晚上。
又是夏天!
她和10年前从形象上一点没变,依旧那么年轻,那么恬静,只是笑容里多了一丝淡淡的苦涩,只有你能感觉的到。你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
“咱们去洗浴中心吧”。她淡淡说道。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外地沉浮商海的这些年,没少去那地,基本上是陪客户去潇洒。
见你诧异,她轻轻地解释,我还没去过呢。
你心里五味杂陈。
浴后她穿着浴袍出来,看到她裸露在外白皙的肌肤,你的思绪一下就回到北戴河,回到那个小山村,回到那个迷人的夏天。
你双眼迷离。
“干嘛呢”,她轻轻杵了你下,你这才从呆滞中清醒。
当时洗浴的人不多,你俩就在大厅的前排聊天。
她说,我快要嫁了,你结过婚,有经验,都做哪些准备,有什么规矩,给我说说。
你啰啰嗦嗦说了一宿。她听了一宿。
临别时,你低着头说了3个字:对不起。
她没说话,但眼角却都是泪花。
你在心里暗骂自己,老邵呀,你就是一个大傻瓜!
她没邀请你去她的婚礼,你也没脸去。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你们渐渐的老去。直到有一天,听到这首《送亲》后,你痛心疾首,泪流满面,以前的桩桩件件迢迢过往,历历在目,彷佛昨天。
你只有在心里默默的祝福她一切安好。
你抹了一把鼻涕眼泪,自忏道,来生吧,我一定做一个坚守的男人,希望还能遇到你,爱你,呵护你,一生一世!
下辈子,你还配做男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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