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之恋

第一次接触张爱玲的文字，我还是个小学生，虽然早熟，但远未能参透那些平淡的字眼背后蕴藏着的无奈与苍凉。然而，那个时候的我知道——妈妈很喜欢范柳原，如同现在的我知道，我那个00后的妹妹超级粉何以琛。

高中的时候再读张爱玲的小说，我自以为花季雨季的年华，我是个能读懂张才女的文艺少女，but，我不是。直到现在，我也不敢说我读懂过谁。那个时候，我总觉得张爱玲小说里的女主角都是吸血鬼一样的存在，精美的旗袍配上一张稍显苍白的脸。她们只能依附男人生存，甚至需要用男人的眼睛来证实自己的存在和尊严。而男主角的人设又几乎清一色的负情凉薄。这些男女的故事总会发生在上海或者香港的一间传统而昏暗的大宅子里。尽管故事情节各有不同，但是人设是一样，故事背景是一样的，连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悲凉都是一样的。

那个时候，我最喜欢的三位小说男主角分别是——瑞德巴特勒，范柳原和希斯克利夫。对希斯克利夫的喜欢更多是我骨子里暗藏的癫狂和叛逆，而对范柳原的喜欢更多是那种癫狂过后的妥协。

大学四年的时光将要画上句号，这时候再读《倾城之恋》。有过一些情感经历，读过一些消遣的青春文学，我再来看范柳原和白流苏之间的“谈情说爱”，真是打从心底里佩服他们的智商。白流苏的一句——“我什么都不会，我是顶无用的人。” 范柳原回她一句——“无用的女人是最最厉害的女人。” 如此高智商的调情也只有张才女可以写出来。两个人各怀心思的战火，各自都很明确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在一场无烟火的战争中“拉拉扯扯”。白流苏明白——她要婚姻，要可以生存下去的依靠。如同她说的那样，她没有退路，赌的就是她自己，而没有婚姻的保障，要留住一个男人太难。对她而言，爱情与婚姻无关。而范柳原问——他为什么要失去自由娶一个不爱他的女人。他看见白流苏的目的和面具，也看见他自己的。他对白流苏说——“有一天，我们的文明整个的毁掉了，什么都完了，烧完了、炸完了、坍完了，也许还剩下这堵墙。流苏，如果我们那时候在这墙根底下遇见了......流苏，也许你会对我有一点真心，也许我会对你有一点真心。”

我妈妈最喜欢的小说就是《倾城之恋》，不管怎样，它有一个让读者自我安慰的结局。我妈妈最欣赏范柳原的一点是——最后，他娶了白流苏。而我最不喜欢的一点是——最后，他竟然娶了白流苏。我一直觉得，白流苏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一个范柳原，而范柳原的结局不应该仅仅是白流苏。没有那场战火，白流苏也许成了范柳原的情妇，也许遇到了另外一个“姜先生”，两者间的差距并不会太大，像张爱玲曾经说的那样——没有爱情的婚姻就如同长期的卖淫。而范柳原也许依旧是一个花花公子、一个黄金单身汉。但是，他的财力允许他在各色女人中流连的同时怀有内心对爱情和婚姻的纯净要求。然而，一场战争改变了一座城和一对人。

有时候，我会问自己，连范柳原这样的情场高手也不过配了一个白流苏，连灵气十足的宝玉也没能和一生的眼泪只为一个人而流的黛玉相守，我们凭什么要求一份纯净透明的感情？我们又凭什么渴望如同希斯克里夫那样，一生的爱恨只牵绊一个人？我们有什么资本说——爱一个人，因为我们有一样的灵魂。我似乎有一点明白我妈妈为什么喜欢《倾城之恋》，为什么喜欢范柳原了，因为那样的结局是这个悲剧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