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骤雨长风
拜火教两名使者二次出马,可惜在神秘白衣女子的破坏下,夺宝大计再度落空,身居幕后的鬼宿使者吴公公气急败坏,悄然奔向万寿宫太皇太后的起居之所。
这狡猾的老太监预先留了一手儿,一旦行动失败,便启动第二方案——下毒!
此时此刻,紫禁城早已是一片大乱,御林军全体出动四处捉拿刺客。
待鬼宿使者匆匆赶到太皇太后的寝宫之时,发现情况并非如自己预先所料,太皇太后的贴身护卫郎圣恩率御林军将万寿宫团团包围,四周守卫森严,根本不容靠近。
老太监心中焦急,却也不敢妄动,远远潜伏,伺机行事。正当这时,真宗皇帝在裴举的陪同下,赶到万寿宫探望皇祖母的安危,老太监趁机凑上跟前。
真宗皇帝得知皇祖母安然无事,这才放下心来,一面传旨令御林军协助云王太子捉拿刺客,一面吩咐宫娥为皇祖母熬制安神汤。
老太监心道机会来了,尾随宫娥来至御膳房,看准时机,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太皇太后的安神汤中撒下了拜火教奇门毒药——【过五不过七】。
这种邪门儿毒药入口微甜,与安神汤中的灵芝苦香味道混在一起让人根本无从察觉,中毒者五日之内昏睡不醒,肉身容貌急速衰老。五日后回光返照自然清醒过来,如果没有解药,就只能静候七日之期,大限一到,中毒者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变做一具枯骨干尸,在无边的绝望和恐惧中死去。投毒之后,鬼宿使者悄然而去。
他想等到五日之后在云悠然走投无路的绝望之际,以解药诱逼他交出琥珀龙睛石,到那时只剩两天的时间,不怕他云悠然再耍什么花招儿。
…
眼看东方渐白,逍遥三少折腾了大半夜,到头来还是无功而返。兄弟三人心中好生郁闷,垂头丧气地回到紫禁城。
天光大亮,三人刚刚迈入万寿宫的大门,小太监匆匆上前来报:“云王殿下,不好了,太皇太后和万岁爷中毒晕倒了!”
闻听此言,三人不由得大吃一惊,跟随小太监急匆匆赶到寝宫,宫内一片愁云惨雾,真宗皇帝和太皇太后昏迷不醒,一群御医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八王千岁大发雷霆,指着御医们的鼻子一顿臭骂:“一群废物!没用的东西!平日里只会吹牛攀比,目中无人,现在如何?连太皇太后和皇上身中何毒都诊断不出,留你们这群废物何用?!”
云悠然快步上前,低声询问:“伯父,老爹和太祖母究竟怎么了?”
“唉…”八王爷一声叹息:“孩子,伯父在府中得报说万寿宫有刺客行刺,我连忙赶进宫来,皇祖母和皇上本来好端端的,突然昏迷不醒,太监和宫娥们说他们是在喝了安神汤后突然倒地昏迷的。而这群没用的御医又是针灸,又是诊脉,忙活了半天,都说不出个子午卯酉,一个个满口的可能、也许、大概…没一个人清楚皇祖母和皇上究竟是中了什么毒,用什么药,该怎么治!”
云悠然说道:“伯父,冷静。今晚的刺客是冲着我们来的,他们在宫中有同伙接应,此番必是有备而来,害人不是目的,他们想要的是琥珀龙睛指环,所以说,咱们还有时间。况且,江湖中人喜欢旁门左道,用一些稀奇古怪的毒药,令人防不胜防,我们不能指望这些御医,他们不懂江湖,还须另想办法。”
八王爷愁眉紧锁,一手按着云悠然的肩头,“孩子,你的话有道理,孤王一时心急,太过冲动了。你心思缜密,先去看看你父皇和太祖母,再行打算。”回身指着御医们骂道:“你们这群废物,统统给孤王滚!”
御医们如获大赦,耷拉着脑袋灰溜溜地闪了。
…
龙床凤榻之上,真宗皇帝和太皇太后二人面如死灰,眉头紧锁,如同睡着了一般动也不动,云悠然试探二人鼻息,呼吸平稳,脉象平和,料想暂无性命之忧。终究是毒性难料,云悠然不敢大意,吩咐太监把茶杯中残留的安神汤收好,心中盘算着如何尽快找到解毒之法。
正在这时,太皇太后的贴身宫娥心细,见到二人面色有恙,急呼道:“王爷、太子殿下,不好了!快看…太皇太后的脸…”
二人慌忙上前,仔细观察太皇太后的容貌,老人家年事已高,容颜苍老,但多年来保养得当仍显得面色红润,可眼下突然容颜枯萎,呼吸也变得微弱起来,另一边的真宗皇帝也是鬓边青丝渐呈斑白,急速苍老了许多。
“天哪!”众人大惊失色,好厉害的毒药,照此下去不需廖廖数日二人便会被熬成干尸枯骨,众人急得冷汗直流。
云悠然极力稳住心神,先给二人自各服下一颗草还丹,转回身对八王爷说道:“伯父,事不宜迟,我和无错、秦问这就回骤雨长风楼,苗楼主和九影兄弟见多识广,他们或许有办法。”
“好好好,孩子,你们兄弟路上小心,伯父担心那些刺客半路再生事端。”八王爷叮嘱道。
云悠然一声苦笑:“他们要是真能出现最好,我怕的是他们不来,太祖母年事已高,经不起毒药的折腾,时间一长,即使他们提出了交换解药的条件,只怕太祖母也…总之,事情因我而起,我会尽快找到医治太祖母和老爹的办法。伯父,刺客的同伙就是这深宫中人,您切记万万多加小心了,在我回来之前不要让无关人等靠近这里。”说完带上残留的毒药安魂汤与两个兄弟火速出宫去了。
…
骤雨长风楼中,云悠然向苗玉桥和冥踪九影讲述了昨夜风波,众人听后一阵沉默,对于云悠然所描述的这种使人极速衰老的毒药众人前所未闻。
在看过这杯没有任何异样的剧毒安魂汤后,苗玉桥沉思片刻,说道:“刺客的目的是为了得到琥珀龙睛石,从他们行事的狠辣手段来看,只怕他们真正现身,提出以解药换取琥珀龙睛石的时候也该是毒药发作的最后期限了,到那时,云兄弟,只怕你别无选择,不得不答应他们的条件。”
云悠然无奈道:“楼主所言极是,小弟也想到了这一点,看情形老爹或许还能扛上几天,但太祖母不行,她老人家早就受人暗害,体内一直隐藏着一股阴邪的寒气,如今雪上加霜,后果难测。眼下,我必须尽快找到解毒的方法。”云悠然期望的眼神投向了冥踪九影,可冥踪九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干弟兄纷纷摇头。
看到众人束手无策,云悠然心急如焚。苗玉桥安慰道:“云兄弟莫愁,我等虽然没有办法,但我想到一个人,或许她能帮你。”
“谁?”
“京城郊外的弈天斋神医——医笑扬。”
“医笑扬?”
“对,此人是弈天斋的女主人,杏林高隐,世人都称她为在世女华陀,医术十分高明,我们骤雨长风楼和弈天斋打过几次交道,虽不敢确保她是否能解此毒,但眼下也唯有寄希望于她了。”
“那我们即刻起程!”
“来人!备马!”
…
东京汴梁城郊,龙津河畔,竹林掩映着一处草庐小院,这里就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弈天斋】。
弈天斋门外有一副木刻对联,上联刻着【绝路求生拜鬼谷】,下联刻着【轮回路转访华陀】。对联所指的就是弈天斋的两位主人,男主人江湖人称鬼谷神算——玉梨公,此人师承鬼谷之门,精通星相占卜,堪称江湖第一神算。当年,云悠然降生之时,正是他在扬州城外夜观星相,还留下银两接济云娘一家三口渡过难关。
相比而言,弈天斋的女主人名气更大,江湖人称在世女华陀——医笑扬。医笑扬双腿先天残疾,少年时机缘巧遇江湖神医妙手【天残子】,老少同病相怜,医笑扬成了天残子的唯一传人,跟随师父行医二十余载,天残子过世后留给医笑扬一部医书——【华陀遗章】。这部旷世奇经为三国时期神医华陀所著。当年,魏王曹操要斩华陀,华陀临死前将毕生医术汇入这部【华陀遗章】托付给身边善良的老狱卒,千古医书幸而得以流传于世。得益于【华陀遗章】的帮助,数年来,医笑扬悬壶济世,成为了江湖人人交口称颂的神医。
…
天色阴沉,北风怒吼,雪花飘零,苗玉桥带着云悠然三兄弟冒雪奔赴弈天斋。
恰逢玉梨公云游在外,草庐中,医笑扬微笑相迎。一见医笑扬,颜无错首先泄了气,心想:“一个貌似年轻的老太太,走路都要药童用轮椅推着,自己本身就是个病人还如何给别人看病?”
苗玉桥上前躬身施礼,“先生近来可好?今日苗某陪几位朋友上门讨扰。”
医笑扬微笑还礼,“楼主客气了,天冷风寒,还请诸位到屋中叙话。”
屋外大雪纷飞,屋内炉火熊熊温暖如春。苗玉桥开门见山向医笑扬表明来意,云悠然拿出保存下来的毒药安魂汤递给了医笑扬查验。
医笑扬接过茶杯内外端详了一阵,而后,看了看云悠然,笑着说道:“如医某人猜得不错的话,这茶具是京窑中的名品【青花御丹瓷】,乃是宫中皇族御用之物,想必这位少年朋友是宫中之人。”
云悠然苦笑一声,“先生见笑了,云悠然和两位兄弟本是雁荡山逍遥派的弟子,无奈造化弄人和这深宫结下渊缘,眼下受江湖恩怨牵扯,不幸连累了亲人,老爹和太祖母已是命悬一线,听苗楼主说先生悬壶济世,妙手仁心,还望先生慷慨相助,云悠然感激不尽。”
医笑扬微微一笑:“云少侠切莫误会,当日里云王太子和两位侯爷的侠义之举早已传遍天下,医某人对三位少侠更是由衷佩服。适才所说这茶具是宫中之物并无他意,只因这青花御丹瓷与其它瓷器有所不同,是两种不同的制陶之法混烧出的精品,这种制陶之法的独到之处在于内壁御丹白瓷与外壁青花白瓷相互作用,遇到有毒之物的时候会暗生血纹,瓷器会变得外青内红,又称碧血丹心,所以才成了历代帝王的御用宫瓷。但如今器皿内壁并无血纹,可想而知,这种毒十分罕见,毒性隐蔽,非同小可。”
“那先生可有解毒良方?”
医笑扬没有回答,凝视着杯中之毒沉思良久,继而抬手将杯中毒药缓缓地倒在手边花盆中生长的一株何首乌上。
顷刻之间,何首乌枝黄叶落,转眼就变成了一堆衰草枯枝。
见此情景,众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云悠然心头一凛,“何首乌又称不老草,竟然连它也难逃一劫…”
医笑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我行医数十载,如今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能使人急速衰老的毒药,不瞒诸位,我确实不知道这种毒究竟叫什么名字,只是依稀记得师父生前曾经偶然提起过,据【山海经】记载,重洋海外,异国他乡生长着一种极其罕见的花草,它所开出的花朵十分香艳,却偏偏蜂蝶不采,结出的果实肥美诱人,却是鸟兽不食。曾有人因好奇品尝了它的果实,结果几天之内便身体急速衰老而死,书中记载这种花叫——【冥王花】。”
“冥王花…”云悠然陷入沉思,既而对医笑扬言道:“先生,不瞒您说,下毒之人正是来自异国他乡,他们是海外东瀛岛的人,依先生描绘,传说与现实中毒迹象极其吻合!”云悠然期待的目光投向医笑扬。
医笑扬微微蹙眉,沉思片刻,说道:“如果真是这样,倒也并非无药可医,只是…”
闻听此言,云悠然心中顿时升起了希望,忙道:“先生但讲无妨。”
“世间万物既有相生,便有相克,冥王花耗人血脉,催人衰老。【药王经】曾有记载,世间有一种【百相灵龟】,它的血可以使枯木还春,更有助人返老还童的神奇功效,医某不才,但有灵龟之血相助,定可解冥王花之毒。”
“百相灵龟…在下才疏学浅,着实未曾听闻,还请先生明示。”
“相传距京城西郊三十里外,佛手山小雷音寺的绝心禅师养了一只百相灵龟。”
“多谢先生指点,云悠然先行告辞,他日定来登门拜谢。”
…
辞别医笑扬,云悠然当下便要前往佛手山小雷音寺。
竹林外,苗玉桥面带难色,迟疑了片刻说道:“云兄弟,此行之前有些话苗某不得不提醒你。”
“楼主请讲。”
“恕苗某直言,那佛手山小雷音的绝心禅师乃是佛家得道高僧,盛名远播确实不假。只是他的俗家身份乃是南唐皇室宗亲,北宋灭南唐,太宗皇帝为了小周后以毒酒赐死了南唐后主李煜,而南唐后主李煜正是绝心禅师俗家时的至亲尊长。常言道,国仇家恨,不共戴天,纵然绝心禅师已是得道高僧,但心中能否真的放下这份仇恨…苗某还不敢说。”
“我靠!报应啊…居然有这等事?”云悠然傻眼了,迟疑了一会儿,“楼主,事到如今,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试,此番我会以逍遥派弟子的身份见他,希望他能网开一面,不计前嫌,慈悲为怀。”
“如果我是你,我也会前去一试,只是绝心禅师已经闭关修行无量苦禅三十余载,红尘俗事从不过问,我担心他不会见你。”
“丫的,怕他个球!”颜无错不忿道,“如今顾不得许多了,先上软的,打溜须,拍马屁,让我哥先来!老肌霸登要是不给面子,就跟他来硬的!二踢脚爆菊花!肚脐眼儿打放屁!送他直接上西天参见我佛,再把他养的王八统统抢回去放血熬汤!”
听完颜无错大言不惭的狂妄之言,苗玉桥无奈地苦笑摇头,“无错兄弟,你可千万不要小觑了绝心禅师,都说少林两大神功【洗髓】【易筋】,绝心禅师的【易筋经】功力已是臻至无极之境,江湖中根本没人能闯破的他的【金刚无量伏魔樽】,这些等你们到了小雷音寺自会明白。”
“什么?什么…伏魔墩儿?管他呢,那老秃驴不就是个养鳖专业户儿嘛!说到底也就是个吃素的,我颜老二急了可是会咬人的,他养的王八我们兄弟今天要定了,楼主带路吧。”
寒风呼啸,漫天飞雪,三兄弟和苗玉桥跃马扬鞭直奔佛手山小雷音寺。
…
风雪交加,天地一片苍茫,佛手山下,寒林古刹禅钟悠悠,真可谓:玉带寒山飞雪色,禅林古刹颂雷音。
与京城里的大相国寺相比,雷音古刹寺院虽小,地位名气都远不及大相国寺,但同样香火鼎盛,即便今日风雪交加依然有不少香客前来登山进香礼佛,四人将马匹留在山门外,随同接引僧人进了雷音寺。
俗话说礼先事后,来此佛门胜地,又有求于佛门中人,自然是先要敬菩提拜佛祖求结善缘。四人先来到大雄宝殿烧高香拜佛祖,苗玉桥随手捐了五十两银子的香火钱,一见苗玉桥出手如此阔绰,可把一旁知事堂的首座【能持】和尚可乐坏了。
能持虽是出家人,但本性贪婪,心中压根儿就没想过什么行善积德,普渡众生,终日里想方设法聚敛钱财。绝心禅师闭关多年,寺中大小事务均由他代为主持,日久年深能持和尚厌倦了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的身份,一心盼着绝心禅师早登西天极乐,做梦都想自己坐上方丈之位,独领整个小雷音寺。只可惜他很不走运,苦盼二十几年的心愿一直没能达成,主要是绝心禅师虽然年迈,却一直不肯圆寂。想下毒害死老和尚却又没法闯入老和尚用易筋经神功设下的金刚无量伏魔樽,所以这些年来能持和尚对此一直耿耿于怀,郁闷纠结。
眼下,能持和尚错认为苗玉桥是个富商巨贾,是主动送上门来任由宰割的肥羊,当即满脸陪笑凑上前来,高呼佛号,躬身施礼道:“阿弥陀佛,天寒雪冷,山路难行,四位施主能驾临寒寺诚心礼佛实属功德无量,贫僧能持代众僧谢过了。”
“啥?你叫‘能吃’?你丫能吃个啥?猪头你敢吃吗?”颜无错忍不住出言讥讽。
开罪有钱人那可是大大的罪过,能持和尚略显尴尬讪讪一笑道:“非也,非也…贫僧之持是持戒之持,非吃喝之吃是也。”
苗玉桥行走江湖阅人无数,云悠然和颜无错聪敏机灵,眼前的老和尚皮笑肉不笑,肉笑心不笑,说话之际贼眉鼠眼溜溜乱转,这副嘴脸一看便知绝非忠厚老实之辈,典型儿的佛面贼心,三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苗玉桥抱拳还礼道:“能持大师客气了,我等久闻宝寺大名,早就想来一睹风采,今日了还心愿,还幸与大师相识,看来我等与佛祖还真是有缘啊。”
能持厚颜道:“几位施主面相庄严福厚,实乃天降贵人之相,能与施主们相识应该是贫僧有幸才对。”
云悠然不想听他啰哩啰嗦的拍马废话,直言不讳道:“能持大师,我等听闻宝寺有一天地灵物,唤作百相灵龟,素问灵龟能驱灾避祸,降福赐宝,不知可否让我等开开眼界。”
“对!”一旁的颜无错插嘴道:“我们兄弟今天就是为了看王八来的!”
能持微微一笑:“几位施主想见灵龟又有何难。不知施主们可否晓得,这灵龟乃千年灵物,早年间姜太公驾灵龟渡海求仙辅佐武王成就西周天下。如今,幸得灵龟安居寒寺,也称得上是天下有缘人难得之福。既然几位施主如此心诚,贫僧愿为带路效劳。”嘴上虽这么说,两脚却如同落地生根一般,动也不动。
颜无错性子急,叫道:“那就走吧,你别光说不动啊?”
能持笑道:“这位施主莫急,灵龟乃是神物,既然是神物,那么要向神祈福…自然是要表示一下‘诚心’的。”
“诚心?什么诚心?”颜无错急了,瞪着眼嚷道:“丫的让老子跟一只王八表诚心?我问它,老仙儿,你好!几岁了?今儿吃了吗你?一顿能吃多少?丫能听懂吗?”
苗玉桥在一旁淡淡的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张百两银票,“大师,‘诚心’在此,还请笑纳。”
能持和尚见苗玉桥如此知趣,顿时眉开眼笑,忙接过银票揣入怀中,连声道:“这位施主真是佛缘深厚,难得,真是难得啊!”
颜无错气得脸都绿了,斜着眼,呲着牙,恨不得上去咬他一口,气道:“你可把这份诚心收好了,过年了,这是我们老大给王八的压岁钱,留着给它买豆包吃!其他孙子要是敢昧良心偷着花了,这辈子烂鸡鸡!下辈子当王八!”
银子到手了,就算是挨骂,能持和尚也毫不生气,得意地说道:“施主又错了,灵龟不吃豆包,只吃这寺中清露池的莲子。”
…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既然得了银子,能持和尚自然不再怠慢,乖乖地在前引路,四人跟随其来到雷音寺后园——清风院。
风潇潇,雪飘飘,远观青松迎寒透翠,近赏腊梅沐雪飘香,风雪中的清风院景色怡人。
穿梅林,踏小路,绕过假山,众人忽觉眼前一亮,此情此景只叫人如临幻境,若非亲眼所见,任谁也不会想到在这漫天飞雪的禅林古刹中竟会有如此一片神奇天地——青翠的山崖下,鲜花盈盈,绿草茵茵,泉水奔流,鸟雀飞旋,好一片夺目的春光,如同一幅春意盎然的山水画卷悬挂于冰天雪地之间。
多年前,苗玉桥曾有耳闻,说雷音寺有此一奇观,但他一笑置之,并未放在心上,此刻的他和三兄弟一样,被眼前的情景所震惊了。
颜无错挠着脑袋张大了嘴,“我娘啊!这不会是真的吧?”
能持和尚斜着眼看了看颜无错,得意地一笑,“前方清露崖下是一片无量之境,佛说真亦幻,幻亦真,亦真亦幻皆存于无量之中,施主们信则有,不信则无。”
颜无错白了他一眼,“放什么乱七八糟的?待老子过去看看!”说着大步流星直奔清露崖而去,众人紧随其后。能持和尚并不阻拦,一脸阴笑地在旁边袖手观望。
就在颜无错冲到风雪与春光交界之处的一瞬间,一股柔和的力道将他弹了回来,颜无错感到就像一大只无形的大手轻轻地将他推了他一下,终究是因为冲得太狠,再加上风雪路滑,颜无错一个腚墩儿墩在了雪地上。
颜无错顿时火冒三丈,一下子窜了起来,一边揉着屁股一边吃惊地张着大嘴四下里踅摸,嘴里不干不净地嚷道:“嘿!谁?谁呀?谁他娘的把老子推一跟头!”
说话间,身后的三人赶至近前,三人也是心中纳闷,颜无错怎么会跑着跑着突然摔了一个仰面朝天。云悠然问道:“无错,怎么了?”
颜无错一脸惊诧地说道:“鬼知道,我跑得好好的,好像突然间撞到了一堵软墙上弹了回来,又好像是有人推了我一把,冰天雪地的,这腚墩儿摔得真他娘的实诚,老子尾巴根子咯得生疼!”
有了师弟的教训在先,云悠然不敢造次,小心翼翼地伸手向前一探,指间所触,就在眼前这片天地之间,有着一面无色无形的铜墙铁壁,将清露崖下分割成数九寒冬和阳春三月两片截然不同的天地。
苗玉桥近前来说道:“云兄弟,苗某也是初次造访宝刹,若所料不错,这应该就是绝心禅师的【金刚无量伏魔樽】”
若非亲眼所见,云悠然真的无法相信世间会有如此奇人神功竟可以左右天地驾驭风雪,“难不成这绝心禅师竟是神仙?”云悠然自言自语地说。
且说这边的颜无错一听让他栽跟头就是先前所提到的绝心和尚,心中顿时搂不住火,骂道:“嘿!我说呢,原来是这老鸡贼装神弄鬼,秃驴人呢?藏哪儿了?是不是藏这个什么伏魔墩儿里了!”说道抬腿就是一脚。颜无错踢这一脚原本是想出出气,却没想到“嘭!”的一下,他的脚被凭空“粘”住了,怎么使劲儿也抽不回来,“咦?怎么搞的!”颜无错双手一推想把脚抽回来,不想这一下双手也“粘”上了!
“他娘的!”颜无错一急,下意识地头向前一顶,“哎哟哟…师兄,不好了!快救救我!我脑袋被粘住了!”
云悠然和秦问连忙抱住颜无错的腰用力向后拖,可任凭二人怎样用力,都无济于事,一股奇怪的力道随着二人的力道大小变化相抗横,中间的颜无错忽前忽后难过极了,“师兄、胖子,快快快…快别拽了,我脖子快断了!”
云悠然和秦问慌忙住手,再看颜无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挂”半空中,急得大汗淋漓,“师兄,这伏魔墩儿里面确实是春天,很是暖和,一点儿都不掺假,可外面的屁股还冻着呢,一头儿冷,一头儿热,真他娘的难受!要不你再使把劲儿,把我塞进里头,正好儿找老秃驴要王八去!”
只能说颜无错想得美,秦问好一阵折腾,连推带扛,一顿猛塞都没能把他塞进无量之界,到头来还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悬挂在天地之间。
冷暖交煎,屁股上的皮都快被蹭掉了,一阵阵火辣辣的疼,“我想出去啊…高僧,高僧爷爷,您老儿在哪儿啊!快开恩吧,可饶了我吧,颜无错这次真的错了,有眼不识真佛!晚辈下次再也不敢了,饶命啊…”颜无错终于认错了,告饶服软,哀求连连。
云悠然也是没了主意,向着里面躬身施礼,恳求道:“高僧在上,我师弟莽撞无知,冒犯了高僧,还望高僧能高抬贵手,原谅我们兄弟。”
一旁的秦问也连忙跟着点头儿做揖,结结巴巴地嘟囔着:“高高高高高…高僧饶了我二二二二…师兄吧,饶了他吧。”
说着说着,颜无错忽感身子一沉,“扑通!”一下摔了下来,颜无错骨碌一下爬了起来,伸了伸胳膊,踢了踢腿,“嘿!师兄、胖子,我…我又自由了!我原以为自己今晚要在这儿过夜呢,还想着你和大师兄给我弄床被子来盖屁股上,这回没那个必要了!”
众人长出了一口气,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云悠然照着颜无错的脑袋瓜子就是一巴掌,训斥道:“你小子,真不让人省心,害我和秦问担心了半天,还不快谢谢高僧!”
“多谢,多谢高僧饶命,多谢…多谢…”颜无错跟着师兄、师弟向里面好一顿做揖施礼,点头哈腰忙了半天,颜无错歪着脑袋问了云悠然一句:“师兄,我都谢半天了,咋还没瞧见这高僧人在哪儿啊?”
这一下把云悠然也问住了,云悠然扭头看了看苗玉桥,苗玉桥说道:“这一片无量之界近百丈方圆,高僧理应就在其中。”
众人凝神向内仔细观望,不远处,蜿蜒的溪流在茵茵绿草地中汇集成一个清澈的小池塘——清露池,清露池中莲花娇艳,四周鸟语花香,逆流向上观瞧,正前方一处断壁石崖,高约三丈,崖上爬满了青藤,鸟儿飞入飞出在当中筑巢,崖顶石上刻着三个大字——清露崖。下方是一眼飞泉,就在清露崖底,水帘与青藤掩映之下,隐约可见一个凹陷的石窝,深不过三尺,当中坐着一个瘦小枯干的老和尚,几经风吹日晒,老僧容颜枯槁,身上的袈裟早已残旧褪色,整个人变得与周围的青石一个颜色,就如一尊石佛一般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看不出半点生气。
“我的天哪…难不成这石佛就是刚才整我的那个老秃啊…高僧?”好在秃驴两个字被颜无错及时地咽了回去,心中暗道“好险…差点儿又说走了嘴,万一要是再被粘上可就别想下来了!”颜无错无意中一抬眼,不由得兴奋地嚷了起来:“喂!师兄,你看!王八!啊不,是灵龟!灵龟在就在那儿!”
众人顺着颜无错手指的方向观瞧,就在清露池中突出水面的一块石头上,趴着一只盘子大小的乌龟,乌青的背壳上布满了古怪的金色条纹。这会儿,正伸长了脖子想去咬头顶上方低垂下来莲蓬,却怎么也够不着。
人命关天,时间紧迫,云悠然倒身向清露崖下的绝心拜倒在地,颜无错跟秦问也连忙跪倒,云悠然朗声拜求道:“圣僧在上,我等是逍遥派的弟子,至亲长辈不幸惨遭奸人暗算,身中海外冥王花之毒,想借灵龟宝血解毒,还望圣僧大慈大悲,救我亲人!”
无量界外连连苦求,无量界内平静依旧。过了好久,颜无错又受不了了,跳将起来,“他娘的!老子不干了!这老秃驴丫的忒不识抬举!师兄,咱们不求他!软的不行再来硬的!”不由分说扯起云悠然和秦问,又指着无量界中的绝心禅师骂道:“老秃驴!你竖着耳朵给老子听好了!我师兄就是当朝太子——小云王!我师弟是擎天侯!我!我!我是…是…咦?我是什么侯儿来着?他娘的,自己是什么官儿都让这老肌霸登给气忘了!不管老子是什么官儿!你听着!你二叔南唐后主李煜那是我师兄的爷爷干掉的!俗话说父债子偿,爷仇孙报!孙子!你要是有种就出来跟老子斗一斗,给你爷爷报仇,要是没种就在里面当一辈子缩头乌龟,大王八!老秃驴!你出来!有种你丫出来!”
云悠然想捂上颜无错的嘴都来不及,眼看着撕破脸皮。
颜无错骂了半天,无量界中的绝心禅师毫无反应,颜无错骂累了,说道:“嘿!这…这忍者神龟性子真好,激将法在他身上也不管用啊!原本还想把他引出来,咱四个将他逮了,再抢王八,现在…师兄,你看咋办?”
云悠然气得不行,拧着颜无错的耳朵,骂道:“怎么办?你问我?我问谁?你小子牛逼坏了,事儿都让你搞砸了!还问我个毛线!”
颜无错一伸舌头,“老大, 别急, 别急,办法会有的,容我再想想…”说完缩着脑袋躲到一边去了。
此时此刻,进退两难,愁煞众人,苗玉桥更是无语。看着无量界中的灵龟依旧努力地伸长脖子去够它可望而不可及的莲子,云悠然忽然觉得有些搞笑,自己和灵龟的处境一样,想得到的东西同样的可望而不可及。
颜无错深有同感,啐了一口唾沫,骂道:“呸!真他娘的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这艹蛋的王八艹蛋的高僧!让颜爷愣是拿这老哥俩儿没辙!”
看见灵龟吃东西,秦问也饿了,眼下日已偏西,从昨夜奔波到现在,兄弟三人水米未进,秦问在怀里摸了半天,掏出半块枣泥糕来,那是昨夜躺在被窝儿里吃剩下的,现在已经被挤压得成了碎渣,秦问将一把碎点心塞进嘴里,美滋滋地吃着,不经意间将一些糕点碎渣掉在了脚下的雪地上。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无量界中枝头上的一只小鸟看见了地上掉落的食物,“簌”的一抖翅膀,飞到秦问身边,叼起雪地里的点心渣儿又飞回了无量界。
“啊!”原本平常的一幕却令众人吃惊不已,“鸟儿出入无量境竟然可以丝毫不受约束!”
一旁的能持和尚听了颜无错的话,心中暗喜:“前些日子听得紫禁城风波,当朝天子承妻认子,大宋朝多了一位草根太子,原来就是他。今天太子登门,本座发财的机会来了!” 能持和尚脸的笑得像花一样,走上前来向云悠然三人深施一礼,“原来是太子殿下和两位侯爷驾临,恕贫僧眼拙,怠慢了。”
看着能持和尚恶心的嘴脸,云悠然没做声,颜无错白了能持和尚一眼训斥道:“甭废话,一边儿去!老子让这个什么伏魔墩给折腾得闹心,现在正烦着呢!”
能持心道:“这小子嘴太损,本座暂且不与你计较,本座早就知道无量界厉害,压根儿就没想提醒你们,就是想看热闹,谁让你小子刚才指桑骂槐说本座是王八。可惜没让你在无量界上多粘几个时辰。今天算你小子走运。上次本座给老和尚下毒不成,在这儿足足粘了三天三夜,差点儿给活活饿死,绝心这个老不死的,让本座想起来就火大!”
…
原来,早在三年前,能持为了早日当上主持,暗中设下毒计,配了一壶剧毒之水来到清露崖前,说是数日前佛祖显灵,赐降甘霖,要请绝心禅师与全寺僧人同饮。没想到因为过度的心虚紧张,刚进无量界便脚下一滑,失手打翻了茶壶,一壶毒药全都洒在了草地上,顿时毒烟升腾,花草枯黄。能持一看露了馅儿,拔腿就跑,结果被“粘”在了无量界上,能持苦苦哀求了三天三夜,方才脱身。
心中骂,脸上笑,蛇蝎心肠的能持和尚厚着脸皮压低声音言道:“太子和两位侯爷此行来意贫僧已然了然于胸,常言道,百善孝当先,太子殿下孝心感动天地,相信佛祖有眼,绝不会枉负云王殿下一片孝心的,只是此处风寒雪冷,不如我们借一步,到贫僧的卧房叙话。”
看着能持和尚一脸神秘的样子,明显话中有话,众人心知肚明,彼此眼神一碰,苗玉桥道:“如此…有劳大师头前带路。”
众人跟随能持和尚离开清风院,来到他的卧房,能持和尚亲自奉上香茶。
时间紧迫,云悠然将茶杯推到一边,直接问道:“大师,我等想借灵龟之血救人,不知大师有何良策?”
能持微微一笑,“太子殿下,绝心禅师闭关修行苦禅二十余载,早已神游灵山,空留一副皮囊于世,想求灵龟之血,何必求他。”
“听大师的意思…你有办法?”
“办法自然是有的,只是…”
“开个价吧,多少‘诚心’?”云悠然有些不耐烦了。
“贫僧哪敢向太子爷您要‘诚心’呀,这‘诚心’不是贫僧要的,是用来拜敬佛祖,显表诚心的,一分一毫都是香火钱。佛经有过记载,当年孝子周康求佛为母延寿…”
颜无错听得不耐烦了,嚷道:“你丫打住啊!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要多少?!一口价儿!老子绝不还价儿!”
“侯爷快人快语,太子爷更是真龙降世,佛门九九归真,此番…”话到嘴边留半句,能持和尚比划出了三个手指,连翻三次。
“九…九百两?”颜无错试探着问。
能持和尚笑而不语。
云悠然心中明白,笑道:“是九万两?”
能持和尚一声赞美:“太子殿下人中龙凤,果然是慧根深厚之人。”
一旁的颜无错火冒三丈,拍案而起,“九你妹呀!你个狗头蛤蟆眼儿的臭秃驴!一只王八卖我们兄弟九万两银子?九万两银子能买你他娘的一整庙的王八!你丫是不是想用银子把老和尚砸出来?你一个吃斋念佛的和尚,财迷心窍,九万两银子,你告诉我你怎么花?佛门弟子,吃喝嫖赌,你好哪一口儿?”
能持挨骂也不生气,“侯爷,贫僧怎敢在太子和侯爷面前乱打诳语,这不是找死吗?贫僧自幼出家,在小雷音寺修行四十余载…”
“你个贪财不要命的秃驴!狗头蛤蟆眼儿的东西!老子没钱!倒有拳头九万个!你要是不要!”颜无错的气不打一处来,撸胳膊卷袖子,就要冲上前狠狠教训能持和尚一顿。
云悠然伸手拦住了颜无错,冷冷一笑:“大师可是说话算话?明天我们兄弟带银子来,到时候一手交钱。”
“贫僧也会一手交龟。”能持和尚始终改不了那副虚伪的嘴脸,笑得令人作呕。
颜无错气得鼓鼓的,“行!孙子!你丫要是敢耍我们兄弟,老子割了你的秃头当球儿踢,摘了你的蛋黄儿当泡儿踩!一把火烧了你这王八庙!”
“侯爷多虑了,出家人不打诳语,太子爷和侯爷尽管放心!”
云悠然一抱拳,冷然道:“一言为定!告辞!”
“太子爷孝心感动天地,佛祖大慈大悲,定会保佑大宋皇族!”能持和尚春风满面,厚颜无耻地笑着说。
“佑你妹呀!歇着吧你!让开!”颜无错气冲冲地推开能持和尚,一脚踹开房门扬长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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