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生活在乡村,自然免不了一种乡土气息,及至将近中年,亦不曾有多少改变,植根于土壤深处,满是黄土风沙的大漠边缘,突然间想起远在津门之地的乡土,一方水土一方人,行走了若干岁月,也忘记不了年少时的场景。那时的土地对于庄稼汉来讲,是金,是福,也是命。种地交公粮是天经地义,只不过及至后面的一些年月免除了而已。在记忆深处的前好些年,一家人总是为了种些什么而焦虑,因为即要保障生活开支,还要有能力交交公粮。麦子,玉米,棉花,高粱,黄豆,等等可以想到的经济作物都会被合理的安排,时令合适的时候赶忙下种,经年的劳作,人力似乎可以不计入成本,一年的收成也只能靠天吃饭,非人力所能决。
起初的那几年尚好些,在农忙时节,在田间地头上玩耍,逮蝈蝈,捉蛐蛐,抓蚂蚱,挖地道,和泥巴,一把小铲子可以把玩一天,父母在田间劳作,我就在庄家之间寻找我的快乐,总之一切美好都在无忧无虑中展现,在草绿色之间,在枯叶黄之间,在雪花白之间。天蒙蒙亮,牵着毛驴,身后是扶犁的父亲,前面是待耕的天地,要赶在天气不热时,干完所有的活计。耕地虽不是很长,尚属年幼的我,那是好大一片土地,早已忘记毛驴不听话的样子,因为可以用手里的皮鞭和嘴里的吆喝,早已忘记泥泞土地把我多少次绊倒,倒了后还是要起来,因为手里还攥着缰绳,一路的跌跌碰碰中,耕地,播种,除草,收割,一年的四季,也是忙碌的四季,更是出力气的四季。
那年夏天,乌云蔽日,倾盆大雨,连续数日的大雨已经造成洪涝灾害,马路上的水已经到了大人的大腿根。地里的庄稼已经免不了要绝收,父亲在外地劳作,一时是赶不回来的。最难的还不是绝收,最难的是我们家的主要劳动力毛驴已经没有了草料,如果它出现了什么事情,那后果不敢想象。我只能坚定地挑起这个重担。那年十三岁。等待数日,大水渐落,我只能在河渠的两侧寻找可供劳动力食用的草料,因为大部分青草都被水浸泡过,只有很少种类的草可以用,只有走的更远才能得到一点结果,只有去庄稼地的更深处才能找到些草料,那时河渠里见到最多的水蛇,在庄家地里见到的是没膝的水洼,而所需的草料就在这些地方,那时也曾害怕,因为周边没有一个人,也曾有过后退,因为周边未知的危险。但问题没有解决,只有硬着头皮上,挥舞着镰刀,脚下寻找着草根,一步步的收割着草料,慢慢堆积,终于可以有足够的草料,终于可以把它打包背出,终于可以装在二八自行车上,终于可以回家了,迎着晚霞,一路狂奔。可明天还要继续,那个夏天,整整一个暑假,都是这样过的,还好,劳动力并没有因为洪涝减少体力,而我也晒黑了皮肤,长了些许的力气。
之后的几年,父亲生病,连年冰雹,数年欠收,雪上加霜,日子还要过,只是有些艰难罢了。若干年后,我想这些故事似乎也在慢慢地在岁月中消散,与此同时,还有父母老去的容颜,曾经羸弱的少年,已经将近中年,鬓角也有白丝,偶尔想起,那乡土,那希望,那曾经有过的大汗淋漓,也曾有过的愁云惨淡,但从来不曾忘记那段父子之间的对话,你长大想去干什么,我想去外面看看,我想离开这乡土。那你去吧,常回来看看。我的乡土,伴随一生,哪能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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