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涛拍岸，在这寂寥的秋天，连原本清秀的江水都是一片青黑色、泛着幽幽的光，一眼望去，深不可测。所幸，浪花还是一如既往地拍打着河岸，冲碎了秋日的寂静。
你看那浪花，自远方绵绵而来，在近岸处昂起了头，越抬越高。直至与岸边的岩石扑个满怀，“哗”一声，碎裂了。散作水花点点，被后来的浪头吞噬。最后，魂归于涛涛江水。
这是浪花的故事，又是多少诗人的故事。
在许多人眼里苦大愁深的杜甫，其实也有少年壮气——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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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杜甫，满腔报国壮志，意气风发。恰如奔腾而来的巨浪，胸怀鸿鹄之志，蔑视燕雀之辈。意欲在大唐官场上大显身手，为国家兴利除弊、赓续伟业。
可他的结局呢？“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他被叛军俘虏，带回破败的故都长安，“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曾经繁华的国都，如今荒草丛生，教人如何不悲、不叹、不泣？更何况是多情的杜甫。
这时的他，又是那与岩石冲撞、即将粉身碎骨的浪，那些少年意气、那些壮志豪情，此时早已烟消云散、尘土难寻。心中、是无限的悲凉。
但是，浪花的生命，从来不会终止于碎裂，它还化为了千万水花，在刹那间腾空——“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杜甫说：我这漂泊的半生啊，已经尝遍了辛酸苦楚，该流的泪也都流完了，该放下了。我在此地饮酒，飘飘然，恍若天地间的一只沙鸥，无拘无束。我要起飞了，离开纷扰混乱的朝堂，请不要挽留我，我多么想成为一只真正的沙鸥啊……
他被人世困了大半辈子，就像浪花被困于江面，抬的再高，也无法脱离江水。如今，浪花碎了，碎成水珠点点，终于不必受困于江面。杜甫也走了，去做自由的沙鸥、翱翔九天。
（完）
不知道大家发现没有，今天我选取的几句诗里，都出现了小鸟这种动物。“决眦入归鸟”“恨别鸟惊心”“天地一沙鸥”——为什么杜甫钟情于写“鸟”？
这几句几乎贯穿了杜甫从青年、中年到老年的全部，从中是否得以窥见，老杜喜鸟？
当然这只是句玩笑话。老杜写鸟，可能只是为了通过“鸟”来营造氛围，或者贴合当时景致、借景抒情，抑或是他确实看见了鸟、纪实而已，写鸟的目的可能不尽相同。但是，我们可以肯定的是，在杜甫悲情的一生中，对于鸟儿自由自在的向往是越来越强烈的。
“决眦入归鸟”中，鸟只是风景，杜甫是看风景的人，只是个旁观者。
“恨别鸟惊心”中，鸟就被赋予了杜甫自己的情感，为山河破碎而心惊神伤，老杜与鸟儿共情了。
“天地一沙鸥”，则是直接把自己比作鸟儿，二者合而为一。
杜甫与鸟儿的关系，逐步推进。最终吸引老杜成为“沙鸥”的，不就是鸟儿的自由、不受拘束吗？
由是观之，诗圣不仅是忧国忧民、想要“大庇天下寒士”的无私圣人，他也是个有血有肉、会疼会泣的普通人——他也有小小的私心，想要脱离尘世、傲飞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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