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落疏疏月又西16自学

篱落疏疏月又西16自学

姜寒云看着刘国庆下了楼梯，她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自己该知难而退么?现在就去找陈主任，告诉他，自己学不了主操作?那样刘国庆会摆脱自己这个累赘?可自己为什么要是累赘呢？她突然想起外婆的话“人不敬我，是我无才；人不容我，是我无能……”

姜寒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拭去了眼泪，洗了把脸又走进了操作室。分析台上烧瓶里的气泡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二氧化碳吹起的水泡溅在烧瓶壁上，碎了，又有新的气泡生成。她从窗口望着三楼的操作台，刘国庆正拿着扳手磕着阀门。

姜寒云又跑上了三楼：“师傅，这个塔是主塔？”

刘国庆侧过脸看了一眼姜寒云，他昨天只是胡乱地给她指了一下：“你咋知道的?”

“师傅，我看这个塔取样阀门上的管子通到分析台上标着主塔的那个烧瓶里。”姜寒云看着刘国庆的手磕着阀门的方向。

刘国庆笑了笑，那是王慧丽标的。其实分析台上几个烧瓶甚至通气管可以随意倒着连，王慧丽学艺不精，做气体含量又做不准，她自己怕混淆所以给烧瓶上贴了主副塔甚至尾气。姜寒云的确比他以前带过的徒弟都用心，女孩子还是细心些：“寒云，其实师傅跟你没有啥过节。有些事情你以后就知道咧，主操作真的不是女人学的！”

“师傅，碳化三楼不是有过女的当主操作吗？如果碳化三楼的第二个女主操作是您的徒弟……”姜寒云从昨天刘国庆和陈建斌吵架的内容知道，陈建斌和刘国庆的关系不好。但有些话她不能说得太直白。

刘国庆愣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姜寒云径自去了操作室。

胡师正坐在凳子上抠着她的金戒指，王慧丽在做分析。

“小姜，你去给咱把温度抄一下！”胡师把桌子上的操作报表递给姜寒云：“徒弟娃就要勤谨一点，提开水，给师傅们倒水……”

“老胡，你不害怕把你的肚子越坐越大？小心等你膘肥体壮咧，你屋里的跟你野老汉合起伙来把你送到屠宰场去！”刘国庆嫌弃地看着老胡，他心底不喜欢别人指使自己的徒弟。

胡师嘿嘿嘿地笑，她的手抠着她的金项链和金戒指。反正她不想得罪刘国庆，对操作她是一窍不通，她得靠刘国庆。她也害怕刘国庆给自己使绊子。

“胡师的项链和戒指真好看?”姜寒云忙岔开话题，她害怕师傅们又吵起来。

“这是金价一百三十八时候买的，(那时候普通工人的工资也就是二百左右)就是克数大了些，戴在脖子上有点重。”胡师明显的在炫富。

刘国庆斜了一眼胡师：“你老汉拴藏獒的那个链子比这还粗，还亮。”

“刘师，你今儿咋咧？你老婆给你吃啥咧？”胡师终于忍无可忍。

“你说咋咧？你接班做氨水浓度来么?”刘国庆瞪着胡师：“你一天怂心不操，难怪你老汉想把你白送人再搭一袋面。”

“刘师，你不知道，胡师又涨价咧。胡师她老汉说，现在谁要胡师，搭袋面再加袋米！”二楼的邓师上了三楼。

胡师也不恼嘿嘿嘿地笑：“日他妈的去，这话叫你也知道咧。我娃把他爸叫回去咧，我那天正好在打麻将。晚上我回去，人家给桌子上放了张纸条，叫我重新找个下家，他搭米搭面。”

刘国庆咬着嘴唇笑：“老胡身价又涨咧，你再涨价也得去做氨水浓度。”

胡师嘿嘿嘿地笑，她又说起厂里和她一起进厂的某个男人对自己有点意思。她说完上三楼去取样，姜寒云跟了上去。

邓师看着胡师的背影：“老胡把她自己当花呢，花招来的是蜜蜂，她招的是绿头苍蝇！”

邓师话音刚落，王慧丽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刘国庆也跟着笑。胡师把烧瓶给了姜寒云又跑回来：“笑啥呢？笑啥呢？”

这个班姜寒云学会了做氨水浓度，学会了看主副塔温度：“师傅，塔里温度高了是不是会影响化肥结晶?”

刘国庆突然瞪大了圆眼睛看着姜寒云，他没有应声但他心里遗憾，这女子要是个男娃多好。

胡师溜到二楼去谝闲传了。姜寒云按报表上的时间要求抄着各塔的温度，半个小时做一次氨水浓度。她做完都会告诉刘国庆。

九点以后王慧丽突然肚子疼给班长请了假。刘国庆从二楼把胡师叫回来做分析，胡师手抖着连取样都取不好：“老刘，我这手有问题，总抖。”

“你以为做分析是你在麻将场上摸炸弹呢？需要那么激动吗？”刘国庆气的不知道说啥，他从胡师手里拿过做分析的取样瓶自己做分析。

“师傅，你给我说咋做我来做吧！”姜寒云站到了刘国庆身边。

刘国庆看了一眼姜寒云，他若不告诉寒云，今天三楼上等于自己一个人上班。这女子虽然才跟着上第二个班但知道的不少于胡师。他告诉了姜寒云怎样查分析漏气，怎样取样，以及不同的塔里取出的样气要吸收几次。姜寒云是一点就通，一学就会。

快下班时乔远寒上了碳化三楼：“刘师，咱这会儿情况咋样？”他拿起桌上的分析报表和操作报表分别看了一下：“今儿的产量不太好，主塔的温度有点高，氨水浓度也高。”他看到姜寒云在做分析。

“今儿个我给泵房打了几次铃，塔里温度降不下来。”刘国庆叹息了一声，他看乔远寒的目光看着姜寒云忙走出了操作室。

“学分析了?”乔远寒看着姜寒云笑。

“王师请假了。”姜寒云回过头：“乔调度，你有三楼的工艺流程图吗？”

胡师这会儿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盯着乔远寒的脸看。

乔远寒走到了操作室门口：“王调度昨天才给我画了图。”

“能不能借我看看?”姜寒云边做分析边问。

“兄弟想看，我自然会借给兄弟了。”乔远寒的目光停在姜寒云怪异的发型上，他皱着眉头：“下班后，你在厂门口等我。”

姜寒云做完分析站到了办公桌旁。胡师笑盈盈地看着姜寒云：“你跟乔调度啥关系？”

“同事关系。”姜寒云回答着，她看出了胡师的眼神里有质疑，但她觉得不能再解释，免得越描越黑。

姜寒云下班走到了厂门口。乔远寒倒比她先到，他站在路灯下。

“乔调度！”姜寒云喊了一声。

乔远寒回过头来看着姜寒云的发型笑：“兄弟果然另类，你是以前招了很多蜂，惹了许多蝶吧？所以才换成这样别致的发型。”他奚落姜寒云。

姜寒云从乔远寒手里接过图纸后笑：“乔调度能推己及人，真是善解人意。”

乔远寒笑了起来：“那当然，你是我兄弟。”

姜寒云向乔远寒挥手：“哥们，兄弟告辞了。”

“你住哪里？晚上十二点不怕有危险吗？”乔远寒看着姜寒云的背影。

“没事，拐个弯就到了。”姜寒云没有回头，她的影子被灯光拉得极长。

乔远寒目送着姜寒云走远，他的唇角有一个自己也未觉察的微笑。他本不是健谈的人遇着姜寒云竟有了说话的欲望。他的BB机响了。

乔远寒拿出BB机看了看，他走到附近的IC卡电话亭回电话，接电话的是女声：“你是谁？”

乔远寒想立即挂了电话但他没有：“妈，是我，远寒。”

“乔远寒，你疯了。你放弃了留校的资格去当破工人。”电话那头的女声有些歇斯底里。

“工人怎么了?”乔远寒想挂电话。

“你们乔家的都是这样的货色，不知道天高地厚……”电话那头的女人几乎在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