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下山查案
燕山真是一个远离世间的世外桃源,燕山异人府的弟子肖白盘腿坐在路中间感叹,他下山都两天了,走了一百多里路都没看到人烟。把包袱里的食物拿出来,摆到一张桌布上,准备就地野餐,刚准备好,身后就传来一阵匆促的马蹄声。瞬间,他就卷好了包袱一闪身,让过了马车。
“吁~~”没想到车夫把马车停了下来,四处张望。
“何事停车?”从车中传了一个不悦的男声,声音虽年轻却有一股威严气势。
“楼主,前面好像有个人……转眼就不见了。”马夫的声音中有一丝疑惑。
“快赶路,别耽搁时辰!”车中男子似乎已有了怒气。
“是。”马夫应声道,一甩马鞭,马车就扬起一阵尘土,一溜烟跑远了。
走了老半天,肖白好不容易才看到前面道路边上出现了一个茶棚,他欣喜地跑了过去,点了一盘馒头,一壶茶,就着包袱里的炒牛肉,吃得津津有味。
“!?”正当他吃得差不多准备收拾包袱的时候,突然一个蓝布包甩到了他桌子上,砸飞了他小半盘牛肉。抬头一看,门边已经热热闹闹地打了起来,场面顿时变得混乱。
他一跃身,跳到草棚的横梁上,低头往下看热闹。
“楼主,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这里太乱了,打扰楼主的清静了。”角落里有一对主仆,那个老仆恭身立在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身后,恭敬道。
“无妨。”那青年不甚在意道,大咬一口手中的馒头,专心至致地咀嚼口中的馒头,对那些打斗场面毫不在意。
得到了指示,老仆恭敬地一点头,不再言语。
肖白朝两人看去,他有些在意,这两人的声音有些耳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走。”那青年吃完馒头,拿起桌上的佩剑,站起身就朝门口走去,也不管那边的混战,直直走出门外。他的身法很快,毫不拖泥带水,瞬间就闪进了一辆马车中,转眼马车就消失在大道上。
肖白看到那辆马车恍然大悟,原来是他们俩。
肖白一路上走走停停,自从出了茶棚之后,渐渐也到了有人烟的地方,只是不管是村庄还是城镇,都十分荒凉,甚至有些村庄成了废墟,半个人影也不见,这种情况越靠近永昌城越严重。
虽然奉师命下山前已有听闻山下的情况,真正入眼时还是很震惊,天灾人祸之下,只有燕山深处的异人府没有被波及。
“陆丰,拿命来!你这个武林败类!”随着一声清脆女音,引起众人纷纷抬头观望。
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红衣少女从窗外掠入酒楼,挽了一个剑花,瞬间把剑架在一个青年男子的脖子上。
“姑娘何出此言?我们楼主做事向来光明磊落,姑娘莫要胡言乱语。”青年身后的老仆伸手用两指轻轻夹着女子的宝剑,制止她一剑挥下,砍了他主子的脖子。
“武楼血洗了李府上下一百二十一条人命,陆丰这个大魔头人人得而诛之!”红女少女紧握自己的剑柄,怒目一睁,盯着青年,悲愤道。
陆丰抬起头来,淡淡看了她一眼,只这淡淡的一眼,已令红衣少女如坠冰窖,握剑的手不自觉的颤抖,转眼间,长剑被老仆一个弹指,刺入了少女身后的厅柱之中。
“表妹小心,我来护你!”窗外又掠进一名青衣男子拦到少女身前,二十左右年纪,面色苍白,显然大病初愈。
“江伯,我们走。”陆丰站起身慢慢朝门外走去,只有紧握着佩剑的手过于用力而显得青筋分明。
老仆江伯在桌上留下一锭银子,拿起包袱,匆忙跟在身后。
“陆丰,我爹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这个大魔头!”少女绝不罢休地喊道,恍然未觉自己已流下眼泪。
“表妹,别太伤心了,我相信你爹一定会在武林大会上还我李家一个公道。”青衣青年将女子揽入自己怀中,轻声安慰道。
“嗯,我爹是武林盟主,一定会还你公道,让陆丰为姑姑及姑父偿命!”少女破破涕一笑,依偎到他怀中。
“看到了吗,那红衣姑娘是林盟主的女儿林思思,那男的是她表哥李林彦。”待他们走后,有眼尖的江湖人士认出了两人的身位。“李府惨案中只有他有幸被救,在林家养伤一阵子了。”
肖白举起酒杯,慢悠悠地喝着杯中的酒,竖着耳朵听着周围的声音。
其时酒楼中众人,谈论最多的就是两件大案,一件是永昌府库用于赈灾的黄金失窃案,一件是李府灭门案。
肖白正是为了黄金失窃案而来,永昌府尹张贤月前向燕山异人府发送求援信,信中提及用于赈灾的黄金无故失踪,皇上龙颜大怒,命张贤尽快查清此案,追回黄金,但是张贤派出的探子,全都有去无回,迫于期限将至,只得向异人府求援,异人府中得知此事,派了肖白下山协助调查。
陆丰出了酒楼,带着老仆江伯住进了云来客栈,主仆两人要了一间上房,一进到房间中,陆丰就立刻和衣躺到床上。除了吃饭、睡觉和练武,他总是不愿意浪费一滴的时间在别的事物上。
子时刚过,就有人影在房间外面晃动,不一会儿,一根小竹筒悄无声息地刺穿纸窗伸了进来,一股浓烟瞬间飘荡在房中。
陆丰缓缓睁开眼睛,观察了一阵,又慢慢闭上,果然有两个黑影从窗外跃进,将一个白布包裹着的物件塞进了他们的包袱中,又悄悄退出窗外。
“楼主,是否要追上抓个活口?”待两个黑衣人走后,江伯请示道。
“睡觉。”陆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继续睡觉。
江伯把白布包从包袱中拿出,打开一看,是半枚白玉圆环,他神色微微一惊,沉思片刻,将白布包塞入桌面下。
“你是何人?”第二天早上,陆丰掀开马车帘子,抬脚正要踏上马车,却看到车中躺着一人,睡得正香甜。
“在下肖白,多谢兄台的马车,免了我一夜露宿街头之苦。”车中之人就笑眯眯地坐起身,朝他拱手称谢。
陆丰侧身让了让,肖白跳下马车,抚摸了一下拉车的马,赞叹道:“真是一匹好马!”
陆丰不置一词,俯身踏进马车。江伯也翻身坐上车辕,驾车而去。
2.李府惨案
刚入夜,龙天笑就迫不及待的遣退仆人,以身体不适需要休息为由单独关在自己房中,严禁众人入内。待所有人都离开之后,他用力推开床板,露出床底的秘道,他跃身跳进秘道,片刻之后,床板就缓缓滑回原位,丝毫未看出异样。
沿着弯弯曲曲的秘道,走到一处出口,他将顶上地板掀开,跃进一间简单的房间中。这间房间里面只摆着一张铺着柔软锦被的大床,墙壁上挂着一把乌鞘长剑,再无他物。
龙天笑盯着墙上的乌鞘长剑,眼里尽是满眼怨恨,想起自己往日的风光。
三年前,龙天笑是还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少,青衣剑龙天笑,这五个字引起多少少女爱慕的目光,引起多少深闺小姐们的幻想:潇洒的青衣,英俊的脸庞,手中握着乌鞘宝剑,骑着雪白的骏马,行走江湖,快意恩仇。
可这一切全部给陆丰毁了!
“陆丰!我要你身败名裂!”他盯着挂在墙上的自己昔日的爱剑,咬牙切齿道。
夕阳渐渐落下,空中的云渐渐变幻出各种色彩:深红、浅红、桔黄、淡黄。
寂静的山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辆马车急速奔驰而来,又匆匆而去,车旁还跟着一个穿着玄色长衫的人影,也匆匆而过。
突然“叮叮”两声,两支燃着火把的长箭射入了车中,瞬间燃烧起来。
一道人影撞破车顶,朝天一冲,空中转身,陆丰已立在前边的山道上。
在马车未被带火长箭射中之前,肖白已听到风声,迅速跃上道边的树上。
江伯不知道何时已跳下马车,跃到陆丰身边。此时,燃烧着的马车无人驾驶,沿着山道向前飞奔,不久之后,车辕被烧断,受惊的白马甩落还冒着火花的马鞍,转眼间消失于远处山道之间。
“给我上,抓住陆丰,就可去武林大会上领万两黄金!”一个虬须铁汉挥舞着一把大刀,大喝一声。他身后跟着至少上百人,皆着黑衣,每人手中紧握着厚背大砍刀。远处林中,还有黑衣人弯弓搭箭。
陆丰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言语似的,静静立在道上。
尽管人数众多,可是没有人敢第一个上前,陆丰在江湖中绝非没有名姓的小子,相反,出道六年间,年纪轻轻就已击败所有的江胡好手,成了一个武林神话,这样的一个神话人物,真的能够抓得住吗?众人心中忐忑不安。
“让开!”陆丰抽出长剑指着众人。
众人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力迫得每个人都忍不住想逃,然而,脚却抬不起来,惊恐的望着陆丰。远处林中的弓箭手也纷纷丢下长弓,转眼就不见了。
肖白站在树梢上打了个冷颤,犹如遇到危险时会产生的本能反应一般。 “不过,万两黄金……”他沉思着。他现在开始发愁是继续跟着陆丰,还是尽快去永昌。
“唉……”他长叹一声,师命难为,还是去永昌吧。
陆丰收剑入鞘,低头看着马车的余烬不言语。
“楼主,马车已毁,我们只能走回去了。”江伯道。
“楼主回来了!”武楼门外,守门的守卫欢呼道,转眼进去通传。
陆丰带着江伯走进大门。
“师父,你回来了。”龙天笑急匆匆地从厅中迎出,恭敬地接过陆丰的长剑,跟在他后面走回花厅。
“李府惨案是怎么回事?”陆丰看也不看他,直直走入花厅之中,坐到太师椅上。
“师父,都是我的错!”龙天笑立刻跪到陆丰跟前,“楼中众人也是为了我才干下如此大错,请师父责罚我!”
“说重点!”陆丰不悦道。
“师父,事情是这样的。”龙天笑跪在地上,开始用充满悔恨的音调讲述李府惨案的前因后果。
两个月前,龙天笑在回永昌看母亲的途中,遇到了昏迷在路边的林思思,故事有些老套,林思思由于外出游玩闯荡江湖,涉世未深,被一帮小流氓给调戏了,她悲愤交加,加上受了惊吓,这个天之娇女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在逃出流氓窝的时候惊慌失措摔下了山崖。碰巧龙天笑将她救起,带回永昌城自己府中。
龙天笑父亲早亡,自从拜陆丰为师之后,只有他母亲一个住在永昌城里的龙府中。龙天笑把林思思救回去之后,就为她请医送药的,照顾得无微不至的,无奈林思思一直昏迷不醒。怎料,此时林家发觉自己女儿多日不见踪影,在到处寻找女儿,林府的表亲李林彦得到了林思思的下落,找到了龙府索要林思思的时候,不问清红皂白,不但一刀杀了龙母,还把龙天笑抓回李府。
龙天笑的小厮小李子也被打得重伤,他带着重伤赶回武楼求救。
得知此事,楼里派了十多个人找上门去,想解释事情前因后果,请李府放出龙天笑。但是林思思一直没有醒来,众人的解释李林彦不相信,他一口咬定是龙天笑掳走了林思思,把她迷晕,还要武楼上下把解药送来,还将武楼众人轰出府外,当着围观群众把武楼上下都辱骂了一遍,更把陆丰说成了一个以武力强抢民女的武林败类,众人哪里忍得下这口气,当天晚上就闯进李府,在陆丰操练下,个个武功不俗,以一挡百的,李府家丁护院那种三脚猫的功夫,他们可不放在眼里,让李家人吃了不少苦头。
救出龙天笑后,却发现李家人都被杀得差不多了,李林彦奄奄一息地躺在大门外了。就在此时,林思思清醒过来,看着满院死尸,不禁悲愤欲狂。幸而发现李林彦尚有一口气在,只好先将之带回了林家养伤,还让自己的武林盟主爹爹悬赏万两黄金缉拿陆丰及龙天笑。
“师父,都是徒儿的错,请师父责罚!其他人都是无辜的。”龙天笑跪着磕了一个响头,“小李子已因我而死,不想再让更多人为了我而遭罪了。”泪水流过他带着面具的面无表情的脸庞,说不出的怪异。
“你先退下,我自有主张。”陆丰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呷了一口。
3.缘由说辞
龙天笑带着充满痛苦和期望的眼神望了陆丰一眼,无言地慢慢站起身来,缓缓地转身走出花厅
龙天笑仰面躺在自己的床上,盯着帐顶,回忆了一阵今天在陆丰面前的一番说辞。
继而又想起了与陆丰的那一战。那时他意气风发,每天都在必永昌的临香楼上过得乐不思蜀,因为他刚大败神州第一刀,名声渐起,青衣剑客也是那时候众人开始这么叫的。
“青衣剑客。”他盯着帐顶微微嘲讽一笑,轻声说道,自从成为陆丰的徒弟之后,他开始讨厌青色的东西。
他想不起为什么会找陆丰挑战,还在众人面前夸下海口,说如果输了,就自废武功拜陆丰为师,众人都佩服起来,那时,众人敬服的目光让他有些热血沸腾,陆丰算什么,只不过脚跟都没在神州站稳的外来游侠。
他们决战在白江边,很多人去观战,可是,不到五招,自己的乌鞘长剑就被挑飞,他彻底败了,败得毫无招架之力,陆丰收走了他的宝剑,留下了一句让他无地自容的话。
“除了相貌一无可取,不如自毁容颜,自废武功,回家娶妻种田,过些安稳日子。”说完,陆丰就把他心爱的乌鞘长剑带走了。
他跪在白江边,众人不断嘲讽的声音让他发疯,他捂着脸,蜷在江边,但是不知道谁一时兴起,用长剑在他的侧脸上划了一剑。
“快自废武功!快自废武功!”转眼,众人嘲讽的叫喊代替了敬服的目光。
他抬起头,眼中还流着泪,这么一付英俊的少女小姐们钟爱的脸庞,已经被毁了,还留着武功何用?他浑浑噩噩地躺在地上,任由众人踢打。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才离开,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望着天上的星空,下了一个决定,他自废了武功,恳求陆丰,收其为徒,只要在他身边,不怕报不了仇,总会有机会的。
永昌城外百里有一个小镇,镇名叫镇江。
镇江历来林木茂盛,造船业非常发达,而造船技艺最佳者当推镇江李家。李家世世代代造船,军船及商船造得尤其精妙,就连皇帝的龙船,也由李家造。南工李家,威名赫赫,经百年而不倒,已成为镇江的名门望族,多数船只也都是李家造的,别家小船坞也以李家船坞为马首是瞻。
李府大宅就坐落在镇江北边上,方圆百里都为其林地,外人禁止入内。大宅很大,庭院深深,树木浓荫,千椽万瓦,气势辉宏。
然而如今,这座华丽的深宅大院已成了人们谈之色变的鬼宅,自李府灭门案之后,就算是白天,也显得鬼气深深,路过的行人总会不自觉地加快脚步,似乎当真害怕青天白日之下会有恶鬼扑出,将人拖将进去。
起初也并非如此,刚开始还有些胆大的人想进到李府拿些宝物或是四处参观李家大宅,然而,进去的人,不是失踪了就是发疯了,口中直呼有鬼,显然受到了惊吓,此后有人晚上也看到李府中幢幢鬼影,时不时传来一声令人惊颤的惨叫声,久而久之,也就再无人有胆进入。
家惨案的唯一幸存者李林彦不欲触景生情想起惨痛经历,自从伤好之后,也一直住在永昌城武林盟主府中,再也没有回过镇江李家大宅。
镇江太白楼中,肖白坐在二楼大厅里吃着饭,想着到永昌之后,张贤把黄金被窃前后,详细告知于他。顺着蛛丝马迹,他追到了镇江。
“真惨哪,百十多条人命说没就没了,这武楼真是比魔教来得阴险凶狠啊。”一个白须的老人一边感慨一边倒了一杯酒。
“你不知道,听说那陆丰是遇神杀神遇鬼杀鬼的大魔头,杀人不眨眼哪。”同桌一个劲装打扮,三十多岁的汉子说道。
“那大宅如今闹鬼闹得可凶着哪,我那侄子疯了好多天,整日里鬼啊鬼啊的叫唤,可让人发愁了。”另一桌上农夫打扮的汉子,听到邻桌在谈论李府的事情,也举着酒杯过来与那几人坐一起。
肖白一挑眉毛,左手举杯,右手拿起一壶酒,走了过去,向着那一桌闲聊的几位道:“在下初来镇江,听着几位兄台说的事情,颇觉有意思,我这人最喜去鬼宅探险,求些刺激,不知道几位兄台说的是哪里?在下请大家喝酒,也好多听听这鬼宅是如何闹鬼的。”
白须老者抬头一看,见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眼里充满少年人的好奇,嬉笑之间颇自有一股天真无邪之态,令人心生亲近之感,让人不忍心拒绝他的探询。
“小公子莫要太好奇,那里可危险着呢,一不小心就着了鬼道,回不来啦。”白须老者呷了一口酒,劝道。
“对啊,对啊,那里去不得,有历鬼伤人的。”农夫惊恐道。
“你们说的可是李府的事情?我在路上也听说了,可是跟你们说的完全不同,不是闹鬼而是里面养着仙女。”肖白胡诌道。
“小公子,那里养着可不是仙女,我侄子有一晚回得晚了,途经李府就被吓疯了,我侄子可算是十里八乡里有名的胆子大,都给吓出病来的,更有给吓死的。那个惨啊!”农夫叹道。
“如此说来,当真是有鬼了,既如此,更要去了,我最喜鬼怪之地。”
“唉,但愿小公子莫要后悔,早听老夫之言,也免去一场大劫。”白须老者叹息道。
“多谢老伯提醒,要真是闹鬼,我为大家除鬼,省得大家担惊受怕的。这壶酒算我请你们的。”肖白笑嘻嘻地道,把酒壶放在桌上,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对面的三人摇头叹息地看着他,心中俱都在想,这是哪家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4.夜探李府
夜色朦胧的李府,肖白隐身在树丛中,虽已八月十一了,月光却丝毫照射不到李府中来,阴深深的树影,除了树叶不时被晚风吹得沙沙的响,再无其它的声音。他在树影中静待了片刻,然后沿着树影一路掠进了正对着大门的大厅中,隐身在房梁上。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后院似乎有微弱的灯光,隐约还有人在大声喝斥什么,他悄悄地从月牙门潜进了后院,一处外面看不到的高墙大院之中赫然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一翻忙碌的景象,不时有类似监工穿着的人,鞭打干活的那些人,不时传来惨叫声。大院四周都有塔楼,楼上还有守卫不时在东张西望。
突然东北角的小院子传来宣闹声,肖白藏身院墙的树梢上,看到下面一队护卫追赶着一个人,那人跌跌撞撞,显然是受了伤。肖白趁他们不注意,连环腿踢出,瞬间提起那人,飞身退出院外。
太白楼的柴房里,一个人蜷缩着身体躺在稻草上,他衣衫单薄,衣服上血迹斑斑,只有断断续续的微弱呼吸声显示他还活着。
可惜伤势过重,已经是无力回天了,肖白叹惜的摇了摇头。
李府内,大批带着鬼脸面具的守卫四处喝斥四处散开,似乎在寻找什么,原来在大院中干活的人都被赶到地牢中,清点人数。
“爷,前院也没找到,只发现院墙上有血迹,看来逃到院外去了,已有弟兄循着血迹跟过去了。”一个提着□□守卫从月牙门外奔了过来,对着一个戴着半边黄金面具的人汇报。
“继续追,不论死活,都要追到手,千万不能坏了主子的大计。”那人下令道,眼中阴冷的目光让他身边的鬼面人都不自觉有些颤抖。
“爷,查到了,逃掉的人是制浆部的一个工匠,名叫李大民,入夜时分他的伤突然恶化加重,大夫诊过之后说不能再干活了,治不好了,值班的兄弟正准备把他解决时,他竟然趁弟兄们不注意撒了一把木屑,就跑了,碰巧被一个偷偷潜进来的黑衣人发现了,他伤了我们几个弟兄之后,把李大民带走了。”又有一个同样戴着鬼脸面具的守卫从地牢中匆匆跑出来禀报道。
“那黑衣人使的是哪门哪派的功夫?手中有何兵器?可有看到他的相貌?”戴金面具的人询问道,心中暗惊,能被派到李府执勤的守卫都是数得上的好手,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却打不过一个小毛贼。
“那人手中并未有兵器,使的是腿法,看不出哪门哪派,脸上蒙着黑巾,看不清长相。”守卫有些犹豫地说道。
李府后门顺着台阶下去就是李家专用的泊船坞,停泊着刚造好及未出航的船只。此刻停泊着四五只巨大的楼船,及数只大福船,在淡淡的月光下,四重高的楼船高大巍峨,犹如水上移动的城堡一般。
肖白去而复返,趁守卫不注意,悄悄沿着院墙到达台阶边时潜水进入楼船。下到船舱中查看,此刻看着远处的岸边灯火通明,不断有人抬着一箱箱的货物登船。
肖白悄悄摸进货舱,此时货舱中也是灯火通明,不断有人来来往往,一箱一箱的货物码在舱中。
“快点!别误了爷的大事,小心你们有几条命!”伴随着“啪!”的一声,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一甩手中的鞭子,抽打在一个年老的搬运工身上。
“哗啦!”虚弱的老搬运工挨了鞭子,站立不稳,摔倒在地,扛在肩上的箱子一下甩出,砸在石板上,箱中散落了不少闪闪发光的东西。
“黄金!”肖白眼力非同凡响,立刻看出箱中之物,确实是金条。
既知是黄金,肖白悄悄用内力撬开身边的箱子,满箱全是金条,拿起一块仔细查看,赫然有宫中印迹。当下急忙退出货舱,跃进雀室。
远处船篷加工场外,几个戴着鬼脸面具的人正围着一个戴黄金面具的人。
金面人查看了一阵之后,未发现异常,正要登上小船去查看那些楼船时,被飞奔而来的鬼面人阻止了,来人在他耳边悄悄耳语了一阵,他转身就回到岸边。
李府大院内,全体守卫都跪在地上,闭口不言,大气都不敢透,他们面前一张宽大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戴着龙型黄金面具的人,此刻,他的手正紧握着,青筋分明的手,显示他正在忍耐着极大的怒气。
“徒儿拜见师父!”冷汗冒了出来,但是也不得不上前跪拜,在强大的压力下,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听说有人闯了进来,来人可曾抓到?”沉闷的声音隔着面具传出,竟有些阴深可怕。
“徒儿已派人追踪而去,不日即可将他擒拿。”
“哼,一群废物!”龙型金面人用力在太师椅的扶手上一挥,一截木块就掉了地。
面前跪着的众人全都慌张地跪拜到地,静候了一阵,再抬起头来时,太师椅上已无人在座。
肖白又查探了一番,才返回太白楼,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太白楼乱成一团,正在吃饭的客人们纷纷被一群黑衣打扮的人赶走,那些人凶神恶煞地冲进来,似乎在找什么人。有几个甚至跑到客房中搜查,四处乱翻,引起阵阵惊叫声。
此刻已有几个黑衣人跑到了他这一层楼来,正一间一间的搜房。
“奇怪了,昨晚弟兄们明明跟到了这附近,就是没找到人,难道给他查觉逃跑了不成?”一个困惑的声音道。
“怎么会,十七那小子昨天带着人在这一带看守着,想必未曾打草惊蛇,我们还是一间一间的搜,就不相信他还能躲到哪里去!”另一个声音有些沙哑道。
“你们两个,啰嗦什么,还不快搜!”一个声音在肖白的客房外喝道。
霎时,三人冲进了房间,看到房中人,三个黑衣人互相对视一眼,立刻揉身扑上。
肖白却不惊慌,出其不意地一脚踢到朝他而来的人胸口上,那人来不及反应,就被他踢碎了胸骨,倒在地上,吐了一摊血。
剩下两人也瞬间攻到,纠缠半刻,也被肖白干脆利落地放倒了。
肖白看着趴在地上不能动弹的黑衣人,动作麻利的换好了黑衣,从黑衣人怀里掏出面具戴上,把尸体藏到床下,跃身一脚踢飞窗棂,把一个摆设的花瓶丢到屋后的水池中。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此时冲进来几个人,为首的问道。
“发现个可疑人物,跳窗逃走,朝那边逃了!”肖白指着破损的窗子说道。
为首的走到窗边,朝窗台外面看了看,一手砸到窗台上,恨声道:“又让他逃了!你们先回去,我跟过去看看。”
肖白混进那几个人中,入了李府。
那些人进了李府之后,四下散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此时刚过晌午,大院内工匠们刚吃过午饭,开始忙碌起来,时不时有人动作慢了下来,监工模样的人就会一甩鞭子,击打到他的身上,工匠们破破烂烂的衣服中都露出鞭痕交错了伤口。
转了很久,都没有看到那个金面人,直到晚饭后,金面人才出现,他把今天到太白楼找人的侍卫头领叫来问话,得知又让人跑了之后,他忍不住大发雷霆,摔碎了几个杯子。
肖白隐藏气息,在他房后的窗下,悄无声息地刺穿纸窗,朝房内看去。
突然一股强大的气势席卷而来,一个戴着黄金龙型面具的人就出现在了房中。
“师父,徒儿……”话还没说完,瞬间就似乎被那人点了哑穴,说不出话来,他不敢置信的盯着自己面前的人。
龙型面具挥出一掌,一股强劲的掌风,直直挥向肖白的藏身之处,挡在身前的窗扉霎时间就被掌力劈中,断痕处四分五裂,造成了一声巨响。
“哈哈,想不到被发现了。”肖白打了个哈哈,暗付着如何逃出生天。
与此同时,对方心中也暗自诧异,他未出江湖二十多年,没想出了这么一个能在他的掌力之下全身而退的后起之秀。
先前那黑衣人被点了哑穴,浑身发抖地立在那里,不时传来“咯咯咯”的声音。
在间不容发之间,两人就攻出了十多招,掌力相碰撞刮起一阵阵风。肖白身影灵动,未发现他如何动作就已发出数拳,专门攻向对方破绽之处,而戴着龙型面具的人双掌冒着红光,出掌沉稳有力,周身掌影千重,密不透风。不一会,肖白的身体便如飞叶一般退了几步之后才摔倒在地。脸上的鬼脸面具也被掌风震落了。
5.相救有缘
“快走!”身后一人,身法如电地冲了过来,抓住他的手臂,飞快退出院外。
“哼!”那人冷哼一声,也提气纵身朝两人消失的地方追了过去。
“师父!”此时,另一个金面人已震开哑穴,匆匆叫了一声。无奈,他的功力在四人之中最弱,轻功也未见出色,等他反应过来,三人的身影都不见了。
再说之前救了肖白之人一路飞奔,也不看方向,只在树梢之间掠过,看看身后没有人追来,才停下来,将肖白轻轻放在地上。
“陆兄!?没想到是你。”肖白轻咳一声,惊讶道。
陆丰喘了口气道:“看那人的掌法,有些眼熟,是红叶掌!想不到他居然还活着。”
“红叶掌?那是什么门派的掌法?”肖白此时也好奇,他在燕山的时候也听同门师兄弟谈起江湖中事,隐约也听过这个红叶掌。
“是一种历害的掌法,千道红色掌影如飘落的红叶一般让敌人无法近身攻击,而且每一掌功力均是一样,不管虚实。我在看家中典籍时曾看到过。”陆丰略微沉思,缓缓道出。
“我在创建武楼之前,在江湖上游历时也曾听到一些关于这个人的传闻,这人名叫李长天,本来是南工李家的二公子,刚出道时也是难得一见的大侠,不但是练武奇才,而且慷慨大方,扶危济困,只可惜后来为情所困,因爱生恨,性情大变,干下诸多恶事之后就隐匿不见踪影了。”陆丰靠在路边一颗碗口粗的树干上,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再说那李长天,追在两人身后不久,就跟丢了两人,不禁有些恼怒起来,看着两人最后逃走的方向是进了李家密林,他沉思半晌,掏出了红烟信号,用内力抛至空中,霎时,在空中闪烁着红如枫叶的烟火,然后他就盘腿坐在地上静静等待。
不多时,就有几十个黑衣蒙面人出现在他身后。
“拜见帮主!”黑衣人齐齐单膝跪地,异口同声道。
“啊,今天好像八月十四了?”躲在密林中的肖白此时突然想起了武林大会。
“在下正是为李家灭门之事而来。”陆丰沉默半晌,缓缓道出实情。
“我们是回镇江继续查案还是回永昌城?你有何打算?”肖白又道,黄金下落已经查到,消息也已经送出去了,只等着张大人尽快带人过来,黄金失窃案就可了结,正好可以参加武林大会。
“李府的事情,我心里面有了一些想法,也不必留在镇江,最终还是要在永昌解决,我们回永昌。”陆丰大手一挥,就决定了两人的去向。
“禀报帮主,属下在密林四周都设下了埋伏,白江边上也准备了弓箭手,那两人就算是插翅也难飞。”李长天端坐在官道边上的太师椅中,听了属下的汇报,满意地点点头,此刻他脸上没有戴着面具,表情威严而高傲,岁月已在他脸上留下了苍老的痕迹,双鬓已经斑白。他举起手上的龙型黄金面具,翻来覆去地看,好像突然对自己的面具感兴趣起来。
“这一次叫你们逃不出我的天罗地网!”他的双手紧紧抓住面具,低声道。
再说肖陆两人还没有意识到前面的危险,此时他们只顾赶路,直到漫天利箭朝他们射来,才意识到中了埋伏,两人险险闪身朝后疾退了几丈远。
但是,片刻间,又有几个黑衣人纷纷从旁边树林中跃出,将他们两人团团围住。
“小心!”肖白飞身跃起,趁势踢飞射过来的长箭,后面的弓箭手也赶了上来,在外围也形成了一个包围圈,不断朝两人射箭。
陆丰一拳打飞了一个朝他攻来的黑衣人,再跳起在空中横踢,同时踢中了几个黑衣人的脖子,转眼已有四五人毙命于他的脚下。
肖白身影很快,众人往往发现他在自己面前,正要出刀出剑的时候却失去了他的踪影,腿法更是快如闪电,时不时的一腿扫过,无法判断他下一步动作的众人,很快就渐渐落了下风。
在陆丰和肖白两人去镇江查探李府事件的时候,林思思却独自一人到了廉山。
6.思思姑娘
廉山不是一座山,它只是一个小镇。武楼,就在廉山
林思思是一个被娇纵惯了的千金大小姐,有着和所有大小姐一样的刁蛮任性的小姐脾气。
那天,李林彦将她带回林府之后,安慰她几句,就回了自己的房中。林思思却越想越悲愤,李府遭遇这样的灭门惨案多少跟她有些关系,若不是自己遇到了龙天笑,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了。想得越多,她对李林彦的内疚之心就越深。
她决定一个人找陆丰与龙天笑报仇,丝毫没考虑到自己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全凭着一股由内疚之心激发出来的勇气,无所畏惧地踢打着武楼的大门。
此时已是八月十二午后了,陆丰已经去了镇江,武楼中与李府案有关的人员都被他禁令不能外出,全部都要在楼里的思过堂里思过,龙天笑也不例外。
思过堂中,龙天笑正在看书,突然,吱呀一声,思过堂的大门被人推开,众人都抬头看,只见楼里的小厮急匆匆地附到龙天笑的耳边说了些什么,他先是一愣,突然似乎想起了什么,立刻站起身来跑出了思过堂。
“思思姑娘怎么有空来看在下?过几天在下也会到永昌城参加武林大会,到时也会到府上拜见思思姑娘的。”龙天笑弯腰打了个辑,惊喜道。
“谁来看你,快还我姑姑命来!”说话间,林思思已跃身上前,一掌直拍向龙天笑的胸前大穴。
“龙少爷!”刚才的小厮看到龙天笑被打得吐血,急忙冲过来,扶起他。
“思思……姑娘……,我知道……我罪孽深重,你杀了我吧……我……愿意死在你的掌下。”龙天笑在小厮的搀扶下,捂着胸口虚弱地说道。
小厮挡到他身前,阻止林思思再对龙天笑下手。“姑娘,我决不会让你杀了龙少爷的。你快走吧,万一有人来了你就走不了了。”
“哼,快滚开!”林思思怒气冲冲地抬起脚,朝那小厮踢去,眼看就要踢中了,却被他挡住了。
“思思姑娘,小心啊,小七,你可不能伤了思思姑娘,你们快停下!”龙天笑捂着胸口叫唤道。
眼见着两人过了几招,林思思已渐渐处于下风,龙天笑扑身上前,抱住小厮小七,朝着林思思喊道:“思思姑娘,你快走吧。”
林思思虽是一个冲动的姑娘,但是看到这种情况下,自己再冲动也解决不了问题,不如回去仔细想想法子再做打算。
“哼!”她主意已定,冷哼了一声,转身朝门外跑了出去。
“小七,我们走吧。”龙天笑看着林思思已经跑出了武楼,微微露出一丝不意察觉的阴狠。
“思思,我一定要得到你。”龙天笑望着无人的街道,阴森森地道。
“!?”林思思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全身无力,连坐起来都不可能,立刻就感觉出自己功力已失。
“思思,你醒了?”龙天笑就坐在床边,看着她醒来,似笑非笑地道。
“龙天笑,原来是你!”林思思眼中喷着火焰,咬牙切齿道。
再说陆丰和肖白两人在密林遇到了埋伏,本来李长天那些帮众身手远不如两人,渐渐落了下风,且战且退,慢慢退到了江边。看到江边草丛中埋伏的全是人,刚想转身另找一条过江的道路,空中就有一道金丝网兜头罩下。
肖白察觉到金丝网的同时,瞬间闪身避过了被网捕的命运。但是陆丰就不行了,轻功不如肖白,转眼间就被罩在金丝网中,怎么挣扎都挣不出来,反而越挣扎勒得越紧,显然不是普通的网。
“陆兄!?”肖白没想到陆丰没有避开那张网,大吃一惊。
“你快走!”陆丰看到肖白避开了金丝网,没有被擒住,暗自松了一口气,朝着他大声喊道。
“你放心,我欠你一命,自会还你一命!”肖白说完了这句话时,已经不见他的人影了。
众人看到抓住了武霸,人人都有些小激动,纷纷缩小包围圈,但是没有人有胆子敢走近被罩在网中的陆丰。
陆丰虽然被金丝网罩在其中,但是神情冰冷,气势惊人,身在网中看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狼狈,笔直地站立在江边,犹如正在观赏江边风景一般。
“哈哈哈……”一阵大笑伴随着衣袂之声从远及近,转眼间,李长天就从远处急掠而来,轻轻落到陆丰面前,得意的笑声让不少树叶纷纷落了下来。
“小子,我看你是插翅也难飞了,看你还是个练武的好材料,不如归到我门下。”
“要是我不答应呢?”陆丰抬起头,朝李长天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小子,别惹老夫不快,别说你如今被堑天网罩住,就算没那张网,你也不是老夫的对手,我劝你还是考虑清楚再说话。”李长天走到不知何时搬来的太师椅前,一撩衣袍,坐到太师椅中,不再说话。
“我虽想活命,却不想做你的走狗。”陆丰沉思了半晌道。
“好,好,好,够有骨气。带走!”李长天站起,一甩衣袖,转身而去。
7.武林大会
八月十四,夜。
注定是无眠之夜。
林府上下,因为大小姐的失踪而急得团团转,武林盟主等人正在筹备武林大会等,分不开身去寻找自己的女儿,武林大会在即当下只能连发愁的时间都没有。
永昌城,府衙,肖白翻过院墙,直接入府,寻到张贤的窗下,翻窗而入。房中,张贤正埋头于案卷之中,突然看到有人翻窗而入,正欲惊呼,对方飞来一物,平平落到案桌上,却是盖有燕山异人府印鉴的信封。
“大人!”肖白向张贤拱手行礼。“黄金的下落已经寻到,不知大人有何打算?”
“本府已在李家布下重兵,只是黄金虽在,那幕后之人却未查出是何人。”张贤略一沉思道。
“大人,据我所知,黄金却是在李长天手中。”肖白道。
“李长天?南工李家二公子?”张贤当下吃了一惊。
“正是。”
“你可知这批黄金欲做何用?”他突然抬头看向肖白,问道。
“自然是用来赈灾。”肖白忆起师命,就是寻回赈灾的黄金。
“虽是赈灾,却是国之根本,国库早已亏空,天灾人祸不断,如今太子之争又起纷争,谁得到这批黄金,谁就能在这场战争中取胜。”
“大人是说这批黄金牵涉到太子之争?”肖白吃惊之下脱口而出。
“当年谢贵妃未曾入宫之时,这位李家二公子却是她青梅竹马的恋人,贵妃入宫之后得到皇上宠爱而生下三皇子,后因机缘巧合之下,李长天救过三皇子一命,皇上龙颜大悦,赐封为皇子护卫统领,朝堂之上,众人皆知李长天是三皇子一派的核心人物。”张贤回忆道。
“也罢,朝堂如何纷争,如今当务之急却是赈灾,百姓的性命却是等不得。”张贤叹道。
“大人可知李家灭门案?”肖白问道。
“是有听闻,案宗却不在我处。”张贤摇头道。
肖白至此全部和盘托出,并言及陆丰已为李长天所擒,如今正关押在李家。
稍后,一队人马匆匆从永昌府衙奔出,往镇江而去。
李家的地牢中,陆丰正闭目运功疗伤,睁开眼时,已是八月十五早上,他的伤也好了十之七八,运功震断身上的绳索,一掌劈断地牢隔条,逃出地牢。
院中却无人看守,心下大奇,跃起朝院墙翻出。
“楼主!”刚翻出院外,就传来江伯的声音,“肖公子送了封信楼里,言明楼主正在此处,想不到真的在这里遇到楼主。”
“他有封信给楼主。”江伯双手递过一封信。
“案子查得如何?”陆丰接过信,转身登上马车,随口问道。
“果然如楼主所料,此事与龙天笑有关。”当下把所知全部道出。
“只是,我们虽抓住了龙天笑,却让另一人跑了。”江伯羞愧道。
“无妨,我们去武林大会!”陆丰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江伯犹豫片刻,一甩马鞭,驾车而去。
林府外,已聚集了众多武林中人,吵吵嚷嚷的。
突然,大门外跑进一人,却是失踪几日的林思思,只见她双目含泪,飞奔而入,随后进来的人,却不禁让众人大吃一惊,林家的大小姐如何与武霸一起归家?
不久之后,林盟主打开大门,大笑而出。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多亏少侠救了林某的女儿,林某多有得罪,还望海涵。”林盟主向着陆丰拱手。
“既然是个误会,在下自要解释清楚,给阁下一个交待。”陆丰面无表情,心下也松了口气,被人冤枉的滋味可不好受。
“既如此,林某自然不留少侠了,武林大会一过,林某自会将龙天笑送官。”
话未说完,眼前已无陆丰踪影。
8.一石二鸟
另一边,肖白带领着张贤去取回黄金,李家船坞却是人去楼空,陡留一处惨烈战场,围在此处的守军全军覆没,遍地断臂残躯,有如人间地狱。
“大人,我们来迟了一步,黄金已经转移了。”肖白道。
“兵分两路,追!”张贤一声令下。
“大人且慢,白江往上即是神山,往下就要出海,不如大人等前往上游,
在下一人前往下游,此地距出海还有几百里,若他们走下游,定将他们在出海前截下。”肖白建议道。
“神山为皇陵禁地,若他们真的逃入,恐怕需要进宫面见圣上方可行事,只是这一来一回却是费时,若是他们走的是下游,出了海,那就追之不及了!既如此,那就有劳少侠,若是找到黄金的下落,燃烟为号,自会有人助你。”张贤递过一根细小竹筒。
“大人请放心,我去了。”话未说完,已不见肖白人影。
张贤脸色凝重,望着下游,心下却是心急如焚。
“我们走!”当下不在耽搁,从李家船坞出发,沿着白江上游追寻而去。
李家密林占大广大,白江沿岸,几百里都荒无人烟,肖白在林中奔跑一天一夜,才到了密林外围的一个沿江小镇涌金镇。四处打听,才得知有一艘楼船从上游来,正停泊在岸边补给。
肖白趁着夜色,悄悄摸上船,进了货舱,查看过货箱,确认就是那批赈灾的金条,刚想退出去,木梯上就传来一阵脚步声,不得已闪身藏在货箱后。
“大哥,您还信不过兄弟?您哪,就放心吧,这船舱我可亲自查过啦。”一个粗嗓音道。
“不是不相信你,这趟活,大意不得,要是有失,主子可饶不了我们。”这个声音沙哑低沉。
“照我说,主子也太小心了吧?一船到了海外,可不就海阔天空了?”粗嗓音道。
“你懂什么?我们这一路可就十万两黄金。”说话间,已有两道身影从木梯上走了下来,站到货箱前。
“另一半黄金已经走陆路运走了,连我都不知道运到何处,不得不佩服主子这一石二鸟调虎离山之计……什么人?!”沙哑声音似乎发现了什么,朝货箱挥出一掌。
“糟糕!”肖白暗叹一声,刚才听到那些话,心神一时稍沉,气息微乱,却不想此人功力甚高,让他察觉了。说时迟,那时快,在掌力挥来之时,肖白已经跃起,一个空翻,越过两人头顶,瞬间窜到木梯上,转眼就上了甲板。
那两人反应也快,紧跟在身后也出了货舱。
甲板上,肖白刚燃烧了紫烟,扔掉竹筒,已有数人围了上来,看来一场恶战已是避无可避。
“给我拿下!”沙哑音一声令下,便有三人越众而出,相互之间配合默契,攻向肖白上三路,其余人等都在一边掠阵。
肖白一个后空翻,避开攻向眉心的长剑,旋转身踢出两脚,另两人避之不及,瞬间被肖白踢中胸口,喷出一口血,倒在甲板上。
众护卫看到己方一下伤了二人,顿时一涌而上,举剑朝肖白刺去。肖白跃至高空,连环腿踢出,纷纷有人受伤倒地,再也爬不起来。
先前两人才知轻敌,揉身攻上。其中一人使着一柄玄铁锺,重达百斤的大锺狠狠朝肖白肩头砸去。另一人软剑出鞘,犹如长蛇,招招不离肖白要害。三人转眼间对上了数十招,肖白稍露破绽,左臂就被软剑割开一个口子,鲜血直流,对方也不好受,一个中了一掌,一个被踢飞在地。
肖白背靠在甲板栏杆上,轻喘一口气,眼神不离两人。
被踢飞在地的那人缓缓爬起,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盯着他。
使剑之人却被激起了凶性,当下解了斗篷,不顾中掌后血气翻腾,祭起一剑,迅急无比地朝肖白咽喉挑去。
肖白身子一矮,右腿扫出,攻其下盘,顺势一转,已转到其身后。那人一剑失手,直直朝前摔去,却临危不乱,剑尖轻点栏杆,借势跃上栏杆,居高临下,一招“仙翁献桃”又朝肖白攻去。
“大哥,兄弟来助你!”两人正斗得难分难解之时,粗嗓音喊出一声,铁锺砸到,肖白只得错身闪避,前后夹攻之下,情势甚是危急。
“爷,岸上来了大队官兵!”一个护卫飞奔来报,岸边传来打斗之声。
“开船!快开船!”沙哑的声音爆起,一剑刺出,想速战速决。
肖白却趁他说话间,跃出战圈,朝那护卫抓去,想阻止他通报开船。身后两人却已攻到,匆忙间,只能改抓为掌,一掌拍在那护卫后背,那护卫立时倒地身亡。
此时已有人攻上了船,霎时船上到处传来刀剑相击之声,渐渐有人向甲板围上来。
二人看到久战不下,对方援兵又到,心生退意,顿时破绽渐多。
“大哥快走,不要管我!”粗嗓门的大汉被肖白踢飞了大铁锺,拦在肖白身前,另一人回首一望,略一点头,软剑一点栏杆,翻身跳出甲板。
肖白一抓朝眼眼大汉胸前抓去,旋转身,一掌将之拍向围上来的众人,借力闪电般朝那人追去。
天下轻功首推燕山异人府绝学“影林迷踪”。当下瞬息间肖白几个起落,就追上了逃逸之人。
9.天网恢恢
陆丰趴在屋顶朝屋内看去,此前一番追查,才查到李府灭门案中另一人的踪迹,又追踪至此。
“爷,都已准备妥当。”屋内,一个护卫正入内禀报。
“出发!”当先一人,带着金面具,越众而出,片刻间十几辆马车匆匆从后院驶出。
陆丰悄悄吊在最后一辆马车上,跟了上去,途中闪进马车,却见车中全是一箱箱的货物,隐约之间还有金光透出,他用剑轻轻挑开箱盖缝隙,金光霎时溢出,他心下震惊,想起肖白信中提起黄金失窃案,当下心中已有了主意。
此时天色渐暗,马车队驶入了一条林中小道,陆丰趁着夜色,犹如鬼魅般转眼间已已斩杀了几名马车夫,饶是这些马车夫都是高手,也只能惊呼一声,惊恐地看着自己胸前透体而出的剑尖。
“什么人?!”察觉到异样,金面人低声一喝,其余人等皆全身戒备。
陆丰却身法飘忽至极,无可捉摸,山道上依旧不断传来惨叫声,金面人等只得停下马车,全部集中在一处开阔地。
陆丰本是光明磊落之人,当下不再隐身暗处,现身于众人之前,持剑而立。
“杀!”金面人一声令下,杀气顿现,众人纷纷祭出武器,向陆丰飞扑而去。
面对多人围攻,陆丰也不慌张,一挥长剑,剑尖末端隐隐发出争鸣之音,十余招后,不断有人被他打出圈外,也不断有人攻入战圈,却是使出了车轮战。陆丰内力深厚非一般人可比,精神愈战愈长,突然间,反手刺出一剑,剑尖刺出一人胸口,“卟滋”,长剑入肉身的一声响,那人顿时毙命,陆丰趁势抽出长剑,剑柄顶在另一人的咽喉处,用力往前一送,那人双手所持的短刀登时震落在地,捂着自己的脖子往后倒地。
两人之后再无人顶替,战圈逐渐被打开,金面人一个情势不对,立刻揉身扑上,上来就使出杀招,掌心红光闪现,双掌渐渐化成漫山掌影,赫然就是红叶掌,只是比起李长天的红叶掌威力小上许多。
陆丰使出一招“漫天花雨”,白的剑光,红的掌影,众人纷纷被卷入其中,惨叫连连。
片刻之后,金面人仰面倒地,脖子上一道剑痕,面具都挡不住眼中震惊的神色,是想不到自己会如此不明不白的死在一招之下吧。
此时,陆丰收剑入鞘,嘴角上扬,看着遍地断臂残躯,露出轻蔑一笑。
张贤一路带领着众人翻山越岭,彻夜追踪,隐约看到船只逆行而上,此刻他站在一座高峰上,望向神山方向,再往前,已是白江源头。
“大人,有情况!”身边一个府尹护卫递过一个长筒镜。
他接过长筒镜,透过镜筒,看到神山下似乎有人来来往往搬运着什么,等他细看之下,却是巨石和木材。
“糟了!调虎离山计!”他稍一沉思,立即想通其中关键。
“撤军!返回!”他转身急忙朝山下奔去。
永昌城,府尹府外。
“若非二位少侠相助,本府至今无法跟皇上交待,更无法跟黎民百姓交待啊。”张贤将肖白及陆丰送至大门外,拱手说道。
“张大人太客气了,肖某只不过略尽薄力。黄金既然都已寻回,在下也可回去复命了。”肖白向张贤拱手为礼,告辞道。
“陆兄,此番也多亏陆兄相助,肖白才不辱师命。”肖白又转身向陆丰拱手道。
陆丰点点头道:“二位,事已完结,告辞了!”说完,闪身踏进马车,扬长而去。
“大人,后会有期!”肖白再向张贤恭身行了一礼。
“……”张贤正欲回礼,抬头已不见人影。
“江山代有人才出哪……”张贤心里感慨甚多。
至此,轰动一时的两件大案终于落幕,天下也因这批黄金,重新恢复生机,渐渐缓过气来,二少侠智堪重案的故事,从此家喻户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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