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洋油灯是大多数家庭的选择,二毛钱的煤油可以烧一周还多,稍微富足的家庭在晚上通常点蜡烛照明,这样的光源当然比洋油灯忽闪忽闪的光照要稳定,写作业不会眼睛生疼。
七八岁的时候家里开始用蜡烛照明,最喜欢的就是去村里卖蜡烛的小卖铺买蜡烛。卖蜡烛的小卖铺有自己制作蜡烛的厂子,在村子里回收破烂的皮鞋然后在机器里一捣鼓就出来了便宜好用的蜡烛,别的地方卖两毛钱一根,他这里卖三毛钱两根,买上五根白蜡、五根红蜡,在店主刚准备抬手摸头的那刻笑嘻嘻的蹦跳着躲开。
明天就可以带一根好看的红蜡去上“书放”了。
晋东南方言里的“书放”,现在念叨来应是“书坊”之意,即为学校。
伴随自己几年光景的洋油灯终是随着时代渐渐消失,只留下一缕青烟在脑海久久盘旋,取而代之的各式蜡烛开始在生命的时光里燃烧自己的童年、记忆和生命。
被蜡烛点燃的童年里,有女同学头发被燎烧后的焦糊味;有雪夜里小路上的点点星火;有书本上的“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有被调皮的孩童点燃的玉米秆篱笆;还有因为嬉戏玩闹吹灭玩伴蜡烛后被挠至皮肉绽开的小学同学。
秋季的一天晚课后,天色乌黑,一帮小朋友纷纷点起手中的蜡烛小心翼翼的走在出校门的路上,一点一点的灯光像是对赶紧长大的祈祷,我右手持蜡,正在燃烧的蜡烛还有半只,左手挡在蜡烛前方,防着横向吹来寒风将蜡烛湮没,忽然身后响起急促但轻巧的跑步声。
“不好,有人要吹我的蜡烛!”
……
防不胜防。蜡烛熄灭了,怒火升起了,愤怒已将我点燃,必须出了这口恶气。
“你M逼,打死你!”
然后和这个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小伙伴厮打在一起:我挠他一把,他吐我一口;我打他一拳,他踹我一脚;两个人抱在一起在满是尘土的学校门口滚过来滚过去,身上黏满了灰尘,其他小伙伴手捧着蜡烛围成圈看两只小猴子表演,表演越来越“生动有趣”,我薅着他的裤裆,他拽着我的头发,僵持了几分钟后同时松手。
他的脸上被我又长又硬的黑指甲挠出六七道血印,我的身上留下他好几处的脚印。
“不就是吹灭了你的蜡烛么?给你点着总可以了吧?”
“向你道歉哼”,倔强、不屈又幽怨无奈的眼神。
我原谅你了。
我原谅你了,我的小伙伴,也请你原谅我,这短短一生,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就你们几个,此世何其有幸,和你一生挚友,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和解?开裆裤早已灰飞烟灭,开裆裤的友谊却天长地久;吹灭的蜡烛早已燃尽,蜡烛散发的火光却亘古永存。
你可知,那些年我们在晚自习上一起点燃的煤油灯和蜡烛,至今未曾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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