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在一所和式的乡间小餐馆里包的餐:日式小火锅,大酱汤,寿司和腌生姜牛肉米饭。
饭桌上供应日本清酒,大家吃饱喝足后,就三三两两地踏着雪,朝住处走去。
叶子回到女生宿舍,发现房子里面没有人。对面的活动室里不断地传来谈笑和音乐声。
她走到自己的铺位前,打量着这套能够容纳下六名女士的房子。
这是她第一次与日本的女同事们同住一个套间。作为公司里唯一的中国女职员,她明显地觉察出她与日本女同事之间,那份礼貌的外表下的陌生和距离感。
小鱼在门口叫她,说是长野科长让她去活动室开会。
叶子起身走出房间。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踩着地上吱吱作响的积雪,她走到活动室的门前。
在活动室里不断传出的笑闹声中,叶子推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喝得半醉的顺子,正坐在石川的膝盖上,与旁边的另一位女职员嬉笑打闹着。
在看到叶子的一瞬间,石川迅速地推开了坐在他膝盖上的顺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站在那里,颇有些尴尬地对叶子说:“嗨!”
“嗨!”叶子回答道,她低着头,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似的,走入活动室,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长野科长开始宣布第二天的活动计划:上午下午滑雪,晚饭后在越后汤泽的积雪中,泡室外温泉。温泉过后,在温泉外的小酒店里一同宵夜到午夜,迎接新年的到来。
那些节目倒是很吸引人,可不知为什么,叶子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散会后叶子站起身,推开门走出热气腾腾的活动室,准备回到女生住宿的房子里。
身后的门开了,一道柠檬色的灯光倾泻到雪地上。
“叶子”她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不用回头她也知道,那是石川的声音。
她停下了脚步。
身后的门被关上了,那一束柠檬色的灯光也随着关门声在雪地上消失了,背后响起了“吱吱”的踏雪声。
“这么早就回宿舍,干嘛不在这边和大家一起聚聚?”石川走到叶子的身后,柔声问。
“我累了,想先回去睡。晚安!”
叶子没有回头,她不想让石川看到她满脸的失望与疲倦。她加快了脚步,小跑着离开了他。
跳上床,用被子捂住脸,她想大哭一场。可是闭上眼睛,却总是看到那个飘雪的晚上,在新宿车站东口的居酒屋前,石川那凝视着她的双眼。
第二天清晨,雪停了下来,天空中露出了久违的湛蓝。
吃过早饭,大家就前往新泻著名的苗场滑雪场。
叶子在大巴的后视镜里偷偷地看了看坐在后排的石川,只见他已经戴起了滑雪镜,正望着车窗外的景色发呆。
滑雪场到了,对于在江南长大的叶子来说,这还是她有生第一次滑雪。
她在女更衣室的入口处站了一会儿,静静地看着正在忙着装备自己的日本女同事们。
没有人跟她搭话,也没有人想跟她搭伴滑雪。一份浓重的孤独感在心头盘旋着。
她走过叽叽咋咋地谈笑着的女同事们,找了一个角落换上了滑雪服,穿上滑雪鞋,戴上了滑雪眼镜。
室外的蓝天和洁白的大地高山,让叶子觉得有些晕眩。
“第一次滑雪吗?”有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抬起头,是昨夜让她失眠了的那个人。
“是…”
“那么跟我来。”石川向叶子伸出了他戴着滑雪手套的手,叶子看不清他那双躲在滑雪镜后面的眼睛,但是他脸颊上的那对酒窝,正向叶子释放着温暖而又鼓励的微笑。
“来,我先带你滑一段。”
叶子犹豫着,她看到不远处,几位公司的日本女同事们正在朝他们观望着,其中那位穿着橘红色滑雪服的,就是传说中石川的准女友,顺子。
叶子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却突然被石川推了一把;伸出手臂想要抓住什么,她抓住了石川向她伸出的手。
天旋地转,她发现自己被石川拉着,在雪地里,跌跌撞撞地滑了起来。为了防止摔倒,她的另一只手也紧紧地抓住了石川的胳膊,就被他那样狼狈地拖着滑出了好远。
“哎,你放开我!”叶子朝着石川大喊着。
石川没有理会叶子的叫喊,他依然拉着叶子快速的滑翔着。
渐渐的,叶子发现自己开始适应了脚上的滑雪鞋,于是身体也放松了下来。她也在石川那有力的臂膀的协助下找到了平衡。
“看,你滑起来了,滑的多好,太棒了。”石川鼓励地说。他松开了牵着叶子的手,紧跟在叶子的身边护卫着她。
快要滑到坡下的时候,石川加速滑到了叶子的前方,就在叶子正在为如何停下来而惊慌失措的瞬间,石川突然停在了叶子的前面,他就势抱住了撞入他怀中的叶子…
措不及防间,叶子发现自己正在石川的怀中,她的脸依在石川那因为运动而剧烈起伏着的胸前,她可以听到石川那砰砰跳动着的心跳声。叶子发现此刻的自己变得全身无力,于是任凭石川拥着她,与石川一起站立在蓝天下的雪地里。
周围变得很宁静,叶子突然意识到,她和石川一定被身边滑雪的同事们注视着。
她于是快速地推开石川,抬起头,看到的是石川那深褐色的滑雪眼镜后,一双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睛。
一瞬间,叶子的眼泪流了出来,她想告诉石川,自己昨夜因思念他而失眠。但是她狠狠地咽下了那些已经淹没到了喉咙的话,并在心里感谢着自己脸上的那副滑雪镜,它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她那双,已经湿润了的眼睛。
晚上,叶子没打算去泡雪中温泉,因为她明显地感觉到了公司女职员们对她态度的改变:那是一种混合着嫉妒,惊奇,和有些愤怒的情绪。她只是不想跟这些与自己格格不入的女士们,坐在同一个温泉里。
她选择留着家里看书。从东京出发的时候,她特意带来了那本,有着川端康成《雪国》片段的课本。她想在这个曾经发生过《雪国》故事的地方,好好的读一读《雪国》,好好地体会一下书中描述的意境。
她夹着书,走进了活动大厅,为自己泡了一杯茶,在燃烧着木材的大壁炉前,坐了下来。(未完待续)
网友评论
对于我们这些阅读者来说,一次给提供那么多的章节来读,真是一种享受。
一阵阵紧张的代入感之后,心里又会跟着你的笔嘎然停止,随后,释然了自己对人物经历的那些担心、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