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很是喜欢吃公司楼下食堂的葱油拌面。
做葱油拌面的阿姨总是极受欢迎,她动作利落,将烫好的面条稍稍沥水,添入大碗中,加入酱油、葱花、盐、鸡精,最后浇上滚烫的葱油,只听得刺溜一声,整碗面条战栗起来,无端端惹了一身鲜香。
之后搅匀面条,每一根面条着上香酱色,倒入白色小碟里,胡乱又规整地卧在浅浅一层汤汁儿里,间或夹杂着几颗碧翠青葱。
食堂里少数人是慢条斯理地吃着,他们早早地就来了,离上班时间尚早,自己添点儿榨菜、辣椒酱,又是不同的风味。
而我总是踩着点来,匆匆打包了一碗,又似风一般仓促离开了。等到了桌前享受美食,面条早已结团了,远不如刚出锅时候口味清爽。
蔡澜写了一本书《暖食》,他喜欢吃各种面食,且最喜爱吃猪油,下面烧菜须得加一勺凝如白脂的猪油,味道才更为浓郁,若不加,还不如吃发泡胶。他又说起来,那时香港一部分人登报声明反对吃猪油,认为这是不仁慈的事情。蔡澜带头反对。
其实做葱油拌面里的葱油,自然是猪油提味更好。动物的油脂以高温烧热,浇在葱花里,做成浇头,又一齐倒入味寡的挂面之中,滋味最美。
小时候我父亲时常买一大块白腻腻的肥肉回家,花大半个下午将肥肉切成小块,熬成一锅乳白的油脂。我是不大爱吃肥肉,总是嫌腻,可是那层厚厚的猪皮稍微炸一下,切成透黄的胶质,和红鲜辣、白蒜丁剁吧剁吧炒在一块,我能吃两大碗白米饭。
至于那榨干了油脂的油渣,也以同样的方式成为一碗上不来台面的菜,可咬了一口,总归免不了口齿间忽地冒出一大口油脂,油腻腻的,不如猪皮有嚼劲,为我不喜,我的母亲和姐姐亦同样,我父亲只好自己吃了半碗,剩下半碗,倒进了垃圾桶。
我父亲总是以猪油做菜,对调和油格外珍惜。我大抵不太能理解饕餮对猪油的狂热,我虽口味偏好重盐重辣,但唯独不重油,总觉吃多了肚皮里是油汪汪、腻歪歪的。
我父亲倒不是一个猪油狂热者,而是那时肥肉的价格相对于调和油来说,十分实惠。
不但猪油为我所不喜,实际上挂面也是我所厌恶的。
主要原因是读书时,我母亲一大早起床,趁我还没起床的时候下了两碗鸡蛋挂面,一碗给我,一碗给姐姐,待我洗漱好,挂面早已吸饱了汤汁儿,软趴趴地窝在那只远超一个初中生饭量的大瓷碗里,不夹起来也就罢了,伸了筷子后发现,怎么拨都拨不出一根完整的面条。
于是,“稀烂”成为挂面的唯一标签,等到这个标签纠正过来的时候,我早已是离家千里之外了。
在江西,更为符合当地人口味的不是面,是粉。而这个粉,总是和辣椒协同作战。
江西,是一个吃辣程度被严重低估的省份。由于人文原因和经济原因,江西的存在感低微,我在杭州吃馆子的时候,隔壁桌操着北方腔,细数中国鲜为人知的几个省份,江西、安徽、贵州、宁夏、青海等等,嗓门之大,我只好侧耳聆听。
很惭愧,作为江西人,我唯一能纠正他们对江西的看法是,江西人很能吃辣。更惭愧的是,相处几个月后,还有一位温州的同事以为我是山西人,纠正后,她又认为我是陕西人。大约再没有省份里带“西”字了,她终于没有弄错了。
因喝白粥也放辣椒,我令口味清淡的浙江人大跌眼镜。不过在杭州呆上了将近四年,口味却也逐渐不那么激烈了。
在江西,葱油拌面是无人肯吃的。江西人爱吃咸辣,爱吃江西米粉,这种米粉硬粗,要泡好之后再煮,但久煮不烂,口感韧性十足。这种粉可做成炒粉,炒粉里加入干辣椒、豆芽、肉段、葱花,淋酱油,也可做煮粉,两把上海青、一个荷包蛋或卤蛋,一片肥瘦相间的扣肉,撒上葱花香菜末,吃完一碗煮粉,几乎要大汗淋漓了。
自然,这样大汗淋漓的经历,已然很久没有出现在游子的身上。身处异地,也只好顺应他乡口味,不过好在医生告诉我,口味清淡一些,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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