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游芯片

作者: 寥寥Alison | 来源:发表于2018-02-01 09:55 被阅读36次

    唐月正,都高三了,你少来了。男生瞥了一眼对面的女生,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看不出来是无奈还是不悦。他在原地运球,银色印花的篮球服十分合身,把他颀长的身形衬托得结实而干练。

    你看,我一米七五,你一米八,身高也差不多。站在张云奂对面的唐月正坚持要和他一组拉韧带。她好不容易才说服了体育老师和男生一起上篮球课,又不动声色地挪到张云奂旁边。

    唐月正追张云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尽管几个站在周围的男生听见了唐月正目的性极强的要求,他们已经习以为常,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反而自动让出张云奂旁边的地盘。

    体育老师吹哨示意大家开始热身。

    张云奂把球放下,仍然面无表情,弯下身开始自顾自地拉伸,完全无视了唐月正的话。

    唐月正皱起了眉,她从小没受过什么委屈,但是却总是在张云奂这里吃冷豆腐,可她还是继续纠缠说,你为什么就不能把我当做一个普通朋友来对待呢?唐月正有些报复似的把他脚边的篮球捡起来,用力往地上一砸,气很足,球高高地弹起来,下落的时候恰好撞上张云奂的脊背。他无奈地直起身子,球便很快被弹到了篮球馆的另一侧。

    我倒是想把你当普通朋友来对待呢,倒是你不把我当普通朋友。

    那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跟你一起上篮球课,下了课我就不烦你了。不过,在下课之前,你什么都得听我的。唐月正使出了她惯用的伎俩。

    说话算数?张云奂挑了挑眉,额头上挤出几条水波般的褶皱,唐月正一直觉得这是他最可爱的表情。

    驷马难追!唐月正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却想,反正体育课过后,自己想反悔他也拦不了。

    那好。上完体育课后,你就离我远点。

    你真是太好啦!唐月正尖叫着抱住了张云奂的脖子,他下意识要用胳膊推开,她便得了便宜又卖乖地重复方才的约定,说,凡事你都要配合我哦。张云奂只得任她摆布。

    抱够了,唐月正才提议开始拉韧带。

    他点点头,背过身,把胳膊抬起来,又回头向唐月正示意。

    虽然唐月正的身高在班里的女生中首屈一指,可毕竟是女生,加上张云奂又很壮实,所以,每当轮到张云奂把唐月正背起来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害怕把她摔下去。唐月正不动声色地笑着,享受着这个张云奂拿她没办法的时刻,她看着从体育馆天花板上照射进来的阳光在眼前规律地晃动,温暖却不刺眼,真想就这么在张云奂的背上睡一觉。

    换你了。张云奂打断了她的幻想。

    她调整了姿势,一边示意,说,我怕力气不够,摔着你,你注意着点啊。

    别逞强,不行就算了。他好像也有点紧张。

    我可以的!唐月正慢慢用力把他背起来,低头看见张云奂的脚慢慢离开地面,得意地说,你可别小看我。

    随着张云奂的脚离开地面越来越多,唐月正准备放他下来了。忽地,一种脱离控制的预感从脊背摄住了她。

    身体撞击地面的声音和张云奂的嚎叫声几乎是同时从她面前跳跃出来,只是,前者只是一瞬间,后者却是直抵深渊一般的绵长。那撕心裂肺的声音把四面八方的注意力迅速绑在了一起,她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穿透了。

    她尖叫了一声,转过身去,不敢看张云奂的表情。然后迅速冲向在场外休息的一个女生,大叫着:手机给我!手机!手机给我!

    女生愣了愣,才收回望向张云奂目光,慌忙从包里拿出手机递出手手机。唐月正一把抢过去,打了120。

    客厅的亮着一盏壁灯,炽白在与空气的接触中冷淡为深蓝色,女孩把雨伞靠在墙壁边,换拖鞋之余瞥见伞尖处迅速聚集的水滩,犹豫着要不要把伞撑起来。此时,她发觉余光中的深蓝暗掉了一块,一朵幽兰般的身影慢慢飘进视线,画面是双色漫画的质感。

    你手机怎么关机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妈妈。问话间,灯哗地一声亮了起来,唐月正差点以为自己踩空了。

    唐月正不想多谈,林珊这个神通广大的母亲一定早就知道了一切。可林珊和父亲不同,父亲知道了就是知道了,可是林珊却喜欢假装自己是一个十分尊重女儿的普通母亲,每次都非要从唐月正嘴里听到消息不可。

    可是一件事是她不知道的,那就是唐月正除了把张云奂送到了医院,还去了趟精神科。她想到这里,心底涌起一股打游击战般的刺激感,也顿时失去管那把雨伞的兴趣,丢在地上就进房间了。

    可刚关上门,她发现还是没能憋住眼泪。她眼前涌现出好多好多画面来:几年前父亲的突然去世,自那以后因管理公司而忙得无暇回家的林珊,每每有大事时林珊临时营造的温情,以及害死张云奂后无法偿还的悲哀……她哭了,不是为了张云奂,而是为了自己。

    神经科的医生坚持认为唐月正不过是没休息好,一切不过是事故过后因为自责而夸大的幻觉。唐月正反复地陈述着自打暑假开始身体的变化,容易疲惫,午后的脑鸣,突如其来的犯困。可是医生却笑着建议她去看看心理医生,气的唐月正摔门而去。

    她搜寻着回忆里有关的蛛丝马迹,脑后忽然钉入一串敲门声。笃笃笃笃,一共四声,又是林珊。

    唐月正抹掉眼泪,迅速按下粉红壁灯的开关,同时,林珊也旋开了门把。

    还没睡?她探入半个身子。

    睡不着。唐月正若无其事地拉了拉被子,靠坐在床上,故意说,他死了。我怎么办?

    林珊怔了怔,说,死了?不是高位截瘫吗?

    一辈子没办法下地行走,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如果你是他,你觉得怎么才能继续有尊严地活下去?

    这种事情没办法感同身受。

    我觉得,这种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杀死自己。可是他现在这个样子,连自杀都做不到。

    小月,你别做傻事。

    放心,不是您想的那样。我还是比较爱自己。唐月正钻进了被子里,说,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您别操心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喜欢和母亲说心里话。她和父亲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性情,她不喜欢林珊那万事都管、万事都自己拿主意的控制欲,父亲还在世时,父女俩就常常借此开玩笑,说她从来不会承认自己有错的时候。

    林珊果然被绕了进去,争辩说,哪里的事?我本来就都是对的。

    父女俩遂哈哈大笑。

    但是没了父亲,唐月正和林珊的关系就变了,那是一场刺猬与刺猬的对抗,一旦有一方想要妥协,就会被戳痛更深的创口。

    她和母亲的对话也逐渐变成毫无温情可言的博弈,林珊永远施行着她那毫无自觉的以爱为名,唐月正则愈来愈忍受不了林珊的关心,那种关心太廉价,统统都可以归入心血来潮和仪式所需,从而便回回还击以零度的拒绝干涉。但她方才有一句话却是认真的,她确信对张云奂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杀死自己。

    她曾经看过一则新闻,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因为始终无法接受高位截瘫的生活,选择了雇凶杀己。可是那个男人在被捅了十几刀后居然后悔了,又叫了救命,被送回医院抢救。

    她想不通为什么那个男人会后悔,没有人想通,因为那个男人最后变成了植物人。他终于做到了与世隔绝。

    唐月正知道,如此想下去,她最后会得出自己是杀人凶手的结论,所以她不再想张云奂该怎么办,她只想,自己该怎么办。

    父亲去世以后,唐月正只爱自己。

    稍等,我爸来电话了。唐一比了个手势叫停,走到阳台去接电话。

    没过多久,唐一居然和电话那头吵了起来,窗外的风似乎很大,白色的窗帘不断扑在唐一的脸上,他每每撇开帘布时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虽然唐一只比唐月正小一个月,但就因此也比她小一届学龄。可这个弟弟打小就不把唐月正当姐姐看,起初唐月正比他高时还能时不时教训教训他,但是自从高中以后这家伙愈发挺拔的身材渐渐让她没了优势。但也正是因为他不把她当姐姐看,二人之间形成了无话不说却又无话不往外说的铁关系。

    唐月正猜想,这个堂弟一定又被他爸逼着学商科专业了。唐一的父亲名叫唐廷,是一名外科医生。唐月正的父亲生前,曾经和她提起过,唐廷叔叔并不想当医生,但是爷爷却坚持让他在大学时选择了医科专业;与唐廷叔叔相反,唐月正的父亲则很早就被爷爷安排学习商科。这样做的用意,父亲没有明说,但唐月正总以为是爷爷为了让父亲顺利地接管公司。可是父亲过世后,她却也听到了另一种说法,说爷爷是看重了目前芯片行业与生物技术结合的趋势,希望兄弟二人能各执一技,齐心协力打造芯片行业内最成功的品牌。

    现在真相都不重要了,她心想,运用生物技术的芯片永远也不会投入市场。

    她在唐一家转了一圈,在冰箱里拿了一瓶啤酒,一口气喝了半瓶,唐一还在打电话。她放轻了脚步走过去,模糊的吵闹声突然戛然而止。

    唐一开门走了进来,脸上不耐烦的样子,似乎没有谈妥。他抓起唐月正手里的酒瓶一口干完。

    你和你爸吵架啦?

    嗯?你听见了?他呛得大声咳起来,好容易缓过来,两只耳朵都红了。

    其实听你爸的出国读商科也挺好的啦,等你转了大钱,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好啦,不说这件事。你刚才要问什么?

    你记不记得去年我们去日本玩的时候,去过一个催眠屋?

    这和张云奂的事有什么关系?

    我觉得我从那里回来以后就不太正常,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我从那里出来以后根本就没有醒过来?

    唐一假装又被呛到,大笑着说,我们当时都没有睡着好吗?

    说不定,是我们以为没有睡着,但实际上那个催眠在体内种下了其他的效果呢?

    哇,你想象力要不要太丰富啊。那个人就是个骗子,我们俩都没睡着。你忘了?我们就在那里呆了二十分钟就出来了。

    我们不是在那里呆了一下午吗?我记得出来的时候天都黑了啊?

    我们那天和我爸说好下午两点就来接我们,我们出来的时候不是刚好接到了他的电话吗?那天下午下雨了,所以天很暗。

    喔。唐月正失望地应了一声,这样确实解释得通,可是她的线索就又断了。

    你等着,我换件衣服,我们先去医院看看。唐一走房间,轻轻把门带上,但房间那头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风却给了一个狠狠的撞击力。

    “砰”地一声,唐月正看着他红红的耳朵消失在门缝里,让她又想起了那天的体育课。

    谢谢你啊,可是你爸可是张云奂的主治医生哦。你不想见你爸,我也不想见张云奂。我们还是不要去医院了。她用轻快地语气说道,好像一个孩子在宣布她的恶作剧。她不会再去医院了,她害怕看到一个可怜的张云奂。她只想把那个在聚焦着阳光、灯光和目光的篮球场上的叱咤风云的张云奂永远印在心里。

    早晨的空气纯净而清新,可一群全副武装的记者却屏住了呼吸,他们满腹的提问,就在唐月正刚刚穿好皮鞋,林珊推开别墅大门的那一瞬间,山洪似的爆发出来。

    拥挤之间,母亲急忙护住了唐月正,不让媒体拍到她的脸。

    董事长,根据知情人士爆料,贵公司不久将要推出能够植入人体的芯片新产品,请问这件事情是真的吗?

    贵公司打算什么时候正式把人体芯片投入市场呢?

    请问贵公司开发这款芯片的目的是什么?

    贵公司在做出决定的时候考虑过民众的意见吗?

    ……

    唐母很快调整了表情,镇定地听着,等到记者的提问一一都抛出来,接送的司机也把车开到了。她看准时机,有条不紊地回答说,我们公司确实曾经提出过开发人体芯片的企划案,但是刚刚提出就被否决了。人体芯片涉及的问题很复杂,我们尚未考虑开发。这位所谓的“知情人士”是在散布谣言,让各位失望了。

    在司机的保护下,母女俩好不容易才钻进车子里。

    很快,记者很快就消失在后视镜里。司机请示问要不要去公司,林珊摇摇头,吩咐说还是去别宅吧。

    窗外是呼啸而去的高楼大厦,车内的空气却凝滞了。母女俩各自打着算盘。

    关于新型芯片的倡议,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唐月正的父亲还是董事长,公司因为金融危机遭遇了瓶颈期,亟待转型。于是董事会就有人提出开发能够植入人体的芯片,不少成员纷纷附议。但是董事长没有同意,因为开发人体芯片虽然是个不俗的创意,但却必然受到道德因素的制约而无法长足发展,最重要的是,人体芯片投入市场后,谁来监控它的使用?这其中无疑还存在诱发犯罪的风险。因为这项倡议,唐月正的父亲日夜困扰,在一个深夜,被一起加班的秘书发现猝死在办公室。身下洒了一桌的咖啡,看起来亦像一块血泊,白衬衣也染上了颜色。

    林珊在脑海里快速地排除着散布谣言的可疑人。人体芯片的事已经销声匿迹这么久,怎么又被提起来?如果这件旧事被人利用,造成的损失或有可能让公司沦为未来产业革命的牺牲品。

    唐月正则仿佛获得了灵感,她想,如果不把人体芯片投入市场,而是私人使用呢?是不是可以为张云奂造出一种芯片,让他不依赖神经也能控制自己的身体?

    这种时期,唐月正也不好去学校,所以让司机把自己送到了医院,这里还没有被记者包围。她顿时有了去看看张云奂的勇气。

    唐廷叔叔刚刚查完房,开门就看见了唐月正。

    小月来了?

    叔叔好。

    这好像还是你第一次来吧?

    他现在是醒着的还是在睡觉?

    你还是不要进去了,情绪挺不稳定的。

    虽然事故原因全是错在自己,可唐月正还是觉得这段对话很不愉快,于是说,反正不久他就会求着要见我了。话闭,唐廷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转身离去,高高的马尾跳跃在空中。

    她胸有成竹,心想,看吧,不久她就要化身救世主来更正自己的错误了。

    屋子里黑漆漆的,月光从唐月正房间的落地窗洒进来,投下半个人字梯的影子,林珊刚加班回来,就看见了在人字梯上移动的黑色身影,那人就坐在最顶端,手里似乎在做着什么活,隐隐地有螺丝转动的声音。

    林珊没开灯,屏住了呼吸。那人似乎也没发现她,继续着忙着手里的活。

    她拿着门口的长柄雨伞小心翼翼地挪过去,此时,黑影突然跳下了人字梯。啪地一声,灯开了,那身形小巧的少女拍了拍双手,宣布说,大功告成!

    林珊松了口气,把雨伞放下。少女也看见了母亲,笑嘻嘻地说,您回来啦!拿着雨伞做什么呀?外面下雨了吗?

    你在人字梯上鼓捣什么呀?还不开灯,我还以为家里进贼了。

    装了一个摄像头,用来监控睡眠。唐月正回答说,心想,张云奂的事情已经发生,或许还有挽回的办法,或许没有,但她不会让相似的事情再次发生。这一次的受害者是张云奂,下一次说不定就是她自己。

    唐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摸摸唐月正的头发,这个动作让唐月正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还是耐心地听母亲说,你就是到了高三紧张过度啦,多多休息就会精神好。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这些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就好。

    她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问道,几年前公司发展倡议里提到的人体芯片,具体是怎么操作的?

    你……林珊睁大了眼睛。

    唐月正笑了,她最喜欢看见林珊精致的脸蛋上出现裂缝一般的表情。她补充说,嗯,我想用芯片帮他。只要能帮上他,我什么都愿意做。

    可是,因为你爸严行禁止,人体芯片根本就没有制造出来。而且即使造出来了,从制造完成到投入使用,这中间需要上千次的测试。当年我们反对制造人体芯片,不仅是因为它可能会导致社会犯罪率上升,这还是后话,最重要的是,它的制造本身就面临着严重的道德问题。你明白吗?

    可是,对于张云奂一个人来说,试试看还有机会,什么都不做的话,就彻底没有希望了。唐月正软了语气,表示这是一个很严肃的决定。她认定这就是张云奂的救命稻草,也是她的救命稻草,而且答案一定就在其中。

    林珊迟迟没有回应,唐月正又突然任性起来,大叫,如果你不答应我,我就和记者说,我们就是要生产人体芯片!

    你!林珊猛地紧紧抓住了唐月正的手腕。

    我知道,那种芯片违反道德,但是如果为我破例一次,除此之外都禁止制造,这样怎么样?唐月正察觉出母亲妥协的可能,进一步劝道,就算失败了,张云奂的情况也不会再差了。

    好吧。林珊垂下眼,渐渐松开了女儿。

    她居然答应了!唐月正不能自已地在屋里蹦起来,大喊着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一边收拾装摄像头的材料。

    那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呢?大概需要多久能造出来呢?一般是植入哪个部位呢?欸,对了,要不要把唐叔叔叫过来指导一下?唐月正仿佛打开了话匣子,每个问题都充溢着眉飞色舞的兴奋。

    这回轮到林珊不想说话了,她凄然地笑了笑,打电话叫司机接自己回了公司。

    漆黑的画面里有一团什么在月光下移动着,一个红色的光点闪动后,一个平行四边形慢慢展开。电脑屏幕的亮光终于勾勒出女孩瘦小的身影,已经是凌晨一点,有时她只在桌前看上半小时就重新回去睡觉了,长则敲敲打打到天空泛起鱼肚白才罢休。

    可惜影像还没有清晰到能够让她看清楚电脑屏幕内容的程度。

    唐月正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视频中的那个女孩,真的是自己吗?她在干什么?如此规律而频繁的操作,绝对不是梦游可以解释的。

    桌上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来电显示上是唐一的名字。她没有接,不久,手机不震了。屏幕再度亮起来的时候,同时响起的还有客厅的电话。

    保姆也在喊她的名字,叫她出去接电话。

    警察冲了进来。她还记的被带出房间的那一刻,视频里出现了另一个女人的身影。那不是林珊吗?

    同时被传去的还有唐廷,他被查出散布有关公司的不实谣言,并且被指控在带其未成年的儿子和侄女外出旅行期间,唆使侄女与其达成协议,利用电脑设备窃取唐氏企业商业机密。证据便是唐月正左手臂里的一块芯片,里面设定了自动识别商业信息并传送到指定地址的程序。

    唐月正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因为林珊的照顾,法庭允许她出庭时不用穿那狼狈的制服,可是,在律师拿着仪器检测出自己左手壁里嵌入的芯片时,她的身体还是仿佛承受不住般颤抖了一下,好像被风吹一吹就会倒下。

    她想不通为什么声称最初就被禁止的芯片已经被制造出来了。

    难道几年前那项倡议提出之前已经有了样本吗?父亲的死会不会也和唐廷脱不了干系?她终于懂了为什么林珊说芯片需要经过测试才能投入市场,她就是唐廷的试验品吧?对唐廷来说,芯片计划的副作用就是把自己送进了监狱;而对于唐月正,次品的代价就是精神的消耗,最终使张云奂半只脚踏进了地狱吧?

    外界唏嘘商业大亨家庭内风吹草动都是兵的同时,也有人感叹,能忍心把自己的女儿送进监狱,这个姓林的董事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

    记者就此问到林珊的时候,林珊只是笑笑。于是又有人说,人家开公司的那么有钱,还怕保释不了自己的女儿吗?

    如果不是唐一突然来探唐月正的监,她还假定唐一也和她一样,从头到尾都是不知情的。

    唐一隔着玻璃和唐月正面对面坐着,想看唐月正又不知道怎么面对她的目光。而唐月正却从唐一坐立难安的样子里看到了过去踌躇在张云奂病房前的自己,心想真是讽刺。

    唐一低头摆弄着自己宽大的袖子,尝试着问,你妈妈应该会带你出来吧?

    唐月正不说话,直直地盯着他的每个动作。

    谢谢你不把我供出来啊。你放心,我会一直代替你看着张云奂的,不会让他雇凶杀己。

    唐月正继续沉默着。

    所以我还是不学商科的好,这东西害人不浅。

    唐月正还是不说话。

    算了,送你个东西,唐一站起来,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盒子,说,我一直不明白我爸怎么会知道你梦游,后来才想通,这应该也是圈套。

    唐一跟一边的警官打了个招呼,告了别。盒子很快送到了唐月正手里。她不解地打开,里面是一个检测仪,她上一次看到这个,还是在法庭上。

    她对准了自己的左手,里面的芯片已经被取走了,只有一块难看的疤痕伏在手臂上。唐廷把芯片放进去的时候那么小心,他们取出来的时候为什么这么粗暴呢?

    她摸了摸疤痕,那皮肤的触感,一下子把她拉回高三的第一节体育课,她攀着张云奂的手臂,缓缓地将他背离地面。

    忽然,仪器嘀嘀地响起来。

    她一愣,把左手靠近了些。不响了。

    她难以置信地退了一步,片刻,才颤抖着把右手伸过去。

    林珊啊林珊,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

    嘀嘀嘀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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