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不是你。

1.

林小默接到李洋电话时，她正和许燃在图书馆准备论文结题。

电话接通，听筒里就传来火急火燎的声音，却不是本人，是李洋的室友。

“林小默快来校医院，李洋出事了！”

林小默听着电话里那喘着粗气焦急万分的声音，心里一瞬咯噔，直觉不好，匆匆合好电脑，背起书包就往外跑。

那句出事了让她一时间忘记了思考，心跳有些急促，以致于她的动作幅度过大，忽略了这是图书馆，椅子随着她起身转身的动作移动，摩擦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有人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她无暇顾及，快速奔向了校医院。

从图书馆到校医院5分钟的路程，林小默像是在做800米冲刺，也是在这个间隙里，她突然想起来今天轮到李洋他们学院做毕业答辩。

他，这是怎么突然进医院了？

她在校医院见到李洋的时候，心里的石头有一些落下，情况不是很严重，但也伤势不小。

头部和左手有摔伤，被校医做了处理，不过整个人处于醉酒状态，身上那一股浓重的酒味，让一旁做包扎的医生直拧着眉头。

“伤势还好，没有伤及骨头，不过人得送去医院看看，可能需要洗胃，校医院处理不了。”

李洋室友在一旁应和着，林小默看着那“醉得不省人事”的人，心里突然有了莫名的情绪。

刚才她还怕他真的出了什么大事，但见这状况，也许又是她多管闲事了。

心里的那股躁动，转而慢慢恢复平静。

李洋室友扶着他往外走，一边叮嘱着林小默拿手机打车，他说他会把人送到校门口，不过接下来只能麻烦她了。

“我还得赶去做论文答辩，这个节骨眼出事我也自身难保，你没事就行行好帮帮忙吧。”

林小默听着无奈，有些迟疑，想起一人，只问：“陈雪呢？”

“哎，别提了，你以为李洋喝成这样连论文答辩都不管了是因为谁？他和陈雪，终于崩了呗。”

“给陈雪打电话，打死都不接，我只能想到你了，还是你林小默最讲义气。”

……

三言两语中，林小默弄清了事情缘由，都说毕业季就是分手季，她以为李洋不会是那个轻易挫伤的人，但这人连论文答辩都不顾了，想来也是被伤透了吧。

“只能帮到这了，答辩真的来不及了！”室友把李洋扶上了车，交给林小默转身就往教室跑，留下林小默和醉晕的李洋，相对无言。

车子发动离开学校的时候，林小默侧身望着窗外。

门口的保安还站在那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嘀咕抱怨着什么，她一瞥而过，这时眸光里却看到一抹身影。

是许燃。

那人也同样站在保安身边看着他们远去的车影子。

林小默模模糊糊好像看到那人周身泛着距离感，她想起，她刚离开图书馆时，走得太着急，好像忘记跟他打招呼了。

2.

李洋洗完胃后，整个人还处于很虚弱的状态，医生叮嘱24小时内不能喝水吃饭，他暂时被安排住院，还需要留院观察。

病房里很安静，那人右手打着点滴，左手和脑袋上是醒目的白色绷带，明明只是醉酒，却看着像是刚遭遇过什么大型事故。

听他室友说过，他是因为喝醉了才摔成这样，一个人在寝室喝完了大半瓶白酒，却不想跌跌撞撞绊倒座椅，直直摔在了地板上。

在林小默印象中，她好像从来没见过李洋这样狼狈的时候。

记得那个在高中阳光自信的少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发生了变化。

大多人的大学，无忧简单，但也总是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一个人的成长蜕变。

她坐在病房里，看着药水一点一点流入他的手背静脉，突然觉得自己坐在这里不像回事。明明分手的是他和陈雪，她在这里像什么？

“谢谢。”李洋洗完胃后清醒时看到是她，说话语气很轻，场面却有些尴尬。

她当时帮他整理着病床，尽量让自己语气坦荡轻松，“老同学不用客气，你室友都在毕业答辩，我就是被叫来当苦力的。”

她笑，像往常很多时候和他相处时一样，李洋看向她，随着她的微笑同样上扬嘴角，只不过那笑容却透露着牵强。

一瓶点滴输完后，李洋精神好了很多，再次醒来时，看到林小默抱着电脑在床角小声敲着键盘。

“在准备毕业论文答辩？”他起身坐起来。

“嗯。”

“毕业后，有什么打算？回老家吗？”

“暂时不了，准备考A大的研究生。”

李洋好像听谁说过，林小默保A大的研究生没成功，大四开始都在准备考研这件事。

“和许燃一起？”他想起她和许燃，都是很爱读书的学霸，经常结伴学习。

“嗯。”林小默答。

“挺好的”，他语气夹着笑，却听着让人觉得有些敷衍。

“你还是回去忙吧，今天麻烦你了，不要耽误了你的事情。”

“你室友也快过来了，我再坐坐，顺便把PPT做完。”她抬头应着，看到李洋眼神里有一抹黯淡。

她收起手指合上电脑，也不打算继续装好学了，朝他淡定开口：“你和陈雪的事情，我听说了。”

她没立场谈论他的感情事，只不过临近毕业，看到他这个样子，还是不忍心，继续道：“因为分手，连毕业都不顾了，不会后悔吗？”

“再说吧。”李洋坐卧在病床上，看着她，语气却是有气无力。

林小默看到他的懈气，嘴角有些自嘲。

她开始收拾着书包，“对了，我问过你们学院，还可以有补答辩的机会，你也不用自暴自弃，延毕虽然没什么，但是你再争取争取尽快拿到毕业证总是好的。”

她将话说的轻巧，将电脑放进书包，起身，“你室友也快过来了，那我就先走了，你…注意好身体。”

看着她转身要离去，李洋的眼神里却再次黯淡了几分，他看向她，静静开口，“如果我说我后悔了呢？”

“什么？”后悔什么？林小默被他突然的话语摸不着头脑。

那人只看着她无声凝视。

这时病房外出现了他室友的身影，同寝室的人答完辩都赶来了医院，进来就对他一顿“慰问”。

林小默打着回校打印论文的借口，向大家打好招呼匆匆离开了医院。

她不知道的是，她一刚走，病房里就充斥着打趣揶揄的哄闹。

而躺在床上那病人，人都走好一会儿了，还看着病房门发呆。有人看着在这时悠悠开口，"多好的姑娘啊，比那谁谁靠谱多了。"

3.

回家的路上，林小默想起了高中的时光。

那时候他们还是青涩的少年，对感情懵懂，喜欢的不喜欢的，都能够很好的被自己口是心非着隐藏。

那时候他坐在她后桌，因为都读的理科，但一个善文，一个善理，两人经常在一起交流学习，互补短处，成为了学业上的好伙伴。

大学她读了生物学，他读的计算机专业，机缘巧合也去了同一所大学。

转眼间，他们大学也快毕业了，相识7年，看起来就像一瞬间的事，但很多的记忆却好像都停留在了中学时。

起初一起进入大学时，两人还能够维持高中时一样的习惯，结伴学习，互相交流着自己专业的趣闻。

因为他俩，两人的寝室也经常性联谊聚会，大家都比较热情，会不分轻重地开着他俩的玩笑话，说他们常常形影不离，又是老乡老同学，像青梅竹马。

那时候两人很默契的解释，让大家不要乱想。

不过林小默心里却是开心的，她嘴上装模作样的解释，心里却有着保守羞怯的期待。

她以为李洋不厌烦她，会耐心做着她学习上的伙伴，一定也对她有一些感觉的。

只不过，那些被自己藏得很好的心思和期待，后来因为陈雪，都发生了转变。

后来林小默知道，很多关系里总有那个更好的人出现，新鲜感会打破习惯，人与人之间会发生替换，而陈雪就是李洋心中的那个更好。

陈雪是林小默的室友，在几次寝室联谊后，陈雪和李洋看对了眼，他们快速发展为了恋人，而她和李洋也因为陈雪的缘故，渐渐拉开了距离。

他们刚在一起时，小默和李洋也能像以前一样约着吃饭学习，但陈雪有意见，因为她和李洋闹过几次矛盾，林小默也就自觉不再和他们有过多交集，有时候她也能明显感觉到李洋对她的避嫌。

林小默自觉自己在他们的关系里做好了自己应有的角色，不打扰，不越线。她开始每天将大把的时间花在学业上，在大学她有她自己的打算。

但是每天和陈雪抬头不见低头见，骄傲如陈雪，也许是不喜欢林小默那副清冷安静的模样，再加上她之前和李洋的关系，陈雪还是在或多或少的女生直觉里越发不待见她。

同一寝室，少不了横眉冷对。在大四上学期，林小默因为考研，最终还是提前搬离了学校，自己在校外租住。

她知道陈雪的为人，开朗阳光自信，很大程度上她都能在陈雪身上看到和李洋相似的身影。

但每次陈雪在寝室炫耀她和李洋的事情时，林小默都觉得心里很不吃味儿，倒不是因为嫉妒。

在林小默有限的爱情观里，她总觉得喜欢一个人不该是陈雪那样的。喜欢一个人，可以分享，但也有属于两人之间的隐私秘密，不该是陈雪那样的浑身透着恋爱的优越感，什么都拿出来炫耀。

她也问过陈雪，“你是真的喜欢李洋吗？”

陈雪的回答让她鸡蛋碰上了钉子，那人无所谓，觉得林小默的问题很幼稚，“这重要吗？只要大学开心不就够了。”

自己开心，不留遗憾就够了。

是啊，开心就够了，大学有时都是孤独倔强的，能够享受当下的开心，又何必和孤独为伍？

不过陈雪洒脱直接，林小默却一根筋，不想做那个合群的从大流者。

不能坚定的去爱，那就坚定先做好自己，虽然选择孤军奋战的人总是要吃力一些的。

这几年大学生活，看着每每那二人出双入对，林小默待在图书馆奋笔疾书的时候，也会觉得自己也许有时候太倔强了。

也许，她也可以勇敢点，坦荡点，大胆去表白，至少如陈雪所说，她不会有多少遗憾。

她心底里其实是很羡慕陈雪的，长得好看，性格也阳光，不像她，慢热敏感，自卑又倔强，喜欢一个人不敢承认，永远活在自己的心境里自我感动。

不过，胆小拧巴如她，后来也遇到了许燃。

4.

赶回学校打印论文，学校报亭正被准毕业生们围得水泄不通，奈何学校的电脑总是出问题，打印的效率并不高。

林小默转身离开那闹哄哄的报亭，却在路口被陈雪堵在了一边。

“怎么，林小默，听说是你送李洋去医院的？我这刚一分手，你就等着去接盘吗？”陈雪将话说的露骨，透着些不屑。

林小默被陈雪的语气触犯，心里有些烦躁，她本就不想和她计较，也不想让人误会什么。

“你想多了。”

“我想多了？你觉得我们刚一分手，你就无事献殷情，其中的心思就没有人知道吗？”

两人堵在路口，气氛微妙，路过的同学有人频频投来异样的眼光。

两人身高差不多，陈雪骄傲地昂着头看她，林小默却觉得好笑。

“你们不是分手了吗？陈雪你这是后悔了？还是在担心自己自尊心受损呢？”

林萧默知道，陈雪这么生气，不过是因为她送李洋去医院的事，恐怕这事在同学间传开来，被放大议论，触及了陈雪骄傲的面子。

“我后悔什么？担心什么？林小默你不要把自己太当回事？”

“这你放心，你要真担心的话，就去找李洋，堵我可没什么用。”

“呵，林小默你知道我最不喜欢你哪点吗？就是这副事不关己，不冷不热的高尚模样。表面看起来温润和顺，大家都说你脾气好，但实际上却自持清高，和大家都有意无意保持着距离感，真正的表里不一。”

陈雪在小默那里吃了哑巴亏，听着林小默冷淡的言语，心里气不过，拿着不好听的话刺激她。

“喜不喜欢，那就随你便好了。”林小默真心无意和她有什么冲突。

有些人的不喜欢是单方面的，谁挑起的火就谁去灭，她不会用别人的情绪喜好去质疑自己。

“你那么排斥我，不就是因为李洋吗？因为你觉得我拆散了你们，因为李洋在我和你之间，最终选择了我？所以你心里始终对我存有芥蒂，不是吗？”

小默看着对面的人，心想存有芥蒂的又究竟是谁呢？

她说：“能够拆散的，就不是真正爱的人，陈雪你真的想多了，我们三个人之间，从来就没有第三者的问题。你也不用去质疑李洋对你的感情。”

她不清楚他们分手的缘由，也无心去做别人感情中的挡路石头，竟然知道她不是他的选择，她一开始就愿意隐身做那个过客。

陈雪看着她，对林小默的话感到不屑。

“你喜不喜欢李洋，可以骗得了其他人，可骗不了我。大一时你们经常形影不离，大家都取笑你们感情好，你嘴上解释，但嘴角的笑却暴露了你自己。我和李洋在一起后，很明显能够感觉到你变了，你如果不是喜欢，又怎么会处处想着避开我们？李洋进医院，你完全可以甩手不搭理，可你还是尽心尽意照顾他。这样的行为，你要说不喜欢，你觉得你自己不是自欺欺人吗？”

林小默没想到，她在陈雪的心里份量这么重。她碍于她的性格面子，就是怕她误会才和李洋保持距离，但在陈雪眼里，却反而变了味儿。

“陈雪，计较这些，有什么用呢？我不是你们感情中的拦路石，顶多也就算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过客。你那么骄傲，那么敏感，不过是你的的喜欢，太自私了......你只想着自己的面子，想着自己的感受，明明不喜欢李洋，却依然要尽全力宣告自己的主权。李洋为你喝醉进医院了，你不也应该好好得意一番，找我又能计较个什么？”

林小默不想和她做这些无用的辩论，她握着手里的u盘，想着离开学校去校外打印。和陈雪真的说不出什么来。

“所以，你是承认你喜欢李洋啰？”那人却还拽着她不放，在她要转身离开那一刻，还不忘探究个所以然来。

喜欢不喜欢，一个答案，有什么用？陈雪不过是想要答案背后的一些心安理得的体面散场而已。好像至少这样，以后有人说起陈雪和李洋，不至于那么不体面，至少还有林小默这只挡箭牌。

"喜欢过。仅此而已。"

林小默不和她玩文字游戏了，在他们的关系里，也没什么可以值得被她深究的问题。她说完，就转身离去，余光中看到陈雪嘴角一丝得意的笑容。

转身抬头时，却看到了身后的许燃，不由停住了脚步。

后面的人见状，骄傲扬起了嘴角，向许燃打了声招呼，踩着软皮低跟凉鞋，从二人身边走开。

林小默看着陈雪那高挑骄傲的背影，觉得自己在大学真的和这人水火不容。

5.

此时林小默看到许燃，心里却是没有底气的。

她不知道她刚和陈雪的对话，他听到了多少，再想到自己这一天放了许燃鸽子，心里更是过意不去。

早上图书馆匆匆离去，下午本来和他约定去听一场学术讨论会，但是下午在医院做PPT时，林小默显然太投入忘记了这茬。

归根结底是她不对，她看着对面的许燃，有些像犯了错事被大人拎个现行的感觉。

“那个，学术研讨会结束了？”

“嗯。”许燃简单地回答。

“我下午忘记了，想起来时，本来想跟你打电话的，但......”

“没关系。不是送李洋去医院了吗？那时你也赶不回来。”

小默听出了他语气里的距离感，可能她放他鸽子，真的让他生气了吧。她和陈雪之间的对话，他也听了大概吧。

“对不起。”她想着赶紧道歉。

“因为什么？”许燃却在她的这句话里听出了其他意思，脸色有些冷，直直看着她。

“因为......”

“好了，我还要回去做论文截稿。就这样吧。”

小默话未说完，被他匆匆打断。

她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拒绝，然后他潦草和她打完招呼，就朝寝室走去，那样的疏离，就像是刻意为之一样。

这样的感觉小默很熟悉，让她想到了她刚得知李洋和陈雪在一起时，她为了想要放下，也这样刻意疏远着。

当时的林小默很冷静，很坚决，但现在的林小默看着许燃离开的背影，心里却觉得不舍和难过。

就那样站在原地看着许燃离开的背影，她有一刻就要矫情的认为，她好像就在再次错过什么。

眼里有一股湿气要快冒上来，这时，那道影子却停了下来。然后小默看到许燃转身回头，看到她还站在那里，有一瞬的停顿，迈着步子又朝她走来。

他一边走着，一边划拉着书包拉链，从书包里拿出几张A4纸。

走近，对她说：“这是今下午的会议记录，教授讲到一个很前沿的问题，刚好和你的论文创新点相关，我想着对你有用，就做了些笔记，给你。”

林小默听着他的话，伸手接过，转而心里有更多柔软的东西取代了她刚刚泛起的感性情绪。

“谢谢。”她说着谢谢，却并不是客气的语调，而是有开心惊喜和雀跃感动的杂成。

他知道她一直在论文答辩的某些问题上很焦虑，原来他也放在了心上。

在我们的身边，我们会因为念想，因为心甘情愿而无声去帮一些人付出些什么，有的人就是这样，不刻意宣扬，不刻意袒露，默默在你身边给你最好的陪伴。

会有人笑这样的人傻，但也只有真心被用心对待过的人，才会从中发现那些微下而珍贵的东西。因为走心，因为被坚定选择过，那些感受在自己的心底里就逐渐扎根深种。

林小默眼里的笑意，渲染了许燃的容光，刚本是绷着脸的人，这时脸部轮廓却因为她的心情有了舒缓。

林小默看着他，咧开了更深的嘴角。

“还生气吗？”望着他的眉眼，她想还是要好好和他解释解释。

“谁说我生气了？”林小默直直望着他，某人却撇过眼神，开始傲娇了。

“可是你刚刚那样子，明显就像是我惹到你了。”小默直言直语，不给他躲避的机会。

“嗯，是挺生气的，有的人一声招呼不打就离开，好像完全忽视了我的存在。”

“早上是我不对，不过当时李洋室友那火急火燎的声音，我那时真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对不起。”

“嗯哼？真有那么急连招呼都不打吗？”

总归是林小默说不清理的，早上她那样快速离开图书馆，要说她对李洋没什么，她自己可以问心无愧，但看到她那一番行为的人怕是要觉得她口是心非。

不过小默真的当时就是单纯担心而已，毕竟她和李洋认识7年，从中学到大学，就算是过去的老同学，出事了她也不会不管的。

“我错了。”林小默左想右想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干干冒出这三个字。

这话听到许燃耳朵里，却像一团软绵绵的棉花团，好像被人捏着，还特别无奈的样子。

他的嘴角有了明显的笑意，看着眼前有些低垂着头的人，扬起了眉，“嗯，那我就暂时勉强原谅你了。”

说完，拉着她往前走。

“去哪？”林小默回过神，看着许燃扯过她的手腕。他好像也真的没那么生气了，就跟着他脚步走。

“去吃饭。”

林小默摸摸自己空瘪的肚皮，想到今天确实一天没吃饭了。

手腕被许燃拽着往前走，心情也跟着有了很好的转变趋势。

她想，有人在细节上对待你，总是温暖的。

6.         

周五答辩那天，林小默和许燃的论文得到了各位教授一致的认可称赞。

两人在大学一起申请了科研项目，把大学很多课余时间用在了科研上，虽是本科生，但两人在学术研究上也丝毫不亚于那些研究生们。

照目前的研究结果来看，两人的项目研究很可观，如果论文再稍加修改，也大大有被核心期刊收录的机会。

答辩结束，导师找到了他们，说他们两人的论文被选定为了优秀论文，而且两人的科研项目也不错，对于他们的考研，是加分项。

老师给他们的论文做了思路指引，让二人改改，帮助投稿期刊。

临近毕业，能得到这样的机会，对于两人来说是兴奋不已的。

讲台上的林小默和许燃，此时发着光，座位上的同学们有的羡慕不已，纷纷向他们庆贺，也有的人在一旁唏嘘冷眼旁观。

陈雪看着那容光焕发的二人，眼神里或多有些不服气。

那一天答辩是临近毕业班级人数最齐的一次，班长提议大家趁着机会赶紧把毕业照拍了。

于是那天的答辩结束后，一班级的人从答辩场上下来，围着整个校园做留念。

林小默和陈雪身高相当，被班长安排着站在中间，陈雪却不乐意了，因为虽然被安排在中间，但怎么看c位还是林小默。

林小默不想和她争，挪过位置给她，后面的许燃趁机将她扯在了他身前的位置，让她站在女生队列的侧边。

照片拍好，林小默看到她和许燃两人挨得很近，一前一后，却因为位置角度的原因，像是彼此依靠着。

陈雪看着照片里的那两人，歪起了半边嘴角。

这时人群里有了些轰动，有人撞了撞陈雪的肩膀。

“那不是李洋吗？拿着花来找你复合的吗？”

陈雪顺着同学的目光望过去，看到李洋，还有他手里的百合花。

陈雪喜欢玫瑰，李洋是知道的，但是他手里捧的却是百合。

“复合？”别人不清楚，陈雪是清楚的，他们二人之间早已不存在什么复合不复合的问题。

其实早在很久前两人的关系就发生了分歧，除了刚开始那段热恋期，好像到后来随着年龄的成熟，他们的关系一年不如一年，毕业不过就是一个分手的好时期，给足了他们彼此分手的理由。

他爱不爱她，她不太清楚，不过她爱不爱他，她早已有了答案。

她转头朝林小默那里望了望，觉得这样的情况有些滑稽可笑。

那天在路边堵住了林小默，不是她意气用事，而是她很笃定很确信的是，在她和李洋的感情中，林小默自己可以说她是那个无足轻重的过客，但李洋心里却不会这么认为。

也许连他李洋自己都不知道，在他的心底一直是有林小默的存在的。只不过因为她的半路加入，让李洋模糊了自己的心意。

但随着李洋心智的成熟，随着他和她感情的瓦解，早晚会让李洋看清自己的内心。

就像是此刻，他们分手还不足半月，就看着那人拿着百合，走向了人群中的另一头。

同学里有不知情的人还在大声起哄着，看着李洋站在了林小默面前，嘴里不停吹着口哨。

人群里也有知情的，眼光却在陈雪和那二人身上打转，心里直觉有好戏看。

“给我的？”一束百合递在了林小默面前，那时她正和许燃在拍照，眼前的举动让二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嗯。”李洋向她伸着手，等着她接过。

旁边的许燃，直望着李洋，表情有些僵硬。

“理由？”林小默疑惑，向他询问着。

“谢谢你那天的帮助，还有，毕业快乐。”

“同学一场应该的，你不用这样。”成为人群中的焦点，不是她喜欢的事情。

她没接，耳朵里听到周围同学的议论，指指点点，还有的人好像在为陈雪打抱不平。

那边陈雪看不惯这样的局势，借口两句，盯着他们的身影，选择了离开。

陈雪一走，这样就更显得林小默和李洋有什么了。

“李洋，如果你真要谢谢我，可以换种方式，你现在这样，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如果为了气陈雪，完全不用拿我做幌子。”

“我没有拿你当幌子。”

同学们兴奋着围着他们看热闹，林小默身后的许燃浑身不自在，立在这二人身边，胸膛里有不知名的情绪。

“不管你怎么想，我就是想趁着你毕业，把这花给你。小默，我和陈雪，其实早就不是你想的那样子了。”

林小默听着，不知道这人突然怎么了。那个放在以前可以让她满心欢喜的人，好像在情感上总能让她心生无奈。

他说他和陈雪早就不是她想的那样，早就名不副实分开了吗？

“所以呢？我现在该接受你的心意吗？”她撇过人群里同学们的异样眼光，尽量让自己维持冷静。

“小默，我知道这样很不成熟就很不理智，无论别人怎么看，但我不想自己后悔，我怕自己再晚一步就没机会。”         

李洋语气里是柔软和真诚，小默看着就想到了他们的高中时候，那时候她喜欢他，是真把他当作自己的人生方向，如果没有陈雪，没有这4年的大学生活，她可能真的要被此时的李洋狠狠感动，恐怕做梦都会笑醒吧。

但是发生过的事情，总归是发生了，大家也都变化了，有些事情可以后悔，有些事情却没有回头路可走。

她以前把他当作太阳，但他却告诉她不该朝着他生长，所以在选择躲避他的日子里，她也学会了自我成长，有了自己更好的前进方向。

生不逢时，总要错过。林小默看着李洋，心里有感概，也有无奈，还有一些不好的脾气。

站在身后的许燃，看着这二人，心里有了游移，脚步往后撤去。

“你如果真的想清楚了什么，遗憾了，后悔了，也没必要这样做。李洋，我不喜欢这样，不管你和陈雪结果如何，都不该选择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让她难堪，或者让我不自在。”

此时说着不想遗憾后悔的人，多么像个倔强自我的少年，小默却怎么也无法感动起来。

他不愿后悔，她也没理由为他的不后悔买单啊。

不过她最终还是接过了他的花，却转身拉住了那个正离开的人。

“你的花，还是谢谢啦，毕业快乐......不过我答应许燃了，我们等会还有论文的事情。花很漂亮，第一次收到花，谢谢你。”

林小默拉着许燃离开了人群，同学群里早已经炸了，有人看笑话，有人唏嘘，有人在比较着陈雪和林小默。

留下李洋一人在原地，眉眼里尽是自嘲色。

7.

“你答应我什么了？”被林小默拉着走的许燃，在远离人群后，叫住了她。

“什么？”林小默现在脑子里有些懵，刚刚李洋那一番行为完全是出乎她意料的。

她记得陈雪离开时，望向她的眼神里是厌恶，是嘲讽，还有一些逞强的骄傲，那样的表情好像就在用自己再不乐意的表情无声祝贺着她，恭喜她，最后还是她赢了。

真的就是她赢了吗？她本就没打算在他们的关系里有什么后续。所以当李洋以曾经她曾幻想过的场景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没有感动，只觉得尴尬还有排斥。

“花很漂亮！”许燃看出了林小默的心中纠结，他被她拉着手，从刚刚那一闹剧中撤离出来，他想，也许还要给她一些时间的。

“人生中的第一束花。”林小默回过神，看着手里的百合，说是第一束，但语气里没有很高兴的成分。

“好歹也是被人表白了，竟然花收都收了，怎么是这副样子？”许燃看着她手里的百合，觉得颜色白得有些刺眼。

“那该是什么样子？高兴地欢呼雀跃，跳起来吗？”林小默看着许燃一本正经和她说话，当然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吃味。

“我收下花，是不想当着那么多同学面让场面太尴尬，其他没什么的，许燃你能理解吗？”她对李洋，终究还是心软了，不想让他太难堪。不过比起这些，当她感觉那时许燃离开时，她还是选择了快速结束那尴尬的场面，拉住了他，和他一起走。

“还有，我不想因为这个让你生气。”林小默的手还拉着他，那人的掌心传来温热，林小默感觉到自己的手掌被更大的力度包裹了住。

“哦。”那人化被动为主动，手掌从她手里滑出来，再次他主动握住了她的手，任暧昧流荡在两人之间。

林小默被他牵着走，那人哦完就不说话了，小默感觉某人再次傲娇了。

整个下午加傍晚两人都在导师办公室里度过，两人的论文如果需要投稿期刊的话，还需要大改，有些实验数据可能还需要完善。

被导师详细做了大纲整改，顺便给他们的实验做了更深的讨论。等到一切结束后，出来时，已经是晚上的八点。

“去吃火锅吧？”许燃提议。

临近毕业，校园里随处可见那些成群出校或者回校的大四生们，夜晚的校园充斥着一些毕业时的离别情绪。

“散伙饭吗？”小默看着有人醉酒被拖回学校，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脑袋上传来一丝疼，是被许燃抬手敲的，“你或许可以理解为庆功宴。”

望着许燃那干瞪着她的眼神，林小默头上吃疼，回以同样抱怨的目光。

互相打趣着往火锅店走，在校门外却遇到了李洋，一个人静静站在灯光下，刻意在等着她。

“小默，我们聊聊吧。”

林小默被他叫住，她将书包递给了许燃，让许燃先去占位置，她稍后就来。

许燃本想说什么，但她把书包递给他，那样自然亲昵的举动，他会神也没再说什么，离开时只看了眼李洋。

“许燃挺好的。”李洋也同样看着许燃，等到许燃走开，他突然轻声冒出句无厘头的话。

“小默，下午的事，是我冲动了。”他语气低沉，好像自那醉酒后，他就一直是很消沉的状态。

“那天在医院我说我后悔了，不是因为陈雪，而是你。”

他喝醉也不是仅仅因为分手，更多的是因为觉悟，为这糊里糊涂的大学四年，为那段猛撞的感情。

大学他好像做了很多事，到头来又感觉什么都没做成，感觉错过了很多，不管是人还是事。

他说，他和陈雪之间，很多时候都是冲突的，随着日渐熟捻，两个人之间早已出现了问题，不过都是倔强的人，那样互相拉锯着，等到毕业时才分手。

林小默静静听着他的话，听他说这大学四年，说他和陈雪的感情，说他的错觉和遗憾。林小默听着，这一幕却怎么都觉得戏剧，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成了这个局面。

“陈雪说你喜欢我，以前我是不确信的，那天醉酒进医院，看到是你，我有吃惊，更有一些小开心，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以前谈恋爱时陈雪总说我对你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总以为只是她乱吃飞醋，但越往后走，和陈雪越来越远，我越来越不确定的时候，才慢慢明白，其实我真的对你是不一样吧。”

他缓缓开着口，像是要把心里的话都向她说完。

他说了很多，最后却只剩一声叹气，“那天在医院，你走后室友和我说了很多，一起说道了这大学4年，我才发现其实自己很糊涂，蒙着眼睛错过很多.......好像现在说这些都没什么意义了，但小默你知道吗？看着你在医院忙前忙后时，我是厚脸皮希望有一些机会的。”

“李洋”，林小默听他说了一大通，这样沉默低声下气的李洋，她是第一次见。

在她心里，李洋一直是那个埋在高中温暖时光里的自信少年，他可以很耀眼，可以在和陈雪恋爱时很阳光帅气，她却没想过自己会和他有这些对立的局面。

“真的没机会了吗？”李洋低头望着她的眼睛，他瞳孔里有路边的灯光反射，透着一些光亮。

“李洋，很多结局不是偶然发生的，有些事情就是这样，该走到这一步就是定局，就像你当初一进校园就喜欢上了陈雪一样，再来一次的话，你还会继续同样的选择，也许我们还是这样的结果。”他的话，说到底还是来得晚了一点。

在小默看来，那些所谓的错过，不是因为什么懵懂，不是因为什么错觉，不是因为什么有缘无份，只不过还是因为对一个人不坚决，才会被“错过”钻了空子。

“呵，我明白了。”李洋听着她的话，良久，勉强一笑。

如果刚才心里还尚存一些希望的话，这时也应该彻底熄灭了。

“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好。”林小默看着他消沉的脸，她认为那个本来自信阳光的少年，不该被一时的失意而打败，她知道聪明如他，他终会慢慢释怀明白的。

“你也是。”他低头，向她应着，也走近她，向她展开了双手。

当整个身子被李洋抱住时，林小默眼被打湿了，觉得这时间啊，真让人承载了太多，也消化了太多。

她放在心底很久的那段感情，也终于可以在现在画上句号，用这种坦诚的方式相对，终于可以洒脱跟他说句再见。

8.

去到火锅店时，许燃已经点好了菜，满满一桌，很多都是她喜欢的样式。

肥牛、藕片、年糕条......许燃还专门为她点了鸳鸯锅。

那顿饭林小默吃得畅快，对面的许燃却很沉默，还一个人点了瓶啤酒，没说几句话。

林小默吃着，他就见状往锅里不停添着菜，没让她饿着，自己一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喝酒。

林小默有跟他说话，但那人显然没多少心情搭理她，但她碗里的菜又没间断过，他夹，她吃，小默觉得这人就是这样的表里不一。

心里无语又好气，只叹气那人说好的庆功宴，还真要成散伙饭了。

火锅店里，老板特不应景地播放着梁静茹的《可惜不是你》，音乐忧愁婉转，和火锅店里的喧闹，简直是两极分化的频道。

林小默看到火锅店里还真有一对应景的情侣，男女生相对而坐，火锅在两人之间咕咕冒着热气，但没谁动筷子，女孩子哭得直抽噎，男生无声看着，这一看就是分手的场面。

这音乐还是太伤感了。

吃完火锅，许燃结完账就往外走，和林小默一前一后拉开了好长一段距离。

那样的别扭，看得身后的林小默直撇嘴，这人是傲娇惯了吧。

“走那么快，是真一吃完散伙饭就打算老死不相往来吗？”林小默在后面追赶着，那人丝毫不停脚步，小默语气里也有了不快。

她干脆也不追了，火锅店里一曲结束，老板又循环播放起了那首《可惜不是你》，小默觉得这毕业季的离绪是真能传染人啊。

那走在前面的人还是无奈停了下来，朝小默走回来。林小默看着他刻意板起的冷漠脸，却扬起了嘴角。

“ 不生气啦？”林小默看着他的臭脸，打算走迂回战术。

“我有什么资格生气？”那人收不住脸，看着她站定，林小默能看到他两颊的红色，一瓶啤酒就上脸的人还真不胜酒力。

“那你告诉我，你在别扭什么？从老师办公室里出来不是好好的吗？从吃火锅到现在你都不怎么搭理我？”

“林小默，你就是存心的，我这样是因为什么，你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吧！”许燃语气更觉别扭了，小默站在一旁，看着稍稍醉酒的人，绷着心中的笑意。

没见林小默回答，许燃的脸色有了很深的泛红，他重重的叹气，转身又打算离开。

“那我又有什么身份跟你摊开讲啊？”林小默看着他背影悠悠开着口。

语毕，身前那人却突然一转身，真个身子都向她袭来。

林小默感觉自己被人很紧地拥抱住，力道大得让她两只手臂都被挤在了他怀里。

她想把手臂扯出来，却引来更紧的束缚。

“什么身份，这还不明显吗？”那人附在她耳边，用行动向她诉说再明了不过的答案。

林小默埋在他颈部笑，继续揶揄，“我不知道。”

然后她听到耳边的人重重疏了一口气，收紧了手臂，才放开她。

小默抬头，看到他眼里尽是无奈。

火锅店里那首婉转的歌悠悠传来，在这样的场景里像是走错了展厅的背景配乐。

“默默，你会可惜吗？如果最后陪你在一起的并不是你一开始喜欢的那个人？”她以为他会说......但没想到他也听到了火锅店老板伤感的音乐。

向她询问的话，小默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你一晚上别扭就是因为李洋啰？”

“.......”他不答，只盯着她看，继续用眼神询问，想要她给出个答案。

“不可惜。”林小默承认那首歌每每听来总有不一样的感触，但是她选择了释然，遇到他，也有了更深的感悟。

有的感情是可惜的，放到两年前，她可能会觉得很遗憾，但她现在会更觉得，可惜的只是心里的不服气，舍不得放下的只是自己心中的执念，那样的感情本就不是该继续留恋不舍的。

而如果有人愿意一直陪着你，和你一起变好，对你坚定，对你无声告白，这是一件很美好，很幸运，一点也不用去思考过去可不可惜的事。

她看着他笑，抬手触及了他喝酒后泛红的脸庞，一丝凉意晕染在许燃的脸，他看着林小默的笑，心里那股因为李洋的躁动，也慢慢平息。

他觉得自己在林小默面前真的提不起脾气。

温软的笑意慢慢弥漫在了两人的脸庞，然后林小默移开手，转而抱住了他的腰，纤细的手臂环绕着他，让他内心里充斥丰盈。

他听到她缓缓开口。

“不可惜的，因为遇到了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