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坐火车的时候,邻座是位来自法国的女士。欧洲国家不大,边境又不设检查,很多火车线路本就是跨越国境,所以遇到他国的人是十分常见的事情。
车上人有点多,大概是我们带小孩的缘故,她主动把行李挪了挪位子,示意我们坐下。小朋友坐不住,爸爸只好带他到处走走。这下,就剩我和这位女士并排坐着。
在还没有交流之前,我对她的第一印象还不错。年纪大概在五六十岁左右,人清瘦,但不是瘦骨嶙峋打不起精神那种,看起来很有活力,齐肩短直发,戴了一副偏大的木框眼镜,衬得鼻子嘴巴很小巧。
后来我们就聊了起来,无非是些家常,关于语言学习的、关于育儿的。
我在大学的时候学过一学期法语,但因为太难了,就没有坚持下去。现在想起来还是会忍不住抱怨一下。比如,法语里的数字80写成“4个20”,90写成“4个20和10”,说不上来是数学太好了,还是太不好了,总之很奇怪。
她耐心且认真地听完了我的看法,大概很少有人真正思考过关于自己母语的难易问题,说话这件事嘛,毕竟在潜移默化之中自然就会了,所以往往只有在和非母语者的交流中,才会发现一些约定俗成但其实不太“讲道理”的语言现象。
和她聊完天,我对她的印象就更好了,有理有据,又善于倾听的人,让人觉得非常舒服。后来,她早于我们下车,自然把座位也让给了我们。
事后,我还是会想到这次在火车上的偶遇。我觉得她总体上是符合人们对于法国女人的“刻板”印象的,得体、大方、优雅。可为什么又说是“刻板”呢?因为很多法国女人也不是这样的,或者说这与国籍不完全相关。
十年前,我去过巴黎。这里是浪漫之都,时尚之都。我爬了艾菲尔铁塔,在黄昏时分,俯瞰下面流淌而过的塞纳河;去了卢浮宫,在人山人海里一睹那位神秘女子的微笑;也去了巴黎圣母院,在那场烧屋毁梁的大火之前,站到教堂的钟楼下,想到还是在青少年时期读过的,关于驼背敲钟人和吉普赛女郎的故事。从很多角度来说,巴黎,她和书上写的很像。
后来,我听说过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叫做巴黎综合症(Paris Syndrome),这是一种心理疾病,在东亚游客,尤其是日本游客中时常有发生。日本游客通常对巴黎抱有极大的美的幻想,但往往在抵达巴黎之后,发现这里脏乱没秩序,少有摩登时尚的妙龄女郎,多的是腰膀浑圆的中年女士,绅士们也风度不足,难得浪漫。于是,幻想破灭后,人就变得郁郁寡欢起来。
我又想到我去过的巴黎,返程那天,我一个人要穿过一条狭窄的街道,去往火车站。那天天气很好,我却不敢在那条街上久留,我几乎是跑过了那一排阴沉的小店和那些站在门口吸烟的编脏辫的年轻人,直到到了火车站我才停下脚步。关于这条街的记忆几乎和塞纳河的绮丽风光一样刻印在了脑海里,只不过它们是对立的关系,美与丑。我没有像日本人那样对巴黎抱有极大热忱,所以自然也谈不上失望。
我翻了翻照片,巴黎美好的一面都留了下来,艾菲尔铁塔、卢浮宫、歌剧院、巴黎圣母院等等,不堪的那一面自然没有留下来,那天我跑得那么快,怎么会有心思拍照呢。
巴黎有两面,就像这个世界大多数事物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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