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从火车上跳下来,用来表达我第一次乘坐火车的喜悦,也可能是为了庆祝到了新的地方摆脱了父母的约束,也许两者都有,谁知道呢。我其实并没有跳下火车,因为月台和火车门几乎在同一水平高度,而且我带着大皮包已经在火车上站了四个多小时,指不定把脚就崴了。在通往出站口的走廊上,我越走越慢,熙熙攘攘的人群背着大包小包从我身边走过,最后我停了下来。即使如今我身处人海,我偶尔也还会停下来。不,不仅仅是孤独,很久以前孤独就已经成为我的最本真的属性了。眼前人头攒动的世界让我的内心处于一种神圣的静穆之中,我像一个不受时间和空间限制的超然旁观者,静静地看着这个世界,看着人们脸上的微笑,平静,沉思,欣喜……看着人群像系统一样有条不紊地运行,想象着人类的工业革命,光速,还有爱因斯坦。为什么是爱因斯坦呢,我说不上来,因为平凡和渺小如空气般牢牢占据了我的内心。由此我猜想,并且仿佛看到了从我出生到老去的人生全貌。再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是悬在我心中的巨大问号,这几个最原始的命题:我们来自何方,又将去往何处,为什么我们会存在?我试着提醒我自己,理想就是我的意义,当考研终于圆梦北大后,我又告诉我自己,同新月幸福生活是我的意义。我尽力回避这三个问题,这有点像小时候老师让我们放学回家给父母洗脚,我努力说服我自己我爸爸妈妈自己能洗脚,我可以不给他们洗。我轻而易举地就被我自己说服,但我感觉和上当受骗一样,被我自己欺骗了。
这座陌生城市的某些街角总让我想起我生活了十几年的那座城市,这种熟悉感至少让我身处异地不至于十分忧虑。是的,至此以后,远方不再仅仅是地理图册上大大小小的地图和弯弯曲曲的路线,不再仅仅是单纯的向往,大概我能同陌生人从容交谈的能力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拥有的,同火车上的旅人聊天南海北,听他们讲家事国事,向行人打听路途,所以我同新月认识的那次晚宴上,我主动走向宴席边缘沉默的她一定让那时候的她倍感惊讶。诗人被角落处恬静的睡莲所沉醉,我想是这样。
我小学时候喜欢过一个女生,说真的,我想几乎我们班所有男生都喜欢她,因为我看得出来。这个秘密我从来没有告诉过谁,除了在岁月中摆脱了羞涩一两个老伙计同我讲过,他们也几乎没有告诉过我。他们把秘密保守得很好,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六年级的毕业典礼之后,大家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少。我经常捉弄她,我有时候把她的本子偷偷藏起来,有时候也会打她,很奇怪的表达方式,有时候也会在周五我母亲没有来学校借我回家的下午放学后,悄悄跟在她后面,一直跟到她回家。等她回家“嘣”的一声关掉了家门后,我的游戏就开始了。那时候有些公寓楼还没有一楼的外设防盗门,我一按下她家的门铃转身拔腿就跑,我敢说狗都跑不过我,至少我家里那条小黑狗跑不过我,它那时候才几个月大。按过门铃一会她或者她妈妈会打开门,向外面瞅瞅是谁,发现没人后就又把门关掉。如果哪一次这种游戏做多了,她妈妈就会在楼道上用四川方言在楼道上破口大骂。这样的游戏有时是我一个人玩,有时候是我们几个男生一起,乐此不疲。并不是每次都这么快乐,我一般往楼下跑,有几个伙计喜欢躲在上面的楼梯上,有一次她妈妈沿着楼梯往上去找,我在楼下等了很久伙计们才出来,一个个红得像猴屁股的脸可把我乐得,我捂着嘴直忍着不笑,我打算说句话安慰他们,可刚一开口我就笑得停不下来。从那以后我们就很少再这么干了。那位阿姨没有告诉老师请家长,已经非常大度。再后来,装了一楼的防盗门,就真的没有谁再这么做了。我从来没见过她爸爸,和她同桌的时候她曾经告诉我她爸爸是房地产老板,也许很忙吧。因为我爸爸就是做房地产的,他每天带着水电工的那一套装备早出晚归,用他那双厚实黝黑的双手撑起了我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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