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可以了
什么都是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拍集体照,大家吵吵闹闹,这个刘海没弄好,那个衣领歪了;最后一次上体育课,听体育老师唠叨,到了大学体育可是要算学分的,你们这些小姑娘小伙子可要重视啊;最后一次站在学校的喷泉前,欣赏绚丽灯光下的水幕。
这是高在毕业前的一个月。耳朵里鸟鸣和微风轻拂树叶的沙沙声变得微弱,更加明晰和确定起来的,是迅速翻卷子和唰唰写字的声音。
第一声鸟鸣时关初期便醒了,拉开窗帘,外面的天还是灰蒙蒙的,几辆汽车和正在打扫马路的清洁工人,早餐摊小贩的吆喝声,构成了全新的一天。
爸爸妈妈还在睡梦中,关初期给自己热了一杯牛奶、煮了一个鸡蛋,独自吃完了早餐。
一直以来,他都是个让人不那么担心的女孩子。尽管有点内向敏感,不那么爱说话,但她心地善良也乐于助人,所以不管是在家还是在学校,她都是那种存在感不高但好感度还不错的人。
出门正好六点,从高一起她就习惯早起。往学校反向坐了几站后,她在一个站台下了车,原地等了五分钟后,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似乎还有点困,一边走路一边打着哈欠揉着眼睛。
走近了,男生才发现她,睡意朦胧地打招呼:“早上好啊,关初期。”
“早上好。”她尽量不着痕迹,平淡如水地回答道。
“对了,昨天的物理作业是几张卷子来着?”楚泽南问,又打了个哈欠。
“三张。”关初期低着头,始终没有抬起头跟楚泽南对视。
“啊,我只做了两张,待会去学校让我抄一下啊!”
楚泽南懊恼的大叫一声,话音刚落,公交车来了。关初期回答的那声“嗯”被淹没在嘈杂的车流声和鼎沸的人声当中。
车刚停稳,关初期刚踏上一只脚就发现平时冷清的车里乌泱泱的一片,人挤人。
“今天什么日子啊,这么多人?”楚泽南小声的抱怨着,走在前面为关初期挤出一条还算宽敞的路来。走到后排座位,楚泽南好不容易占据了一席之地,高声喊道:
“关初期,快来这儿!”
关初期抬头,视线跟他相交,脸立刻发烫起来。她赶紧低下头,一路上说着“不好意思”,挤到了楚泽南旁边。
楚泽南把她塞到自己前面,一只手拉着吊环,为她辟出一方小小的天地。
关初期也试图伸手去拉吊环,无奈身高劣势导致拉吊环十分吃力。楚泽南看着她,顿时笑了起来:“你可以把我的手当吊环。”
拥挤的公交车里,空气稀薄,她和楚泽南的距离只有不到十厘米。关初期只觉得自己脸烫的都要发烧了,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她试图伸出手去拉 楚泽南的手臂,但最终在触碰到楚泽南的校服外套时,像触电般弹开了。
她还不敢。
关初期退而求其次,拉了楚泽南的书包带子。
这样就好了,这样就可以了。
她长舒一口气。
楚泽南低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公交车虽然拥挤,但行驶还算平稳。车厢里都是瞌睡虫的气息,每个人都昏昏欲睡。关初期抬起头,偷瞄了一眼楚泽南,他好像睡着了。一个周末不见,他的刘海好像剪短了,比起之前更可爱一些。这样的楚泽南让她想起高一时,她第一次见到楚泽南的样子。
同学你的书包
时间倒回900多天前。
临近开学,关初期由于前一天晚上太紧张而失眠,早上起晚了。赶到学校时,分班仪式已经结束,班主任也不知去向。
她在公示栏找了半天才在十一班找到自己的名字,路过的学校工作人员告诉她现在办理入学手续要去办公楼。她匆匆赶去办公楼时,又被办公楼的老师告知“高一十一班的班主任啊?去班上了啊!还没办理入学手续?那还不赶紧去,待会儿人都走完了。”
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关初期又急急忙忙跑去教学楼,找到自己班级后,同学们在开了个短会后已经散了,不过班主任还留在教室里,问她为什么来晚了,关初期解释后,好在班主任没有批评她,告诉她一些须知事项,就让她回家去了。
一来二去,关初期跑得头昏脑涨,等走到学校门口才突然醒悟过来,一直背在肩膀上的书包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那里面可还有缴完学杂费剩下来的几百块钱,爸妈给她备用的。关初期一下子就蒙了,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跟保安讲自己书包丢了,如果有人送书包到保安室就麻烦联系一下她,然后失魂落魄地按原路回去找。
找遍了所有的路,连书包的影子都没有。
空旷又偌大的校园里,“ 欢迎新同学”的横幅在风中掌心摇曳,新同学关初期额丧地坐在花坛旁边,唉声叹气。
背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这个书包, 是你的吗?”
关初期回过头,看到了刘海短短的楚泽南,他笑容向学干净得一尘不染,好像雨后的彩虹。
大约是他的笑容太好看,关初期在那一刻甚至都忘了自己书包遗失这件事。
关初期紧紧地抱着书包,要不是因为她的短发可以受欢遮住耳朵,怕是在楚泽南面前早就露馅了。
那个时候,也跟现在一样,鼻尖掠过夏天的气息。
不同的是,那时是晚夏,此时是初夏。
晚夏是初见,初夏却是要告别。
想起来就让人鼻酸。
可是公交车的一个急刹车把鼻酸的关初期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
这个刹车实在太急太猛,以至于重心不稳的关初期直接朝后仰去,这一仰不要紧,只听见“刺啦”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破了。
一秒钟后,关初期身体重新恢复平衡,而楚泽南的书包却掉了一半下来一他的书包带被刚才重心不稳的关初期扯断了。
关初期顿时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她有些结巴地说:“对、对不起。书包我会买个新的给你。
楚泽南看到她都快哭了,立刻安慰她: 没事儿,我家还有其他书包,回去让我妈补补就行了。”
高三最后的动员大会还有另一个名字誓师大会。
也就是让大家站在操场,握紧拳头放到太阳穴的位置。
句学校和家长代表们保证自己-定会竭尽所能,考出水平、考出风采。
人群熙熙攘攘,高三一共八百来号人,有那么多的背影,关初期一眼就准确找到了楚泽南站的位置。
十一班第三排倒数第二个位置。
他歪着头,脸上挂满笑容,在跟旁边的男生开心地讨论着什么。
关初期不敢一直看着楚泽南,只好时不时地从第一排的位置回过头去,穿越人山人海,只要看到楚泽南的一丁点边角,都会觉得很满足。
一直以来,不管是在教室、走廊还是回家的公交车上,关初期像安了雷达似的,都会自动搜索楚泽南的位置。
楚泽南这个人吧,很特别。
明明是超级无敌大学霸,却总爱抄作业;长相特别受欢迎,却基本是绯闻绝缘体;看起来玩世不恭,但每次班里有什么事他总是第一个冲在前头。
正是因为他足够特别,所以关初期才会足够喜欢他。
可是接下来的这一整天,除了还物理卷子,楚泽南都没再跟关初期说过话,甚至在回家的公交车上,她也没看到楚泽南的身影。
失落感侵袭了关初期,她觉得,-定是因为今天早上的书包事件,自己被楚泽南讨厌了,所以他才不愿意跟自己搭同一班公交车回家。
喜欢一个人,暗恋的心情未能明确,总是这样患得患失,一丁点风吹草动就草木皆兵,如临大敌。
今天的公交车恢复了以往的冷清,关初期和楚泽南一前一后地坐着。
其实楚泽南可能不知道,关初期确实跟他顺路回家,但并不顺路上学。
自从高一那次相遇,得知楚泽南住在离自己家几站远的地方后,关初期就开始了漫长的早起生涯。每天早上她都会早起半个小时,先搭车去楚泽南搭车的那个公交站合,等到楚泽南以后,再假装跟他同路,一起搭车去学校,争取多那么一点点的跟他独处的机会和时间。
如此,已经900多天。
在这倒数第29天的清晨,走进教室时,学习委员正在扯掉黑板旁边的“倒数30天”的日历,有几个女生凑在一起抄作业。
楚泽南趁着时间还早,去操场跑圈了。
关初期路过那几个女生时,听到那几个抄作业的女生在小声讨论: 哎,你知道吗?楚泽南好像申请了国外的大学,不用参加高考哦。
怪不得他每天都过得那么潇洒。不过人家成绩好,家里又有钱,申请国外的大学是理所当然的啊。 但我听说他准备去北京的大学啊?”又有个女生悄声道。
“你又是听谁说的?”
“就经常跟他一起玩的那些男生啊。
关初期竖起耳朵,试图听清楚每一个关于楚泽南的字,听到最后,她垂头丧气地趴在了课桌上。
父母早就决定了让她去南方的一所大学,所以不管楚泽南是出国还是去北京,从此他们俩的结果就只能是南辕北辙。
回家的公交车上又遇到了,因为是晚上,公交车还是如既往的空,楚泽南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耳朵里塞着耳机,不知道他是在听歌还是听英语听力,所以关初期不敢上前打招呼,怕打扰了他。
看吧,对喜欢的人就是这样,如果呼吸会影响他的话,
也许关初期会选择窒息而亡。
城市的灯火映照在车窗上,景色不断在退后。关初期头靠在窗户上,眼皮有些重。车走走停停,车门关了又开。突然,她听到有人激动地喊了一声楚泽南的名字。
她条件反射地往后看,看到一个个子高挑,有着一头秀丽长卷发的女生,开心地在跟楚泽南打招呼。
楚泽南也热情地报以回应,似乎很惊讶在这辆车上碰见那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自然地坐到了楚泽南身旁,
关初期看清楚了她的样子,很白很甜美。
一看就不是什么坏人。
就像自己不可能是幸运的女主角,这个漂亮女生也不可能是恶毒女二。
那个女孩子愉快地跟楚泽南聊着天,关初期觉得自己心里跟吃了黄连一样苦。 她恨自己无能,不敢踏出那一步。
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煎熬着 ,明明不想听,他们的聊天内容还是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那次竞赛以后咱们就没怎么见过了啊!”
"对,这不是得回原籍参加高考吗,所以我搬回了这里,转学到了实验。”
“那我们以后就是同级生了?”
几个月的同级生,哈哈哈。
他们聊得很开心,似乎是相见恨晚。
一直到了那个女孩子下车,楚泽南去送她,才发现了关初期的存在。他有些诧异地说:“关初期,你也在车上啊?怎么没跟我打招呼?”
关初期心口不一地说:“ 我今天很困,上来就睡着了,没发现你。 ”
说完,关初期转过头,她马上就要哭了。
三年,她每天跟楚泽南一起上下学,楚泽南从来没提出过送她回家。
而眼前这个女孩子,第一次跟楚泽南同车,楚泽南就送她回去了。
关初期沮丧得几乎跟一口气喝了-整瓶陈年老醋一样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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