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圣祥
所谓成长,就是这个世界在自己眼前,变得越来越复杂,甚至不得不同时接受两个完全相反的道理。
以前只能看到A面,现在B面也看到了,发现当年想的太简单,或者,完全想错了。
成长的人,因此会变得宽容。以前不能理解的人和事,慢慢就能够理解了,转身对像自己少时一样,认死理的愣头青,微微一笑。
成长的人,也会变得理性。因为,结果的公平,几乎从未发生过;个体的自由,越发显得珍贵。再读《包身工》那样的煽情作品,你会想跟作者说:你错了。
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真正成长。很多人越活,世界越成了线条画,只有,并且只能有,一种道理可讲。或者说,他们只有立场,不讲道理。
在他们眼里,穷人总受欺负,总应被照顾,富人总是该死,总是愚蠢。又如,人民的眼睛总雪亮,官员总是世间第一傻;记者等于正义,被记者骂的人总是最坏。
失去就事论事的能力,失去事实判断的能力,只剩莫名其妙的价值判断,尽管只是一些陈词滥调,却可直接套上立场,适用任何事件。且,从不自我质疑,张口就能来,总是超级自信。
成长的人,会因为观念的改变,时常体会一种痛苦,就是活成了自己小时候最讨厌的人。
以前很穷,经过努力,也谈不上多富,但足以发现骂错了,绝大多数富人,都拥有比穷人更优秀的品质。他们纳更多的税,他们创造工作,非但没有剥削谁,反而对社会贡献最大。
以前觉得中国人就不应该学英语,见过的多了,虽然依旧不怎么用得上,却足以发现英语那么重要,自己失去了打开另一个世界的钥匙,所以必须恶补。
以前总觉得,钱那个东西,最愚蠢最害人,熟悉了社会协作,发现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就是钱,用钱表达,用钱交易,是最公平的方式,增进整个社会的财富,和所有人的福祉。
“因为我对权威的轻蔑,所以命运捉弄我,让我成为一个权威。”爱因斯坦这么说,不要以为他是在后悔成为权威,他只是在调侃自己,年轻不懂事时的狂妄。
不成长的人呢,因为身份的改变,也会活成自己小时候最讨厌的人,只不过,因为早已习惯,可能并不自知,也不会感到痛苦。
小时候,痛恨打人的老师,长大了,自己当了老师,对待学生却比当年的老师,凶恶一万倍,完全忘了自己小时候的感受。
读书的时候,寝室卧谈会骂贪官,骂得最狠的学生,走上仕途之后,哪怕一点点小的权力,也恨不得及时拿出来变现。
讨厌两面三刀的人,下定决心做一个真诚的人,可是后来,随身总准备着N个面具,心里怒骂时,脸上也能堆满微笑,说起话来,十句就有十句是虚伪的。
“没有及时按照自己想的方式去活,终于开始按照自己活的方式去想。”
没有行动力的人,想再多也没用,他不会成长;但行动并一定总能验证想法正确,否定自我,证伪过去的想法,按照行动过后的“自己活的方式去想”,其实就是成长。
人生离不开意外,难免会过成当初讨厌的人,只不过具体情形,可能截然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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