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一般的习惯,见了比自己大十几二十多岁的女性,称之为阿姨。我今天要写的这个阿姨,就是这种性质的阿姨。因为住在一个单元里,我住五楼,她住四楼,我在东边,她在西边。
我是一个天生的脸盲,很难记住一个人的长相,所以小区里也几乎没什么认识的人,尤其是我来这个小区才一年多点。
刚才去换煤气罐(这是一个老小区没通天然气),回来把车停在单元门口,看到那个阿姨右手拉着一个小号的买菜车,左手拿了一把绿色的蔬菜,也站在单元门口,似乎是在稍作休息。
我急着打开后备箱,把煤气罐抱出来小心的放在地上,然后关好后备箱,锁好车,把钥匙放进口袋,半蹲下身子,左手握紧煤气罐上部的保护圈,右手连同胳膊一起拦腰抄住罐体,慢慢把煤气罐抱到自己右肩膀上。
我的动作比较缓慢,有点不像一个刚五十岁出头的中年男性。我不敢像年轻时候那样行云流水般完成这一套动作,倒不是没那个能力,但是小心使得万年船。慢点肯定最安全,怕伤了力,扭了腰什么的。
我站直身子,抬头看了一眼单元门口,发现那个阿姨已经站在了门里面,马上就可以抬脚上楼梯了。但是她并没有马上上楼梯,估计是看到了我,稍微往边上让了一下,意思是让我先过去。
我没有客气,也没开口说话。右肩膀上压着装满液化气的罐子,脑袋自然偏向左边,同是还要略微低头——液化气罐的直径正好与脑袋彼此干涉,罐子不会改变形状,脑袋只好做出让步。
等我爬上五楼,把罐子放进厨房安装好,打火试了试,然后关好阀门急忙下楼。自己要去单位加班。
之所以认得那个阿姨,也是因为煤气罐。去年的一天,我上楼的时候,发现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与一个七十开外的老太太,站在二楼与三楼楼梯中间部位拐弯的小平台上,俩人之间放着一个煤气罐。看样子,是两个人在抬着煤气罐上楼。
单从外形来看,那个男的比我粗壮高大的多,看面部也能很容易看出来比我年轻的多。但是那个老太太身材瘦小,虽然都戴着口罩,也能通过口罩遮不住的位置判断出来,那个阿姨很老了。
那个男的一看到我,马上就开口请求我帮助,意思是他妈妈岁数大了,让我跟他一起把煤气罐抬上去。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着伸出了手。
当时我想,那个男的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好意思让那么年迈的母亲与自己抬煤气罐呢?难道一个四十左右岁的大老爷们,连一个煤气罐都不能自己搬上楼吗?
但是我当时什么也没说,不看别的,看那个阿姨满头的白发,满脸的皱纹,就应该搭把手。至于那个男的为什么不自己搬,没必要知道。
事后猜测,大致两种可能。一是那个男的身体有问题,确实没有能力自己把煤气罐扛上楼——虽然我经常那样做。二呢,就是那个母亲特别的娇惯他,从小什么都替他做好了,他还是一个巨婴。不管哪种情况,其实跟我关系都不大,应该说没关系。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方式嘛。
后来在楼道里又遇到过几次那个阿姨,但是那个男的,似乎再也没见到。当然,自己的脸盲症极其严重,就算遇到也认不出来。每次在楼道里遇到阿姨,她都是停下来让我先过去。因为她在楼梯上走得很慢,不愿意耽误别人时间。
这个动作虽然简单,但是能够看出来阿姨心地的纯善,每当这种情况,我都是或者对阿姨笑一笑,或者再说一句谢谢。只是刚才,既没有笑也没有说谢谢。
煤气罐压在肩膀上,对我来说还是有点吃力,在它的压迫下,我失去了说话的兴趣。
我锁好门抓紧下楼。自己肯定要迟到了,虽然没说一定要几点到,但是同事肯定快到了,自己刚刚出发,心里觉得对不住等待的同事。
然而在二楼楼梯口,又遇到了那个阿姨。很明显,在我扛煤气罐上楼、安好又离开家下楼这么多的时间里面,她仅仅走上了一层楼梯。
我的心里瞬间有一种说不清的酸痛,就在我与阿姨刚刚错开不到两步时,内心的不安让我停了下来。“阿姨,我来帮您提上去吧。”
“不用不用,我不着急,慢慢走。”阿姨也戴着口罩,但是从口罩露出来的位置,能看到一个明显的微笑。
我看了阿姨一眼:“您慢点。”我想,也许自己有点多事。阿姨虽然走得慢,把那个小号的买菜车弄回家,肯定是没问题的,再说,我帮得了一次,帮不了两次。
于是我急匆匆的下楼,小跑着去车站等车。然而心里却一直是阿姨那个瘦小的身影。我不知道自己老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但是阿姨的形象,恐怕再也忘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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