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中秋
一年两个团圆日,中秋与春节。
奇怪的是老家人管中秋叫“八月十五”,直到现在亦是如此,一个字不能少也不能多,从来不叫中秋。
“过几天就八月十五了……”
“八月十五回家么?”
“今年八月十五去哪玩儿?”
这个日子,走亲访友是必须的,但农人们又不会像春节一样聚餐,也不会赏月。别说农人们不浪漫,个中缘由只有农人们最清楚。这个时节正值秋收秋种,这时的农人们最为忙碌,在他们心中没有比秋忙更为重要的了,即便是八月十五这个团圆日,也要一切从简。往往利用短暂的农闲时间,买上几斤月饼,提前几日得空把门儿串了,见着面闲聊几句就各自散了匆匆赶去自家的田间地头,地里的营生是万万耽误不得,这是天大的事儿。
故而在我的记忆中输入关键词“八月十五”,显示的结果却寥寥,除了吃月饼,和往日也并没什么不同。
中秋放假是最近几年的事儿,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农人们也逐渐从土地中解脱出来。家中有粮,箱子底下有钱,心里有底的农人们便有时间和精力去正视这个传统的重要节日了。见着面多聊几句也没啥,聊不够留下吃饭继续聊;地里的营生晚一天半天的也不打紧,联合收割机眨眼的事儿;月饼得买最好的,各种馅儿都要有;螃蟹也得有,最好还有好酒。
晚饭陪着爷喝两杯……
“啤的?”
“白的吧。”
“多少?”
“一茶碗。”
“哪呢?”
“桌子底下。”
这是爷俩最亲密的对话,娘在旁边儿提醒着:“别喝多了……”
家里的小狗汪汪地叫,堂哥来串门,拖一个马扎,坐下,寒暄着,沏一壶茶,点一支烟,听他们拉家常,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农人们的事儿是天底下最平凡的事儿,但却是有血有肉有灵魂最生动的事儿,那些为人处事之道往往就藏在这些东家长西家短的鸡毛蒜皮之中。
三壶茶下肚,哥哥要走,送至天井当院,月亮早已越过东墙跳到了门外那棵枣树上,被雨后的乌云遮住了脸。
“今晚怕是见不着月亮了。”
“可能一会儿云就散了。”
“没事,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明天就好了。”
“回吧,明早还要早起去干活。”
村里的路灯准时熄灭,黑漆漆的大街上寂静无声,“今晚看不到老嬷嬷了……”娘笑着说。
小时候看到满月,娘总说这句:“你看,月亮上有个老嬷嬷坐在树下纺线。”
这句话娘不知说了多少遍,我却听得津津有味。等长大了,上学了,娘说的那个“老嬷嬷”却变成了天蓬元帅的女神嫦娥,那棵树也有了个美丽的名字-桂树,而兔子却不知跑哪了,我想它大概下凡人间化作妖怪去勾引唐僧了吧。
相比嫦娥,我却更喜欢娘说的“纺线的老嬷嬷”,嫦娥太远,而老嬷嬷就在身边,食得人间烟火才是最美的。
故事亦是,
人亦是。
2. 月饼
小时候期盼八月十五,就如同盼着春节穿新衣一样,因为在这一天可以吃到月饼!对于天天窝窝头的我们能吃到另一种食物是多么快乐的一件事,可惜那时的月饼只有一种馅:五仁。
将月饼一掰两半,那些被染成或蓝或绿或红或黄的细丝是最让人讨厌的,怪怪的味道实在难以下咽,不过镶在里面的大块儿冰糖却是我的最爱,含在嘴里嘎嘣嘎嘣,嘿…真甜!
第一次吃到白色酥皮枣泥月饼是高三时在同学家,糯糯的口感让我欲罢不能,心想着原来月饼不光不光是五仁的。工作后,吃到的月饼越来越丰富,各种馅儿的五花八门,唯独五仁的却越来越少,甚至在我的记忆中几近消失。
时间流逝,如今盛行怀旧风,在倡导珍视传统的当下,五仁月饼开始回归。人们在经历了各种月饼之后随着年龄的增长便又开始怀念小时的味道,能吃到五仁馅儿的该多好啊!
现在每年中秋回家,父亲就会给我买上两个大大的五仁月饼,每个500克,与其说这是月饼,不如说这是月光宝盒,里面包着小时候的时光,包着逝去的岁月,包着儿时的味道,包着我们的情怀。
白露已过,夜晚凉爽,一场秋雨后乌云还未散尽,白色的月盘躲在云朵中时而出来宣示一下它的主权。躺在床上写这段文字时屋里有一只蟋蟀正在吱吱吱地唱着歌……
此刻,
一束月光钻进来,
落在了床单上,
白色的,
很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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