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想到一个人,不知可不可用。”说话的是凤九,“墨渊上神座下十六弟子子澜。他曾救过离镜的女儿,也就是胭脂的侄女,女君当能信得过他。”
墨渊若有所思,众人似乎也都觉得子澜或是个合适的人选。子澜上仙与胭脂的关系当然不仅仅是救过她的侄女那么简单。如若派的人是子澜,胭脂自然能信得过,还会很乐意在身边留用,而子澜也必定会鼎力相助,毫无保留。
“墨渊上神觉得如何?”夜华显然也认为值得考虑。
“以子澜与胭脂的渊源,他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只不过我那徒弟为人忠厚、性情谦恭,我只怕他不擅长朝堂上虚与委蛇那一套,面对骓恒这样的对手,恐怕难以与之针锋相对。”墨渊却有些顾虑。
“墨渊上神说得有理。凤九思虑不周。”她神色间仿佛有微微的失落,但只一瞬,又恢复如常。
“那么,再加上叠风如何?”东华边说边赏玩着手中的茶盏。
“叠风确实更加沉稳老练,这几年昆仑墟的大小事务都由他打理,倒是个能服众的。”这个大弟子向来是墨渊颇为得意的。
“一下子挖走你两个爱徒,上神不会忌恨本帝君吧?”
“帝君说笑了。”墨渊笑道,“我那些徒弟,早晚也是要为天族效力的。”
“那就让他们历练历练吧。”东华点头,“那个叠风,等过几年翼界那边稳定得差不多了,就让他回来。这样的人才放在外面,本帝君也舍不得。至于子澜,恐怕你是要不回来了。” 众人皆会心而笑。
“还差一个合适的理由。”夜华道。
“如果能让胭脂女君亲自上表,就说想要学习借鉴天族吏制,这样一来,天君就可赐一些典籍于她,再对女君励精图治好好嘉赏一番,并派叠风子澜过去帮助女君解惑答疑,做些初期的规划,如此,天族受女君之邀,为友邦出谋献策,算不上干涉翼族的内政。” 出了风月场,连宋的点子偶尔也能派一派用常。
“这件事要先与胭脂女君沟通一下,双方要有个共识才好。”夜华道。
“凤九愿意去一趟翼界,与女君商议此事。从前,在凡间,胭脂曾救过我一命。我与她也算是相识的,”凤九往东华那边看了一眼,又迅速收回了视线。“凤九愿意为天君促成此事。”
夜华却有些沉吟,道,“那胭脂虽与你相识,翼界却有不少人与我们天族为敌。况且此事不宜张扬,我不太方便派人保护你,个中凶险,你可想清楚了?”
凤九微微蹙眉,咬了咬牙,再抬头时目光沉静,“凤九愿尽力而为。”
以那丫头的修为,着实是叫人放心不下。我忽然觉得后背生凉,眼皮也跟着跳了一跳。
“折颜,这茶可还好喝?”东华神情闲适地看向我。
“暗香殊异,余韵绵长,确是好茶。”我瞥了一眼面前几乎告罄的茶果盘子。
“你可知是什么茶?”他对我挑眉一笑,我顿觉脚底生寒,“成玉新制的,取那寒月芙蕖花瓣上的露珠烹煮而成。”
原来竟是那翼界特有的寒月芙蕖,我只在二十余万年前见过一次。
“本帝君听说翼界多有奇花异草,与天族和青丘的都大不相同。如今正当暮春时节,花开正盛,折颜你素爱养花种草,何不前去赏玩一番?”
这九重天的茶果然不是随便喝的。
“前些日子我在十里桃林挖了一个…坑,正打算按着你那太晨宫里的六角亭也建它一座,刚好想要寻些奇花异草种在里面。听帝君这么一说,我倒真想去翼界瞧一瞧了,恰好可与凤九这丫头同行。”
凤九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念在与狐帝这一家子的情份上,好歹总要照应些个。只不过这样将我诳来实在太不厚道,我暗暗盘算这笔帐到底是记在天君头上好呢,还是记在帝君头上。
出了流觞小筑,我便往洗梧宫去探白浅。正好凤九也打算去看看她姑姑,于是便与我同行。
白浅正和团子说故事,见了我们两个十分高兴。三人叙了不多时话,便见成玉从外面进来。
“成玉,你怎么来了?”凤九十分兴奋,一下子跳起来,冲过去搂住成玉。
“我来给天后娘娘送些茶。”成玉也十分惊喜,伸手挽住凤九,“最近新制了些花茶,娘娘喝过说好,所以今日再送些过来。”
“可是采那寒月芙蕖花瓣上的露珠烹煮的茶?”
“是啊,女君也尝过了?”成玉掩不住得意之色。
“方才在天君那里尝的。成玉,我问你,这寒月芙蕖听说是翼族进贡的,是极稀有之物?”
“不是稀有,是绝无仅有。”成玉故意拖长了音调,“这花原本在翼界就极为罕见,后来,大约二十万年前吧,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突然间就灭绝了。九重天上这一株是当年帝君一统四海八荒时翼族进贡的,因为一直养在天族,逃过了那场灭顶之灾。如今是世上仅存的一株寒月芙蕖了。”
“真的是唯一一株?”凤九皱了皱眉,若有所思。
“那当然,我可是统管瑶池芙蕖的,这个我不可能弄错。”成玉极为笃定,“你怎么突然对寒月芙蕖感兴趣了?”
“我觉得我好像在哪里闻过这个香味。”凤九道,“不过也可能是记错了。算了,不说它了。”
两人久别重逢尤为高兴,手拉着手,到院子里叙话去了。
白浅望着凤九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突然说,“这丫头今日见着那人了吧?”
“嗯,见着了。”我自然晓得她说的是谁,“你放心。我看她已经放下了。”于是便把之前所见与她略略说了一回。“两个人看起来寻常得很,不像是还有什么牵扯。凤九这几年成熟得多了,如今已经很有女君的样子。”
“从她承了女君的位置,的确沉稳持重得多了,终日勤勉政务,夙夜匪懈,将这青丘的担子一肩挑起来,一副什么都能担当的模样。从前的事,也再没提过半句。” 白浅叹口气,“我只怕她将什么都放在心里。若真如你所说,我也放心了。”
我从殿中出来的时候,凤九和成玉还站在廊下说话。凤九目光悠远,望着院子里的一株桃花,道,“那些年,我是不后悔的,只是末了终究无缘。但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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