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九九消寒图添上描红的第一笔时,严冬便是真正的大驾光临。之后每天再落下一笔,冬天也就开始郑重其事地慢慢消失,等待下一年的命运轮回。
在这份轮回中没有人知道它的起源,只知晓寒来暑往是自然界几千年来不变的季节规律,而它也只是时空隧道下的驻足者。对于冬天我们往往没有太多的热情,更别说去欣赏它独特的美。它也因此承受着无边的非议,只有白雪和红梅让它可以得到一份应有的关注。
雪和梅是冬天必不可少的客人,也是严冬不可名状的气韵所在。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千百年来它们降落在每一寸坚实宽广的土地,又于一处偏僻幽静的空间里低调盛开,以风骨滋养着严寒下代代贫瘠的灵魂。昔日里雪和梅的真身已无迹可寻,幸而精魂流淌在历代文人雅士的墨宝之中,以供后人在遥望和回忆中品悟冬天真正的“味道”。
少不更事之时,想到冬天,只有浮现在脑海里毫无生机的白茫茫大地,其余的也就“冷”字当头的画面。后来随着岁月的更迭,开始明白“冷”是有层次的,“雪”也可以分等级,这是冬天魅力所在。“独钓寒江雪”展现的是静态积雪的风貌,营造的是清冷孤寂之感。进一步品味大雪动态之美,感受冬天壮美之势,是在苏武牧羊的故事里。在北风凛冽大雪纷飞之时,有一位民族英雄终日与雪为伴,以热血坚守着忠义之节,空自苦寒之地,以啮雪为生。自那时起“雪”与“血”水乳相融,谱写有关民族有关气节的壮丽旋律。自此,雪不仅仅是自然之物,它是冬天纯洁的圣使,点亮着千万颗晶莹剔透的赤子之心。除却冬雪声势浩大的一面,雪还有美好宁静的另一面,令人憧憬和向往。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邀三两知己,守护在铜炉鼎沸的窗前,等待着那一场即将来临的漫天飞雪。以雪入酒共赏美景,这般悠闲之味除了冬天又能去何处寻找?
冬天的味道还不仅仅如此。赏梅闻香的清新之味也只有在冬天才有迹可循。与雪相比,梅似乎更为谦逊低调,常常是皓月之下“凌寒独自开”,从不惊扰旁人。她舒展开自己的身姿,并非是想在白雪皑皑的大地里喧宾夺主,只是想作为冬天万白丛中一点红的陪衬,赠送冬天一份生机。梅总是如此,就连花香也沾染了她的品格。正所谓暗香浮动月黄昏,她既不以浓郁示人,也不以芬芳醉人,惟愿吐露细水长流的清香和那若有若无的氤氲。颇有老子所言的:“惛然若亡而存,油然不行而神”的有无之境、虚实之感。梅花与梅香应天地万物而生,又与其身自然融入寂静的严冬,其飘逸俊秀之姿让寒冬既有朴实无华之感,又有超世脱俗之韵。
从白雪红梅中品悟冬天,它也慢慢卸下来那曾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冷铠甲,战甲之内裹挟着一颗我们从未读懂的真心。曾经我们因为它的阵阵冰冷而心生恶意,又因为它的死气沉沉而心生怨怼。后来因为白雪和红梅我们才猛然发现,原来它一直在努力,努力为我们构建一个洁白的世界。严冬不是一个索然无味的季节,它的万籁无声需要静静的聆听,它的雪胎梅骨需要用心去观赏。
正如春天是新生的婴儿,夏天是成长的少年,秋天是成熟的大人,而冬天就是沉稳的老者。它常以一位老者宽广的胸襟,忍辱负重,把蓄积已久的能量倾囊抛出—为了春夏秋的来临。冬天它从不张扬,一场白雪来袭,单调的色彩成为万物的大衣。也是在这时,它无形无味的力量涤荡着蒙尘藏垢的旧世界,进化人们失落迷惘的心灵,还人间一个祥和纯真的天地,为天地、为万物默默孕育来年的春天,默默建设着全新的世界。
因为白雪,因为红梅,我们感受到冬天的飒爽英姿和细腻柔情,感受到别有情趣的冬天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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