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奂，我想吃烤红薯，嘻嘻。”

    “好，”辛奂宠溺地摸摸我的头，“宝宝在这等着，我这就去买。”

　　他笑着向马路对面走去，突然一辆满载的送货车刺啦一个急刹，紧接着辛奂的身体就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我猛然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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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看了眼窗外，天是黑的，点亮手机的屏幕，时间显示凌晨3：27。

　　我拍着胸口深深呼吸了几下，好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叫秦芊，是一名高中语文老师。

　　辛奂是我的男朋友，三年前，研究生就快毕业的他，突然死在了一场车祸里。

　　他刚走的那段时间，几乎每晚都会来我的梦里，后来就偶尔出现，再后来便很久不来了。最近一个星期，不知道为什么，他又开始每晚出现在我的梦中。

　　点亮床头灯，借着幽暗的灯光，我起身去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又吞下一片安定，我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

　　药是之前难过睡不着的时候医生开的，我已经很久没服用了。

　　吃了药还是睡不着。

　　我翻开我们大学时期的相册，每一页都有辛奂温柔的笑脸。

　　看着看着，我的眼泪吧嗒一声，滴在了辛奂的脸上，我赶紧用手抹去，合上相册。

　　三年了，那一幕还是夜夜出现在我的脑海，仿佛辛奂出事，就在昨天……

　　

　　02

　　“芊芊，你听说了吗？生物组新来了个男老师，好像叫什么程易，还是个小鲜肉呢！要不要去看看？”闺蜜汪婧朝我挤眉弄眼。

　　她和我是三年前一起进入这所学校的，当时我们一毕业就被分配了过来，只不过她代的科目是数学。

　　“要去你去吧，我不去。”我没什么兴趣，昨晚没有休息好，到现在头还有些疼。

　　“那好吧。”汪婧的表情有些失望，不过也只是一瞬，她又恢复了平常活泼的样子，“我去替你把把关。”

　　“哎……不用……”我刚想拦住她，她已经跑出了办公室。我说话的速度，根本追不上她腿的速度。

　　叮铃铃……

　　上课了，我拿上提前准备好的教案，走近进高二（八）班。“同学们，今天我们学《氓》，大家先自由朗读课文……”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

　　我顺着窗子向外望去，突然一个像极了辛奂的身影映入我的眼帘。

　　他站在操场上，和几个男同学打着篮球，一扔就是三分。辛奂大学时期也是，就因为篮球打得好，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爱慕他。

　　“秦老师？”

　　有同学叫我，我才突然回过神来，大家的课文已经读完了。

　　“好，那我们接着看……”

　　一节课罢，我再往操场看去，又发现他没那么像辛奂了。

　　

　　这是周五的最后一节课，我回到办公室，办公室里的老师们都已经下班了。

　　我穿上及膝的大衣，又围上厚厚的围巾，背起包离开办公室。

　　下到一楼的时候，正碰上一个年轻的男孩子抱着篮球上楼。

　　他冲我打招呼，“秦老师下班啦？要不要一起走？”

　　我认出了他就是刚才在操场上打篮球的那个男孩子，笑了笑，“不了，这么冷你也早点回家吧。”

　　这么年轻，应该是高三的学生吧？

　　他也冲我笑笑，“那秦老师注意安全！”说罢他大步往楼上走去，应该是去仓库里还篮球了。

　　听着外面的风声，我往紧裹了裹身上的大衣，走出教学楼。

　　回到出租房里，我掏出手机，才想起来上课的时候调成了静音，忘记调了回来。

　　看着满屏汪婧的未接来电和微信，我给她回了过去，电话刚接通，那边就传来了山洪般地咆哮声。

　　“秦芊，你死哪去了，打你一百个电话也不接？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

　　我把手机拿到离耳朵五十公分远，“在上课，就关了静音。”

　　电话那边沉默了三秒，“原谅你了！”

　　没等我开口，汪婧又发出了花痴般的声音，“那个小鲜肉……不！新老师，是真的很帅诶。”

　　“可是你有男朋友了。”我提醒她。

　　“秦芊，咱们好闺蜜一场，我是在帮你物色啊。”

　　“不用。”

　　似乎察觉到了我要挂电话，汪婧急了起来，“你还没忘了那个辛奂吗？他都死了三年了，你也该醒醒了！”

　　辛奂？我没有吱声，默默挂断了电话。

　　04

　　夜里，我又梦到了辛奂。

　　以往他都会抱抱我亲亲我，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感觉他神色特别凝重。

　　“怎么了，辛奂？”我不解地问他。

　　辛奂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换了一个话题，　“宝宝，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我抓着他的胳膊用力点点头。

　　以前我太任性了，总是让他迁就我，自从他走后，我就总想着补偿他，哪怕只能是在梦里，他提出的要求，我也会尽力做到。

　　辛奂从我的臂弯里抽出手，又把双手都搭在我的肩上，“你们学校有没有追你的男孩子啊，我们家芊芊这么优秀，追求者一定都排到校门口了吧？”

　　我有些生气，“说什么呢你辛奂？我要为你守一辈子活……唔……”

　　话没说完，我的嘴唇就被辛奂堵上，虽然这是梦，我却似乎能感觉他的心疼与不舍。

　　“别说傻话，宝宝我想清楚了，你还年轻，而我……”辛奂低下头，掩盖自己的无奈，“我不能耽误你！”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睁开眼，天已经大亮。

　　05

　　今天是周六，天气还不错，我决定去附近书店逛逛。

　　书店的二楼，我又遇到了那个男孩子。

　　“嗨，秦老师，这里！”

　　他一眼就看到了我，小跑着过来跟我打招呼，手里还捧着一本Braunwald的《心脏病学。》

　　我想起辛奂曾经也有很多关于心脏类的书籍，他是心外专业的学生，当时已经在某专科医院里实习了。

　　“你也对这个感兴趣？”我瞥了一眼那本书，“不过你们现在还是高三，要以学习为重。”

　　他笑了笑没继续接我的话，“秦老师，在校外就不要这么一本正经啦。”

　　在书店里逛了一会儿，我选了两本书送给自己，然后又去商场给汪婧选了一条裙子，今天晚上是她的生日派对。

　　派对上很热闹，她请了很多学校里的老师，也包括那个新来的男老师程易。

　　原来是他？我摇头笑笑，汪婧说的没错，程易果然是个小鲜肉，我之前还一度以为他只是个学生呢！

　　程易比其他老师来的晚一些，别的地方已经没有座位了，他只好坐在我的身边，我知道，这个位置，其实是汪婧早就安排好的。

　　我对他兴趣不大，他到的时候，我已经喝的有些微醺了。

　　汪婧邀请他也一起喝酒，被他婉拒了。他说他开了车，不宜饮酒。

　　整个派对上他都一言不发，和我前两次遇到的那个开朗的男孩子判若两人。

　　我无暇去顾及他。看着汪婧和男友那甜蜜劲，我的心中不由泛起一丝苦涩，又多喝了两杯，他一把夺过我手里的杯子，“走，我送你回家。”

　　我看了眼汪婧，汪婧从他看不见的角度，给我比了一个ok的手势。

　　06

　　程易拉着我出了酒店，冷风吹得我清醒了些，我用力甩开他的手，“你谁啊你就要送我回家，我不要你送我，我只要辛奂送我……”

　　说着说着，我不知怎么了情绪就一发不可收拾，竟蹲在马路牙子上哭了起来。

　　程易明显有些手足无措，“秦老师，你这样容易着凉生病。”

　　看我没什么反应，他又脱下他的外套披在了我的肩上。

　　上大学的时候辛奂也曾像程易这般。

　　「那时我大三，他研二，我们同学聚会结束，辛奂去接我，那天晚上飘了雪花，辛奂就是这样把他的外套披在我的身上。

　　“那你不冷吗？”我问辛奂，辛奂宠溺地笑了笑，“有你在身边，我就不冷。”」

　　程易的衣服上有好闻的洗衣粉味道，我往紧裹了裹身体，抬头看他，“那你不冷吗？”

　　他原地蹦了两下，“能让秦老师这样的大美女穿我的衣服，是我的荣幸，哪里还会觉得冷？”

　　我摇了摇头，这小鲜肉就是油嘴滑舌，骗骗那些刚毕业的小姑娘还行。

　　起身绕过他向出租车走去，我没注意到他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紫了。

　　上了出租车，我把衣服还给他，“程老师，谢谢你。”

　　他摆了摆手，留给我一个潇洒的背影。

　　07

　　星期一早上，我的办公桌上多了一杯奶茶和一个暖手宝。

　　问同事是谁放在这里的，大家都说不知道。

　　就连我那个号称全校最强八婆的闺蜜汪婧，这次都没有任何线索。

　　“我盲猜，是程易！”汪婧凑到我耳边小声说道，“你不觉得他和辛奂很像吗？我第一次见他还以为是辛奂又活了呢！”

　　“婧婧啊，你就静静吧。”我拍了拍汪婧的肩膀。

　　我不否认他们的确很像，可像又能代表什么，辛奂已经二十八了，这个叫程易的，最多也就二十二吧？

　　第二节课后，是学生们跑操的时间，周一还会多一个升国旗的环节，学校规定教职工们必须穿正装。

　　我看着程易穿着正装那温文儒雅的样子，突然觉得他好像也没那么幼稚了。

　　接连半个月，每天早晨，我的办公桌上都会出现一杯奶茶和一个别的小礼物，有的时候是毛绒公仔，有的时候是笔记本什么的。

　　生物组的梁雪来我们办公室借教具，一眼瞥见了我桌子上的奶茶。

　　她笑眯眯地看着我，“我说程老师每天这礼物都送哪了呢？原来是都给秦老师了呀，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就准备一直这么瞒着嘛，发糖发糖！”

　　“我们不是……”

　　我刚想解释，程易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梁姐，上课铃都响了，快去管管你班学生！”

　　“嘿你小子，叫谁姐呢，我都没你家秦老师大好不好？等我下课了再跟你掰扯！”

　　程易冲梁雪赔了个笑，又向我点了点头。

　　他是帮我解了围，可我怎么感觉却越抹越黑了，不行，我得找个机会向他说明一下。

　　08

　　看了眼排班表，明天下午我们都没课，他应该会在办公室里。

　　我替他选了一条围巾，用于感谢他这么长时间对我照顾。

　　见我去找他，程易的眼睛亮了亮。

　　“程老师，这段时间很感谢你，”我由衷地说道，“只是以后不要再送我东西了。”

　　他眼里的光暗了一些，什么都没说，背对着我走到窗台跟前。

　　我放下围巾，匆匆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程易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年轻帅气，性格开朗，听说家境也很优渥，母亲在教育厅工作，父亲在经商。

　　汪婧骂我傻，放着这么好的苗子不要，非要守着一个永远都回不来人。

　　我自己也知道，辛奂是为我买红薯才被车撞的，我对他，是有一种特别的执念。

　　晚上，辛奂又来到了我的梦里，这一次，他有些生气，我跟他说了很久的话，他都不吱声，我抱着他在他怀里蹭了好久，最后他只是悲伤地叹了口气。

　　有几日程易没有理我了，自从那日我找过他之后，这几天他见了我都绕道走。

　　也好，就让他知难而退吧，他还年轻，以后还会有更好的女孩子。

　　我突然想起辛奂也在梦里和我说过同样的话，不由得扯起嘴角笑了笑。

　　我真的越来越像他了。

　　09

　　周末下午，手机里打来了一个陌生的号码，我犹豫了几秒，还是接了起来。

　　“喂？”

　　电话那边很快传来急促的声音。

　　“秦芊，今天晚上6点，茶烟梧月，我有话对你说。”说完，他就匆匆挂了。

　　茶烟梧月是一家情侣茶餐厅的名字，大学的时候它刚开业，我还和辛奂去打过卡。

　　6点很快就到了，我看了看外面，天空又飘了一层薄薄的雪花，我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去一趟。

　　我和他好几天没说话，说实在的我也想知道他到底还要说些什么。

　　出了门，我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茶烟梧月。

　　进门的时候，程易已经到了。

　　他挥了挥手招呼我过去，“秦芊，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点了一些。”

　　我看了眼那些菜，都是我爱吃的，但我此刻的注意力都在他要说的话上，无心管那些食物。

　　“程老师，你要和我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秦芊，我喜欢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程易凝望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着。

　　虽然早有预感，可亲耳听到的那一刻，我还是慌了神。

　　大一那年，辛奂大四，他也是对我说了同样的一句话，“秦芊，我喜欢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我呆呆地看着程易。

　　他继续说道，“我知道这样很草率，我也尝试过刻意与你保持距离，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靠近你，可能是……”

　　后面的话，他还没有说完，整个人就直直地倒了下去。

　　10

　　我赶紧打120，心里慌得胆战心惊，120把他带走后，我还迟迟没反应过来。

　　他怎么会……？

　　反应过来的我，打了辆出租车，赶紧奔向医院。

　　医院里，我见到了程易的母亲，看装扮她是一个极其优雅的女人。

　　她见到我，没有责怪，反而叫我不要太担心。

　　“你叫秦芊是吧？”

　　我木讷地点了点头。

　　“程易这孩子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身体一直不好，三年前突然找到了合适的配型，这才做了心脏移植手术，你别太担心，他是太紧张了才导致了突然昏厥……”

　　他妈妈后面说的话，我都没有听清，我的注意力全都在心脏移植四个字上。

　　我记得辛奂之前对我说过，他签过人体器官捐献志愿书，我又突然想了起来，辛奂死的时候是先被确认的脑死亡……

　　辛奂辛奂……

　　程易身体里的心脏，真的是你吗？

　　我倚在医院的长椅上，迷离中仿佛又看到了辛奂，这次他笑了。

　　11

　　感觉到有人在碰我的胳膊，我睁开眼睛一看，是程易的妈妈。

　　“秦芊，程易醒了，他想见见你。”

　　“好。”我偷偷抹了把眼角的泪，起身进了程易的病房。

　　他正靠坐在床上，看到是我进来了，微微笑了笑，突然又瞥到了我红红的眼睛，他眉头微微蹙起，“我没事，老毛病了，你别担心我。”

　　我轻嗯了一声。

　　他有些胆怯地问我，“那……你都知道我的事了，你介意吗？”

　　我没回答，而是问他，“茶烟梧月里，你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他深深吸了口气，低着头说道，“我就是想靠近你，可能是我的心选择了你。”

　　他还想继续说些什么，我打断了他，“可以。”

　　程易有些懵，“什么可以？”

　　“你不是问，我可不可以做你的女朋友吗？”我眼含笑意，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眸。

　　“真的吗？”程易笑出了眼泪。

　　“真的。”

　　12

　　一个星期后，程易康复回到学校。

　　星期一的早晨，我的办公桌上出现的不是奶茶，而是一个香喷喷红薯。

　　我看着那红薯，眼眶不觉间湿润了。

　　三年前没有吃到的，三年后，辛奂以另一种方式补给了我。

　　升国旗的时候，我看着穿着正装的程易那儒雅翩翩的样子，就仿佛看到了辛奂也披上了他最爱的白大褂。

　　晚上，程易约我去坐摩天轮。

　　看着整个城市万家灯火，我突发奇想，“程易，我可以看看你的伤疤吗？”

　　“当然可以了，”程易宠溺地朝我笑笑，“把我揽进了他的怀里。”

　　摩天轮的最顶端，我解开他胸前的扣子，那道长达二十厘米的疤，像一条小蛇，很是触目惊心。

　　“怕吗？”程易低声问我。

　　我摇摇头，把脸贴了过去。

　　「辛奂，还能以这样的方式陪在你的身边，真好。」

　　一瞬间，我的心底里仿佛传来了辛奂对我的回应：

　　「宝宝，这一次我再也不会离开了。」

　　我系上程易的扣子，抱的他更紧了些，决定对他坦白。

　　“程易，其实你现在的心脏……”

　　话还没说完，我就被程易堵上了唇，“你什么都不用说，这颗心脏让我遇见了你，爱上了你，这就是我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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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芊，那晚你在酒店外喊出的名字，我在我的病历上见到了，如果他只能以这种方式继续陪伴你，那么我想说，这一切都是我们的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