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雁南飞
“哐当”一声，大门被撞开了，方茹跑到屋外，看到自己的男人气冲冲的进来，推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后车座上挂着两个装鲜奶的桶。
常青每天去县里的牛奶厂送牛奶，一家五口都靠着这两头奶牛了。母牛可以下小牛，又产奶，一家五口人，还好家里没有啥买的，大孩子穿剩的，改一改，小的再穿，吃的都是粗茶淡饭，这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也就算了，还动不动就被人家欺负和蔑视，这准时在外面又碰上赌气的事情了。
“又咋啦？”方茹关切的看着自己男人的脸。
“没咋地！”常青一脸怨气，看也不看自己女人一眼，把两只桶往地上重重的一摔，桶倒在了地上。
方茹匆忙的跑过去，扶起了奶桶。
“这牛，我是不养了！真的不想养了！明天就卖掉！”常青在牛舍里大声喊着。自己也不知道，是喊给方茹听，还是喊给自己听。
方茹心里明白，自己男人在外边受了窝囊气，她轻轻的也走进牛舍，只见常青拿起一根鞭子，高高举了起来，想抽自己家的牛。
方茹慌忙的跑过去，一把抢过男人手里的鞭子。
“你想撒气，冲我来！”
这两头奶牛可是家里的命根子啊，平时他们夫妻二人，对待这两头牛如兄弟一般疼惜。方茹心里懂自己男人，这么多年，就是因为他们家是有地主，这地主子弟的身份，永远比别人矮了一节，低人一等。
方茹把鞭子放到了墙上的挂钩上，她看了一眼正在喘着粗气的男人，她没有过去劝说，她怕这本来在气头上，越劝说，越气！
原来，常青早上还像往常一样，把新挤出来的牛奶，骑上自己破旧的自行车，送到离家有十公里的县牛奶厂。
因为送奶的人很多，大家早早的就排起了长龙，等待牛奶厂工作人员，一个一个的对每一个人送来的鲜牛奶打度数，因为牛奶度数一定要符合奶厂的标准，不然不是不收，即使收了，也给你就最低的价格。
好不容易轮到常青了，牛奶厂工作人员是个胖女人，她歪头看了看常青，常青头也不抬，打开两只奶桶的桶盖，胖女人转过她肥硕的身子，带上一双胶皮手套，拿了一根长长的温度表，在奶桶中插了一下，停顿了有十秒钟的样子，然后把温度计拿出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冲着常青没好气的说：
“你的奶，这也不行啊，里面掺啥了，这度数太高了！”
常青当时就懵了，好端端的奶，怎么就高了呢。
“什么也没有掺呢，刚刚挤出来的！”常青涨红着脸说道。
“没有掺？那我就不知道了，拿回去吧，下一位！”胖女人一脸的不高兴。
“我真的没有掺，您帮帮忙，我敢发誓，真的是没有掺！”常青急的几乎说不出话来。自己三点钟就起来，忙乎了一早上，又辛辛苦苦的在这里排了一上午，这好不容易排到了，又说奶不合格。这不是白忙了吗？
“那你想怎样，高就是高，温度计上面显示的，你这奶还是拿回去吧！好了别烦了，下一位！”
胖女人不耐烦的大声说。
“地主家的奶，度数能不高吗？” 这是人群中一个人喊了一句。送奶的人哄堂大笑。
常青被无情的从队伍中挤了出来。常青看着这两桶奶，好端端的就是不收，他憋了一肚子的气。这不是欺负人嘛！可是这牛奶只好送到费奶处理的地方，这样价格会低了一半儿。
这时，方茹“诶呀“”一声，她忽然想起来，锅里面还在烧火做饭呢，她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她慌忙的跑进灶房，把灶坑里的火柴浇了一瓢冷水。
刚才只顾男人抢鞭子了，锅里的菜都糊掉了，她心疼着自己男人，以前是地主，外面总是受窝囊气，现在都说给地主平反了，怎么还是这样对我们，这啥时候是个头啊。
方茹拿了几个鸡蛋，准备给男人做个下酒菜，再炒上一盘自家生的豆芽，这时屋子里满是鸡蛋的香味儿，平时这都是舍不得吃的，鸡蛋都是留着家里来客人的时候，才会抄上一盘的，今天男人气的不轻，方茹心里心疼啊。
孩子们闻到了香味，都围在桌子旁，眼巴巴的看着妈妈在做好吃的，方茹把乘着鸡蛋的盘子，往常青那边挪了挪，常青夹了一口鸡蛋， 给了最小的女儿，又夹了一口给大女儿，接着又夹了一口给儿子，看着三个孩子开心的晃着小脑袋嚼着，可爱的儿女，又看了看，孩子那里忙着给大家盛饭的懂事的老婆，常青肚子里的怨气，一下子全都忘记了。
不一会儿，这一小盘下酒菜，都让三个孩子吃掉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方茹在屋里忙乎着生火做饭，打理大儿子去上学，她走出房门，看到门外的两个奶桶还在那里放着。
于是她慌忙的跑进牛舍，去不见自己的男人，她不知道男人去了哪里，怎么回事，牛奶怎么没有送啊？
照理每天这个时候，常青早都去县里牛奶厂了。
正当方茹不知所措的时候，常青回来了，身后还跟了两个人，原来是买牛的。
方茹一下子明白过来时候，她死活不让买牛的的人把自家的两头牛拉走。
她大哭起来，可是常青已经和买家说好了，无论女人怎样，也要牵牛走。
方茹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两头牛，被那两个陌生人牵走，她呆呆的坐在大门口，这以后这日子咋办啊？
这时常青走过来，把手里的五百百元钱，递给了方茹，方茹接过钱，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这两头黑白花奶牛，和他们家的两个女儿的年纪差不多大啊，一直陪着他们。
这一卖，真是舍不得。方茹接过钱，她心里明白，养牛送牛奶，辛苦不说，常青还在外边受了好多气，哎，只好这样了。
“方茹，如今我们已经是有地的人，以后我们要好好种地，不要再去上牛奶厂送奶了，这种被人家欺负来欺负去，我们以后要抬头做人！”
方茹抬起头，点了点头，揉了揉自己刚刚哭过红肿的眼睛，她心里知道，男人说的对，这牛没有了，我们还有地呢！
未完待续
【乡土】万元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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