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记录我童年趣事的那个水塘消失了,水塘已经没有了水,只剩一个像口大锅一样的坑留着那里,长年累月,长出来了杂草,覆盖了这个没有水的水塘。
炎热的天气将留有最后一点水的小水洼吞噬了,泥土显现,在没有长草之前 太阳将埋在深处的水一点点榨干,最后泥土表面便开始有裂痕,没有规律的炸开,四分五裂,有的最上面那层泥土也因为暴晒而向上卷了起来,足够干的话都可以直接把它轻轻取上来。
近几年下的雨水多了,水塘没有那么干了,长满了杂草,灌木。却再也不能回到我小的时候,那个记录成长的水塘最初的模样。
那个时候,每天吃了早饭便被家里的人要求要去山上放牛,小小的我,带着一根竹棍或木棍,就赶着牛去上山吃草。
那个水塘是必经之地,在没有通水之前,全村的人都是要来这个水塘里挑水,水桶打满后,还不忘摘竹叶枝或者其他的有叶子的枝条放在水上面。
我问妈妈,“为什么要把竹叶放在上面?”
“那样水就不会在挑着走路的时候,因颠簸晃动而撒出去了呀。”
我点点头,似懂非懂,半信半疑。
像跟屁虫一样跟在妈妈的后面,眼睛时不时看着水是不是真的撒不出去,看看妈妈说的是不是真的。
周末放学回家,几个兄弟姐妹就会约着去塘里钓鱼,去水沟边挖蚯蚓,蚯蚓在那种潮湿,褐色的土里面的会更多也更肥大,那个时候不会在意是不是干净,只知道挖到蚯蚓,才能钓到鱼。
鱼钩是用家里缝衣服的小针做成的,只需要将尖的这头弄成弯弯的,像鱼钩那样,用来套蚯蚓,引诱鱼。而针的另外一边便穿上去一根线,线要长一点。
在吊着鱼钩的这端的线上大约200cm的位置栓上一个泡沫板一样的轻一点的小小的东西,使线一部分进入水里,一部分浮在水上,这样把鱼钩放进水里的时候,不会整根线都沉下去了,线的另一端连上鱼竿。
那个时候的鱼竿是用细长一点的竹子弄成的,不易断,带着很方便,操作起来也很容易。
各自找不同的地方,坐下,手拿着鱼竿,不敢大声说话,不敢随便动鱼竿,只怕一个不小心就把鱼吓跑了,察觉到线在动,就赶紧提起来往一边甩,甩到陆地上。
有鱼上钩就赶紧去取鱼,没有就看看鱼饵还在不在,不在就说明被鱼给偷吃了,重新弄一根蚯蚓套在鱼钩上,再把鱼钩放回水塘里,继续钓鱼。
听到谁又钓到了,就会赶紧跑过去,讨论它是大的还是小的,然后也会将自己的地盘挪到他那里,说不定,自己也能钓到呢。
每次放学都会去,鱼虽然小,但是能钓到就能加餐了,而且那个时候,家里并没有多余的吃的,所以,家里是同意我们去钓鱼的,叮嘱我们小心一点,水塘也算大,但是没有出过什么事故,也没有人溺水过。
或许,早就习惯了这样在水塘边奔跑,水塘也和我们有感情的,怎么会轻易就伤害我们呢。
02
我的那几个哥哥们也曾经自己砍竹子弄竹筏,那个时候,我因为害怕,不敢站上去,最后他们在竹筏上飘到了正中间,就没有再过去了,过不去了,我记不起来后来他们是怎么过去的,还是往回走了。
如果在玩的时候下雨了,等雨晴了以后,就会在那些汇聚水到水塘的宽阔的沟上面溜着玩,赤着脚,在上面溜下去又回来再溜,一次次地。其实就是在泥上溜泥,不是溜冰,不够滑就弄上点水。
那个时候,喜欢这项运动应该是因为喜欢那种不用走路,就能走一段距离的那种享受的感觉,不怕摔跤,不怕跌倒,滑得越远,越开心越得意,精力好像从来用不完,只要开心,有小伙伴,有自己喜欢的事情,就是最大的乐趣了。
水塘的一边还有一排竹林,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找有一点弯的竹子,踩在上面,上下晃动,抖动着身体,手里抓着其他的竹子,就这样,一直摇啊摇。
玩了一天,差不多快到饭点了,这时候就听到妈妈的叫声,喊我们回家吃饭了,然后就各自回家,走在路上还商量着吃完饭要去哪里玩。
那个时候,无忧无虑,没有手机,没有这些电子产品,也不知道有游戏这种东西存在,只有泥土,只有伙伴,只有真真正正的陪伴,那是我真真切切的美好的童年时光。
看过汪涵的《有味》,看他记录那些留在他记忆里的人,做木匠的于爹,制琴的朴云子,做豆腐干的老李……甚至是河流,竹林等等。
他说,“我相信人生真正的好东西、好味道,都是不可说的,他们有时候披上了世俗的外衣,躲在一些不世俗的地方。”
那个时候没有手机,也就没有手机里的相机功能,没有工具来记录,记录这些现在只停留在我脑海里的东西。
后来,国家不允许放牛了,改为家养,人去山上砍草回来,不再放养,很多时候妈妈会说,牛关久了不能出去,都不怎么长了,也没有感觉胖起来一点。
失去自由,它不能回归草地上,自然会长得慢,也就不容易胖了。
也在那一年,这里要种烤烟,那是第一次大规模种烤烟,也是第一次在这路施行,没有足够的水,就从那个水塘里抽。
只知道听到那个在哼哼作响的机器,将水一点点抽掉,水岸线一点点向下,还不知道居然有抽水机这种东西存在,更在意的是,水里的鱼被抽走了怎么办?水被抽完了怎么办?
那台机器,就这样,一点点抽走了我的乐趣,也打开了我记忆的闸门。
没有牛去踩水塘,没有压力,水慢慢下渗,没有水注入,水潭渐渐地变小了,直到成为了一个大水洼,没有了鱼,也不能再在旁边溜泥。
遇上干旱,水一点点蒸发,一点点离开地表,最后,完全是干塘了。
从那以后,我们也再也没有去那里玩了,只是每次经过,都会问妈妈,“为什么水会没有了,会干了,之前从来都没有干过,哪怕晒了很多天,只要一下雨,水就会涨回来的,为什么现在下雨好像都没有起什么作用了。”
妈妈每次都没有给我一个确定的答案,我潜意识里就将这个责任推到了那台,在那天没有停止作业的抽水机上,声音刺耳,啪啪作响。
是它导致的。
现在水塘还在,很多次妹妹问我,“姐姐,这个水塘怎么会变成这样,我记得以前不是这样的,是什么导致的呀!”
“我也不知道,我记得是那年栽烤烟,他们用抽水机把水,抽走了,从那以后,水就慢慢变少了,最后没有了。”
妹妹也去问我妈妈,妈妈说,“那几年经常放牛,有牛在踩,土是软的,下雨后水不会下渗,所以能积起来,但是不放牛之后土变硬了,下了一点雨都渗下去了。”
“慢慢的,也就没有积起来了。”
不知道妹妹相信谁,我只是惋惜,如果那个时候,意识到水塘会消失,我会怎么做,如果那个时候,有相机记录下来,会不会更好,以更好的形式留住这份记忆。
我怕我会慢慢将这些童年的记忆给淡忘了,我怕到我老的那一天,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03
记得前两年,过年去姐夫家接姐姐回娘家,这是习俗。
姐夫跟我们说,“家门外面的路上人那么少,感觉这几年过年不像我们小时候了,我们小时候过年是就喜欢跑到家外面玩,人越多越好玩,玩鞭炮啥的。现在一点都没有过节的气氛,人都不见几个。”
“现在他们都是骑着摩托车出去玩了,骑着摩托到处耍,谁还会在家里玩呀。”姐姐补充说。
那个时候,买不起鞭炮,20几户人家,能买得起鞭炮几乎没有,生活条略有改善的,可能会买一点,我们只能听着别人家放鞭炮,晚上看别人家放的最简单的冲天炮,没有烟花。
能看到就兴奋不已,看别人家放的,自己家也能开心起来,好像是自己家的一样。
没有足够的白米饭,就将麦面和水打成团和米饭混在一起,一起蒸,那个时候我很挑,不喜欢吃面团,只喜欢找白米饭吃。
然而我现在却很想吃面团,回到家想吃的话就跟妈妈说,妈妈也会弄点让我尝尝,要知道,那个我是最不喜欢吃的,现在居然想吃了。
不喜爱的变得喜爱了,也更加怀念那种味道了。
过年能有电视可以看,也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了,我还记得我家买了第一台电视机的时候,是个影碟机,DVD,那天晚上,我激动的跑到奶奶家告诉他们来我家看电视,连那个时候与我家因为一杈石榴树而吵架的三大大的孩子,不顾家人的反对,责骂,也从灶房出来,偷偷跟着想来看看。
没有影碟机的,用的是最原始的天线,信号不好的时候,一个人在外面调,一个人在电视机前告诉他有没有信号,屏幕花还是不花(也就是模糊还是不模糊),声音听不听得清。
直到能看清,听清就可以了。
现在也有影碟机换成了数码机,影碟机还留着,没有丢,不再是高高的天线,也由大的锅盖(接收信号的)换成了小小的小锅盖,电视没有换成大屏的液晶电视,还是正方形一样的小电视,最开始的黑白电视,不知道家人还留着没。
04
在这个小山村里,树木繁多,空气清新,技术更新很慢,一件新奇的东西的到来,对它的讨论都能传遍这20几户人家,慢慢才会有更多人接受。
但也很快,快到那些记录我成长的事物,在一点点消失,那些用物质买不回来的时间的馈赠。
上个假期,很多还没有上学的孩子对游戏津津乐道,上了学的对学习这个话题避而不谈,别人关心的问候都是父母在回答,孩子习惯了有父母的庇护。眼睛没有离开过那个社交软件,各种游戏软件。
他们又怎么会好奇,过去那几年,过年是怎么过的,重要的节日是怎么过的,那些正在消失的东西以前是什么样子的,也没有察觉到什么东西正在消失,在渐渐远离。
没有人问,没有人对此过多的感兴趣。
我只想趁我还能记起的时候,把它记录下来,那样,多年以后,我还能重温那段美好的回忆。
有很多很多的趣事,与现在都大有不同,不一样的经历,环境也不一样了。
没有那么多代步工具,有的只是脚踏实地,接地气,一双草鞋就能出门了。
第一辆摩托车和那台电视机一样,用了很多年。家里买了第一辆摩托车,我喜欢坐在车后面感受风从耳边吹过,头发被吹起来乱舞的那种感觉,只有那样才会真的感受到那样东西是属于我们的,那种真实感。
即使坏了,父亲会自己想办法修,自己修不了的就让会修车的修车师傅修,但是更多时候还是他自己来,也经常让我和妹妹帮他洗车,洗完后会说,“洗干净就像新的一样,跟刚买的时候差不多喽。”
我们即使不情愿洗,但是还是被父亲那句“洗干净了,以后才能带你们出去呢”给煽动了,洗完后还开心的告诉父亲,同时手里甩着毛巾。
有了那辆摩托车后,父亲就经常开着它到处都去,去过很多地方,走了不知道多少公里,也节省下了很多的时间,更方便了,也带着我们去,终于不用再走很远很远的路,还顶着一个大太阳,两个轮子的速度快不过四个轮子,甚至快不过更多轮子,但是能够代替双脚就已经很满足了。
摩托车方便快捷,不易堵,从不太窄的缝里穿过基本上没有问题,大车体型庞大,一堵就很难挪动,每次我们的摩托车超过大车,就得意洋洋的,即使一路过来已是风尘仆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也早已不在乎了。
只是到了冬天,坐在上面就会很冷,父亲经常早上出门,晚上很晚才回来,时间段刚好是很冷的时候,晚上回到家,手指头被冻得已经发紫,僵硬了,腿也是僵硬的。
后来,父亲从别人那里买来一辆二手的四个轮子的,好几次我打电话回家他都跟我,“这辆车要暖和一点,只要窗子关上,就是热乎乎的呢。”
学了三四天就学会了开车,只是还没有去考驾照,只要不进城,开出去也不会被警察拦截,当然也没有警察出现在那种崎岖的路上。
三个月后,这辆车子就频频出问题,不是胎破了,就是转向灯坏了,再者就是开门的把手坏了,要么即使门打不开了,零零碎碎地,修车就修了好几千。我妈有一次跟我他和我爹进城回家的路上,前车盖冒烟了,她当时就吓得不敢坐了,可是不坐难道要走着回去吗?
当然是不可能的。
后来知道原来是水干了,需要加水,我妈一路都是提心吊胆。
后来她跟我提起这事的时候说,“要是我们出什么事了,你们怎么办?家里那么多牲畜,你们姐妹俩怎么办?”
我差点哭出来,只是在强忍着,立马接了一两句话。
是的,我从来没有想过,没有他们,我和妹妹该怎么办?
我无法想象。
要知道,我在小学四年级以前,最怕的就是我妈,因为在那之前,每次我跟她要零花钱,她都会刨根问底,要钱做什么,久而久之,就再也不敢跟她要零花钱,即使我要用那些钱买练习本,买笔芯,也不敢向她要,她总是那么的严厉,在我眼里。
而另一个人却截然相反,对我们疼爱有加,犯错了不会骂我,我生气跑出去了她去找我,只要我需要,二话不说就会把钱递给我。他是我的父亲,我的眼睛遗传了他眼睛的颜色。
可是现在我反而跟妈妈更亲近,跟我爹没有过多话说了,曾经最害怕的人,变成了现在最愿意亲近的人。
我长大了吧。
也更加体会她的苦,父亲应该也一样吧,只是因为我没有过多和他接触才会让我产生了误会。他却在用行动证明着无论我怎么对待他,都不会怪我。
在我回家那天,车子也出问题了,我居然有点怀念父亲开两个轮子的摩托车接我回家了。
05
还有太多太多事情,我想要记录下来,这些一件件小事拼出了这条走过的路的风景。
原来我还没忘记,还深爱着那时候的别样良辰美景。
深爱着那时候,陪伴我成长的你。
深爱着那时候的我自己。
最后,以米沃什的那首《礼物》结语:
如此幸福的一天。
雾一早就散了,我在花园里干活。
蜂鸟停在忍冬花上。
这世上没有一样东西我想占有。
我知道没有一个人值得我羡慕。
任何我曾遭受的不幸,我都已忘记。
想到故我今我同为一人并不使我难为情。
在我身上没有痛苦。
直起腰来,我望见蓝色的大海和帆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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