醪糟

不管多晚睡，她每天都起得很早，因为有一个小生灵每天清晨五点多都会绕到床的她那一侧扒拉，那是她的宠物狗，生物钟非常之准。

她坐起，抱起衣服和小狗出了卧室，洗漱后换好衣服出门遛狗。

回来一进门，小狗就四爪朝天地在门口的地垫上躺下，她照例给它用消毒纸巾擦爪子和屁股，洗了手，脑子里在寻思早餐吃做什么吃，打开冰箱，一眼看到装在瓶子里的米酒。邻居大姐那日来，极力推荐小区外街铺里的米酒，想是FJ昨日买来喝的，她昨晚回来挺晚，看到茶几上的小酒盅里剩着一小底子白。

她将瓶子和一个鸡蛋一起取出冰箱，去厨房做早餐。

她把瓶子倒过来摇了摇，让沉在底的米粒浮上来，然后拧开盖子倒了一些一在奶锅里。这时候，她的思绪一下子飞回到了几十年前，脑子里浮现出礼村，老姑父的身影跃然而至，母亲的声音在 耳边轻语：“去戏场子里，找你老姑父，喝醪糟、吃元霄。”

母亲说的醪糟，就是现在她手里的米酒，礼村人的叫法，也是北方很多地方人的叫法。

分明就是醪糟嘛。她看着倒在锅里的奶色的液体，自言自语道。那米酒看上去就像是浑浊的米糊一般，散发着酸酸甜甜的又淡淡的酒味。

要不要加水呢？锅已经烧沸了，泛起白沫。她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筷子打着碗里的蛋液，有点拿不准了。她又想起去南方的F家时，F的家人用米酒煮红糖和鸡蛋吃，说是女人吃了补身子。

我不加红糖。我也不煮鸡蛋。我要像老姑父那样，将蛋液淋到里面，这才是醪糟的吃法。她心里这样说，把蛋液淋在了沸起来的锅里，将欲扑出来的白沫压了下去，立马，白色的浮液上浮起絮絮的黄色的蛋花，就像是一洼积雪上散落了黄色的小花。

关于老姑父，她记得的很少，那时候她还只是个刚刚有了记忆的小妮子，没多久就搬离了礼村。然而记性是个多么奇怪的东西啊，因为米酒她想到了他，因为他，最终又落到了思念母亲上。

她关了火，盛了一小勺尝了尝。太酸，太酒味儿。不行，她又自语道，得加点水吧？她往锅里加了点水，重新打着火，让锅烧沸，再一尝，嗯，依稀有一点遥远的老姑父的味道。

老姑父应该是不是这么做的吧？

她在心里问母亲，一个恍惚，一滴泪水从脸上滚落下来。

她把锅里的醪糟盛到碗里端到桌上，屋子里荡漾开一阵酸酸甜甜的淡淡的酒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