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费劲了，我开了儿童锁，车门从里面是打不开的。

文／茫茫时有光（微信公众号同名）

图文编辑／茫茫时有光

01

高朗前几天跟老板吵了一架，一气之下休了长假，他不想在家待着，想起以前注册的滴滴司机账号，开起了网约车。

开车的这些日子里，他在清晨时分载过赶去外地开会的小业务员们，听他们吐槽公司的安排，看着初升的太阳照得他们睡眼惺忪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他在早高峰载过赶去公司的上班族，听他们吐槽“搬砖”不易，看着他们焦急的张望前方的车龙；他在正午烈日当空时载过外出赴宴的贵妇们，听她们互相攀比衣着服饰，看着她们悄悄别过脸时那鄙夷对方的表情；他在傍晚载过归心似箭的模范父母，听他们分享儿女的趣事，看着他们唇边扬起温柔的笑；他在深夜载过借酒浇愁的少男少女，听他们诉说爱情里的芝麻绿豆事，看着他们假装深沉的表情下那难掩的稚嫩。

02

这天高朗照旧开车出门接单，他接到的是一个去机场的单，从城东到城西，整个车程要两个多小时。高朗把车停在约定的地点等着乘客，没多久她就上车了，高朗一眼就认出来了，乘客是他的大学的同学向文萱。

向文萱是大学时候的班花，她跟那时的变化不大，苗条的身姿，垂坠的长发，不同的是她那美丽脸上的妆容比以前浓烈了一些。向文萱没有认出高朗来，他先跟她打了招呼，说明了身份。

向文萱有些惊讶，她眨巴着大眼睛细细打量高朗一下，说：“你是小胖？你瘦了好多，我都没认出来。”向文萱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听在耳朵里，然后轻飘飘的落在心里。

高朗笑了几声，问了向文萱的近况。就跟高朗之前听过的一样，向文萱嫁给了大学的男朋友付诚。付诚也是高朗的大学同学，是那时候的班草，他和向文萱两人家世都很好，又都容貌姣好，门当户对，从大学的模范情侣到如今的模范夫妻，向文萱今天正是要去机场飞去外地找付诚。

高朗和向文萱聊了一下大学时候的事情，也分享了一下大学同学的一些近况，但很快两人都沉默了。高朗和向文萱大学里面的交集并不多，他们本就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同学再见时的热烈很快就被陌生感浇灭了。

离目的地还有些远，猛烈的太阳从车玻璃照进来，照得高朗的脸热热的，车里的空调开得猛，但也抵不住这热浪，高朗眯着眼睛，有些困意。高朗从后视镜看向向文萱，她也百无聊赖的看着车窗外。

03

“向文萱，我给你讲个故事吧。”高朗的声音突兀的在车里想起，打破了沉默，也驱散了困意。

向文萱点了点头，嘴角挂着笑，高朗看着，心中一阵微荡。

高朗给向文萱讲了一个小胖的故事。

小胖在刚上高中的时候还不是小胖，他的身材高挑，乐观开朗，因为喜欢打篮球，身上还有一点点小肌肉，他在球场上意气风发，引来女生的尖叫与欢呼。可是小胖在高三的时候，也许是因为学习压力大，引发了一次急病。小胖因此休学了一年，等他再次回到学校，学校还是那个学校，但是认识的同学都已经升学了，而小胖也变成了小胖，为了治病，医生给他开的药里有激素，他变成了一个小胖子，脸上还长满了痘痘。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聒噪的心被关在了烦闷的题库里，最是缺乏谈资，小胖理所当然的成了他们的谈资。从校草级人物到被同学偷笑的小胖，小胖越来越沉默，他把自己藏起来，藏在角落里，给自己戴上了厚厚的盔甲。那段时间，小胖专心学习，想要以此逃脱那些聒噪的声音，他还喜欢上了画画，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很丑陋，只有在画作里，他还能找到一丝美好。

04

小胖的高考成绩很不错，他终于可以离开这里，去一个全新的环境，过上一种新的生活。小胖满心欢喜的进入大学，却发现这里跟他以前的生活没什么不同，追求美好的少男少女们，对于他这种满脸青春痘的小胖子，虽然比以前宽容，但还是戴着有色眼镜。

小胖没有像高中那样在意那些眼光了，他安静的在自己的世界里，安心的画画，但是有一个女生在这时走进了他的世界。小胖跟他的同学一样，都喜欢追求美好的东西，他也喜欢上了班花，说不上为什么，就是觉得看到她时会掀起心中的波澜。

小胖很有自知之明，他没有去接近班花，只是默默的喜欢着她，但是班花却主动靠近了他。那一天，小胖在操场画画，他常坐在那里，看班上的男生打篮球，他怀念以前打球的时光，可现在他只能用纸笔把这些时刻记录下来了。有个人靠近他，低下头来看他的画作。小胖抬起头看到了班花，她靠得很近，有一丝香甜钻进小胖的鼻子，她柔软的发丝垂下，轻轻的扫过小胖的手背，小胖的心痒痒的。

“画得真好。”班花笑着对小胖说。柔柔的声音传入小胖耳朵里，看着她嘴角的笑，小胖的心跳的更快了。

05

从那天起，班花常常坐在小胖身边看他画画，还时常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班花喜欢他的画作，小胖也送过他几张画。班花身边还有一个女生，她也是小胖班里的同学，叫做陈冰夏，她安静的跟在班花旁边，长得清秀，但是在班花旁边就显得很平凡了。

渐渐的，有一些声音传了出来，说班花喜欢小胖，小胖一开始也只是当无聊八卦听着，但是听得多了，他也开始相信了。经不住同学的撩拨，小胖想去跟班花表白。

为了那一天，小胖花了很多心思，他画了一副班花的画，还特意买了新衣服。可是，想象越是美好，现实就越是残酷。表白的那一天，小胖在操场等了班花很久，班花是来了，可是班草也来了。班花把班草带到小胖面前，让小胖帮她证明他们之间是清白的，她说她跟小胖只是同学，她说她陪小胖画画只是因为画中人有班草，她说她不可能喜欢小胖。班花的言语克制，但是依然能够感受到对小胖的鄙夷，她用那温柔的声音，说着那诛心的话。小胖准备好的话都噎住了，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

看着班花期盼的眼神，小胖点了点头，笑着说他不喜欢班花。小胖走了，他逃跑了，脚步有些笨重，身后传来笑声，他回过头，看见班花和班草的手紧紧的牵在一起。小胖嘴角一抹苦笑，他以为班花至少会有一点喜欢他，却没想到班花接近他是因为他的画作里有班草，从头到尾，他的心意都不过是班花和班草爱情的垫脚石。

小胖的眼神渐渐暗了，他把手里的画作随手丢弃在垃圾桶，心里的恨意渐浓。青春期的少男脸皮最薄，受不得一点侮辱，仇恨的种子在小胖心里发芽，他想要报复班花。

06

大学四年转瞬即逝，恨意却在小胖心里越来越浓。小胖当起了网约车司机，他四处打听班花的状况，终于在一天接到了班花去机场的订单，他的车里已经备好了工具，只等到了一个饶无人烟的地方就可以动手了。

高朗的故事说到这里时，觉得有些口渴，他把车拐入一条偏僻的小路，放缓了车速，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拿起水瓶喝水。仰起头时高朗从后视镜看着向文萱，她的脸色煞白，握着手机的手不停的颤抖。

“小胖……不……高朗……当初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对你……对……对不起……”向文萱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温柔，此时带了些微颤，更让人心生怜爱。

高朗微笑，缓缓把车停下，他的手在座位下面摸索着，在找着什么。向文萱颤抖着身体想要把车门打开，却怎么也开不了。

“别费劲了，我开了儿童锁，车门从里面是打不开的。”高朗的声音有些清冷，夹在微凉的空调风里，吹在身上、听在耳里，带上了阴冷的感觉。

“你想干嘛……”向文萱有些害怕，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惨白的脸色。

“你说呢？”高朗慢慢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盯着向文萱看，似是要把当年的侮辱化作刀子，把她千刀万剐。

07

高朗终于拿到了他要找的东西，拿起来朝向文萱伸了过去。向文萱的神经极度紧绷，她看着高朗的手伸过来，不受控制的尖叫着，饶是车子的隔音良好，也打破了这条路上的寂静。

车里的尖叫声戛然而止，向文萱看清了高朗手中的东西，终于停止了尖叫。

高朗失笑，他饶有趣味的看着向文萱。“干嘛呢？我上次回去学校看老师，他给了我一些校庆纪念品，我随手给丢车里了，难得遇到老同学，给你一个。”

向文萱还没缓过来，她呆呆的看着高朗手里的东西，也没有动作。高朗没在意，把东西抛到她的座位旁，转过身继续开车。

“出门的时候听了广播，说高速路上有事故，很堵车，这条小路知道的人少，虽然有点绕，但是快很多，我就自作主张走这边了，很快到机场了。”高朗说完这话就再也没说话了，向文萱也没有说话。高朗开了音乐，轻柔的歌声响起，在车里环绕。空调呼呼的吹着，车子里似乎有一股奇怪的骚味，高朗把天窗打开，气味消散了一些。

08

到了机场，高朗把车停好，下车打开后座的门。向文萱脸上有些窘迫，她没多做停留，匆匆的跟高朗告别，拿着行李跑进了机场。高朗看着向文萱的背影，身姿窈窕，但是裤子上似乎有不自然的水渍。

高朗回到车里，那股骚味还在，他回过头，看到向文萱坐的座位上湿了一片。高朗把车开在沿海高速上，打开窗让风吹散车里的味道，空气里还有海水的味道。他的心情舒畅，有恶作剧成功的快感，有报复成功的畅意。向文萱以为他要干什么？他不过是恶作剧了一把，没想到她居然还吓尿了。女神形象尽毁，高朗终于也让她体会了一把屈辱的感觉。

下了高速，高朗把车停好，走到一家甜品店前，加入了那条长长的队伍。天很热，高朗额头上沁出汗滴。没办法，谁叫他惹老板生气了呢，老板最爱吃这些甜腻的玩意了。

高朗想起刚刚跟向文萱讲的故事，故事并没有讲完，而且也并不是那样发展的。

09

表白失败之后，小胖变得更加沉默了，他连操场也不去了，每天躲在学校画室的角落里，不知疲倦般一副接一副的画画，常常忘了时间，忘了吃饭，好几次饿到胃痛。有一天，他又忘记了时间，直到胃痛了才知道天黑了，那一天他的胃特别痛，痛到他整个人倒在地上，蜷缩在一起，他想要呼救，可是都没有力气。意识模糊中，他看见有人朝他跑了过来，然后他被人拽了起来，有人扶着他去了校医室。

醒来时，小胖看见床尾的椅子上坐着陈冰夏，她正在安静的看着书。这是小胖第一次细细的打量这个清秀的女生，他讶异这瘦小的身躯居然会有那么强大的力量把他从画室扶到校医室。

在那之后，小胖和陈冰夏越来越熟，他们常常一起待在画室里，小胖画画时陈冰夏就在一旁看书，他们还会一起看画本，一起欣赏世界名画。他们都是平凡的人，走得近了也掀不起波澜，也许有一两个同学会提及，但是这个话题比不上班花班草在一起的话题有吸引力。于是他们一起安静的走过了大学生涯，不是情侣，却一起相伴着走过了似水年华。

10

大学毕业以后，小胖的病终于彻底治好了，再也不用服药防止复发，他常去健身，渐渐瘦了下来，还练出了腹肌，脸上的痘痘也消失了，小胖不再是小胖了。

小胖又找回了自信，他终于提起勇气跟陈冰夏表白了，毫无意外的，他们在一起了。小胖喜欢画画，陈冰夏喜欢看小胖画画，小胖去出版社当插画师，陈冰夏就去出版社当编辑。几年过去了，他们存到一笔钱，开了一个小小的画室，小胖成了插画家，陈冰夏负责画室的经营，成了小胖的老板。

小胖的故事发展到这里就暂告一段落了。

终于轮到高朗了，他买了陈冰夏喜欢的那款甜品，拎着往停车场走去。路过一家珠宝店，高朗停住了脚步，他忽然想到比甜品更能哄老板开心的办法了，他进去买了一枚求婚戒指。时机成熟，水到渠成，是时候要给老板一个名分了。

青春的胡闹已落下帷幕，小胖的故事却未完待续。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