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的玛丽安站在边界线上,望着用枪指着他们的军人,她悄悄地向后退了退,半侧过身躲在人后,有些茫然的张望着。他们只是想穿过这些国家去美国,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受到阻拦,难道是他们做错了什么吗……
玛丽安的故乡是洪都,那是个极亲近自然的地方,在任何一个城市都不需要担心缺少植物,楼房从来都不会比植物占地面积多。因此,你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小心避开聚在一起的男人们。除此之外,洪都拉斯是个多么完美的国家啊!玛丽安总这么想,她热爱自己的国家。
在玛丽安十三岁的时候,母亲走了,别人都说她跟其他男人跑了,但是玛丽安不相信:明明昨天晚上,妈妈在为她擦药时笑着说要让她继续上学,说要带她去看海,还说以后要带她去美国——世界上最富强的国家。当时,那个可怜的中年女人和她的女儿一起许下了美好的未来,但是第二天她就不见了,独留下玛丽安面对生活的重压和醉酒的丈夫。
后来,玛丽安退学了,她的父亲觉得女孩子读书没用,还不如回家干活。没有了母亲的支撑,玛丽安的生活变得艰难,所幸那三个月男人用着不知道从那里弄来的钱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很少回来。而繁重的家务活和作坊的工作也让她失去了缅怀母亲的时间,她要养活这个家,供父亲花销,每天躲避过往的人群,她太累了,去美国的念头也被深深地压进内心深处。她逃不了。
玛丽安十四岁生日那天,她快活极了,父亲竟然要带她出去玩,那一刻,她对出去的向往超过了对街头上男人们恐惧。回想这一个月的生活,玛丽安满意极了,她已经能养活好这个家了,父亲也经常回家了,很少像以前一样打骂她,甚至不多喝酒了,还总夸她:“玛丽安你是个大姑娘了,真好!真好!”每当这时候,玛丽安总有些不安,她莫名地想起了离开的母亲,玛丽安只能在夜里哭着对直接说:未来会越来越好。
玛丽安跟着父亲走进了一条小巷子,一路上她大胆地询问着目的地,父亲只是说保密。玛丽安想:那一定是个有趣的地方。随着深入,女孩小心翼翼地瞄着那些一脸凶相的陌生人们,不安在心中滋生,她忍不住扯住了父亲的衣角,但此时男人也停下了脚步,一把扯住她,硬把她拉到跟前推给前面的人。玛丽安看着那个身为父亲的男人双目猩红,他兴奋的喘着粗气:“好了,这可是个雏,快把钱给我。”看着他倒在地上,血顺着脑袋上的洞流出,而她逃不了,被带走了……
“玛丽安,你在发什么呆,快走,他们允许我们进入了!”乔轻推了一下玛丽安,见她呆站着,干脆拉着她一起走。谁料玛丽安竟想起了被拉走的事,她猛地一缩手,甩开了那个好心人。
“抱歉,乔,我自己走。”玛丽安跟着欢呼的人群进入边界,她小心地避开激动的人群,拢了拢衣衫,悄悄将手放在了肚子上。她默默地走着,突然感到一阵寒冷,她意识到他们是不受欢迎的,她看着这个国家的人们如同见到恶魔一般远远地躲开,一如生活在洪都拉斯的人们;看着想要上前的孩子被父母斥骂,然后被抱走轻哄;看着即使放行,仍维护着治安,时刻保持警惕着的警官们……
玛丽安突然感到一阵恐慌,她不想继续下去了,她知道这些人不欢迎他们,美国也一样,甚至推行“骨肉分离”政策,这让此刻孤身一人的玛丽安无法忍受。想到这里,她摸了摸肚子,安抚了来自内部的轻微的躁动。她无处可逃。
晚上,他们只能在郊外找个地方露宿,看着居无定所的人们,望着他们火光下红黑的脸,粗糙的手,想着他们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幻想而反复奔波,然而一起终究都是泡沫:他们是不受欢迎的。玛丽安觉得自己无法再忍受下去了,她要逃离,去一个可以脱掉“洪都拉斯难民”这个称号的地方,去一个可以接受玛丽安这个人的地方,去一个不一定富裕但是安稳的地方,哪怕是个小村子。
第二天,人们出发的时候,玛丽安留了下来,她看到人群中乔停了下来,他看了她一会儿,最终转身离开。她笑着目送着人群远去,看着最后一个人消失,没有人为她留下,她没有哭。那一刻,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松开一直牢牢系着的外衫,显出了半大的肚子,向着大海的方向走去,也许那里有她的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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