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九月九,又到一年重阳时节。
旱地里的红薯已经出垄,下锅的下锅、入窖的入窖。田埂上的芝麻黄豆也被放倒了,打成了捆,势薄点的,老奶奶一手夹在腋下就稍回了家,很像一个玩得不愿回家被硬抱回家的娃;数量再多点的,一个板车拖回去或者被主妇们一担挑回去,归途中还可吹一身临终前的秋风,不舍也容不得自己了;势众的,就扔到拖拉机车斗里享受一下最初也是最后的优待――自驾游,无奈车子别人开、从田间到晒场的旅途即是生命的归途。稻田里的晚稻差不多已收割完了,金黄稻田的壮美不复存在,田野里一片狼藉,农人们忙着收拾丰收的战场。菜园里,萝卜缨子长势喜人,隐蔽在下的萝卜头从地下冒出了白花花的一节,急于长大观望外面的世界――不知道它发现最终的下场是冒得越快被世界毁灭得越早这个现实会不会还那么无畏。
小时候,一过中秋节,经常就会听到一些年纪大的不需再下田做农活的老人说:中秋一过就是重阳了,过了重阳无时节了――再凶煞可厌的老奶奶发出这样的感慨的时候都是很安详可亲的样子,秋风掠过他们的银丝白发,还有点悲凉――坐在铺满稻谷的晒场边上像稻草人一样看着鸡鸭麻雀,那话许是对着鸡鸭麻雀说的,许是对着一边儿玩耍的孩子说的;坐在门口大树下看着太阳渐渐西沉,那话像是对着日升日落的岁月说的,像是对着自己的人生说的。
小时候,重阳节算是个节,因为每到节日,早餐都要吃面条或汤圆,讲究点的人家会烙糍粑,重阳那天还是这个循了这个俗。但是,中午正餐就没有什么特别了,所以又不像个过节的样子。记得有一年重阳节前,我问来我家磨汤圆面粉的大光头大爷家的婶子:重阳节到底是个什么节啊?大婶也无从答起,给了我一个听了无数遍的答案“老话说,过了重阳无时节”,这让我觉得是不是大人们也都不知道重阳节究竟算个什么节,此后再未探究过,到如今,若不是有网可查,我还是很懵懂。
对重阳节有了概念性的认知来自于三年级那首古诗《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清楚地知道了具体日期,隐隐约约了解到重阳节是一个与亲情有关的日子,诗里面说的那些登高、插茱萸习俗在我的世界里闻所未闻,除了吃汤圆面条糍粑,重阳节太不隆重、不正规了,所以我没法把它看成一个节日,顶多算是日历里一个重要点的日子而已。
加强了重阳节重要之感的还有那首歌:《又是九月九》。大概也是三四年级的时候,重阳节前后的日子,“又是九月九,重阳日,难聚首……”唱遍大街小巷,歌声里的乡愁和歌词的韵脚一样有韵味,让我再次领会到重阳节的重要,它就像是一年时间赛跑前的倒计时开始,到了重阳,远在他乡的人儿该冲刺年前最后的奋斗了、该准备走回时路了。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乡愁,还向往着长大后的漂泊,所以只能些许感受到思乡情绪里的悲剧美,却无法体味到乡愁里的悲凉寂寥。不知道当时我要是能预见我如今这般远离故土亲人且混得惨兮兮,还会不会渴望长大流浪于外面的世界?
又是九月九,我如儿时愿地思乡在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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