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角花

冰箱里的扁豆放得有点蔫了，取出来切丝，配了一个辣椒，香香地炒了。

饭桌上讨论了两句扁豆。娃爸说，小时候家里种过。扁豆特别好活，不挑地界，在院子四周撒点籽，就扑扑腾腾地长一片。扁豆有股特别的清香，不大遭虫子，还结得多。而且，扁豆的花比一般豆角的花好看。

脑子里翻动记忆，寻找遥远的童年里的豆角花的模样。小小的两瓣儿，白底儿里面翻出浅紫的小瓣儿。小时候在豆角架子下穿行，不是藏猫忽儿，就是摘豆角，没怎么留意过豆角花，又怎么能知道几十年后的自己又怀念起豆角花了呢？

豆角不知是什么时候有的，扁豆是早就有了的。宋人在诗里还提过呢。“憔悴牵牛病雨些，凋零木槿怯风斜。道边篱落聊遮眼，白白红红匾豆花。”杨万里对扁豆花无疑是欣赏喜爱的。这首《秋花》里，他一共提到了三种花，牵牛花、木槿花、扁豆花。秋风里，被雨淋了的牵牛花有些憔悴，木槿花也过了盛期，零零落落的，只有篱笆墙上的扁豆花开得正好，白白红红，照亮了路人的眼。

豆角类的花，作为一个整体，一茬茬地，可以从夏天开到晚秋。碧绿的豆角架上，这边小小的花在盛放，那边已经结出了可以采摘的豆角，底下一层的花蕾刚刚打苞。豆角吃多久，豆角花就在藤上开多久。最后一茬，天气忽然冷了，来不及结豆荚了，还要匆匆忙忙开出小花。

实则，牵牛花也是挺坚强的一种花。夏天就开始开花，但是盛季却是现在，入秋天气渐凉的时候。一朵朵牵牛花，上早开，午后卷合。明天，又是一茬新的花苞绽放。如此，一直到下霜。杨万里这里当是为了突出扁豆花，所以用了对比的手法。不过，牵牛花的确不耐雨浇。诗人特意描绘的是风雨后的秋花，风雨之后，牵牛木槿都失了颜色与风姿，而扁豆花却得了雨水的滋润，开得愈发精神了。可见，农作物的生长力毕竟不是花卉可以相较的。

“一城秋雨豆花凉，闲倚平山望。”元人张可久的【越调·小桃红】（寄鉴湖诸友）也提到了豆花。豆花，不知是扁豆花还是一般的豆角花。豆角的种类很多，豆角花也个个不同。也许还是扁豆花吧。诗人在平山堂倚楼望远，所见者，一城秋雨，满眼豆花。豆花凉，既是季节之凉，也是萧瑟秋景带给人的情绪之凉。也或者，是诗人的心情本来就低落，出来排遣，见斯秋景，暗合了心绪。任何普通的植物、事物与大的量词结合，都会有境界阔大之感。比如“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一江春水向东流”、“一城山色半城湖”等等。张可久把豆花放在“一城秋雨”之后，豆花的疆野也放大了无穷倍。秋雨之后，城之郊，有无数的豆花铺延。豆花凉，是朴素无华的凉。仔细品品，文人的情绪，不止在书斋里、在仕宦生涯里，还可以和土地、和农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眼中能看到农作物，能把它们放在作品里，已经是进步了。

其实，唐人也描写过豆花。“秋馆池亭荷叶歇，野人篱落豆花初”，是唐人赵嘏《江亭晚望》的诗句。“最怜秋满疏篱外，带雨斜开扁豆花”，清人查学礼也写过豆花。

看来，豆花虽然微小，古往今来，看见它的人还真不少。以后有暇，一定专门去找找豆花，拍几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