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辗转难眠,内心深处只属于自己的那块柔软的空间被无情的现实揉搓成一副模糊又清晰的画面,并且由点及面阵阵的敲打着我的灵魂,这种反复的疼痛狠狠地拽住了我的心弦,而无法释怀
兰芬姐说师父中风了,面部扭曲,不能说话不能吃,躺在床上,后面的我没有听见,悲伤止住了后面的声音,一个76岁的老人如何依止这个磨难?特别对于一个将自己一生奉献给了佛教的修持者和高德大僧哪里能够承受得住这份怜悯?
“我们去看看师父,”我说:“我们应该去看看他。”兰芬姐说:现在的疫情我们能去中国吗?去不了,只有寺庙的少数几个人轮流去照顾,去的人要带着口罩要量体温,我们回去还要被隔离,不能随便串门,我们返回来还要被隔离2个星期。后面的话又被悲痛淹没了,那我们能做什么?什么也做不了,兰芬姐说师父在病重期间总是念叨着几个名字:法乐,法宏.....,听完我都要崩溃了,我就是法乐,师父,如果天空可以长出翅膀,就让我飞回韶关某个医院,让我为您喂一口水和一勺饭
第一次拜见师父,他大约44岁,在他的眼里和我自己眼里我还只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我们先去了汕头师父的老家,看了师父的几个小庙,我还学会了几句潮州方言,然后去了师父居住的大家韶关南华寺。
南华寺在我眼里大的数不清阶梯和分不清方向,没有记错的话六祖惠能大师肉身至今都还在那里,寺院后面有一个大山,林中幽静宜人,记得还有一方小泉依山而下,水质清凉,我当时还喝了几口,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就是与兰芬姐在南华寺师父身边度过的二个暑假,虽然那时我还没有深刻感觉到快乐的真正含义。
学校放假了,作业早做完了,因为住在寺庙,不管出家在家都需要随寺庙起居作息,师父说大家都要早起做早课,我一听急了,早起就是四点钟就要起床去大雄宝殿誦經,我说在上海读书要早起,放假了还要早起,师父没有出声,有一个早上我竟然睡着了,兰芬姐回来叫我吃早餐时,我心虚的不能直视师父,可是他没有责怪我,他说你年纪小,读书也累了,暑假也是放假,你可以休息,学习好身体好也是修行,修行是修心。瞬间我就开心的笑了。
那时无忧无虑,那时天高云淡,那时风儿都是唱歌的,那时师父是一颗大树,而我就是那片翠绿的小树叶,永远不用担心风雨飘摇,即使天塌下来还有大树在撑着。偶尔我想师父为何给我取名法乐,法者法喜充满,乐者喜乐自在,美好的心愿没有在我的身上完全体现,直到经历了许多的挫折后的最近几年我才明白人生的真正喜乐自在,才懂得师父的良苦用心
从头至尾师父在我的心里始终没有现在的头衔:广东省佛教协会常务副会长、韶关市佛教协会会长、潮阳区佛教协会会长、韶关市南华禅寺方丈。我一直感觉到他还是南华寺的知客,他只是我的我的师父。
他撑起来500个人的大家庭,还要管理韶关南华佛学院,我可以想象他是如何历经千辛万苦将南华寺扩展和修复成今天的规模.........不说他的功德,在我的眼里无论那一种头衔,他只是老师加父亲。
我爸爸给予了我生命,让我完成了基础教育,我的师父支付我的上海某佛学院的学费生活费和所有日常支出。有一次聊天我说我爸胃不好,师父记在心里,如果不是后来我父亲对我说起他收到了好多广东韶关寄过去的健胃安脾的药,我都一直蒙在鼓里。
人生没有如果,假如有,我将重新选择。后来发生的这件事改变了我整个人生,如果可以重来,我希望我在上海好好的待着,我在佛教里好好的修行,我愿意奉献我整个的生命与佛同在,但后来的经历是我所不能自抑和原谅的。
自从在社会这个大江湖游荡的时候,失去了我本身所具足的寺庙带给我的那种特有的平和与宁静。
记得1991年下学年,上海复旦大学哲学系与我们学校联合办学,计划从我们学校上届学生和应届学生里选拔一二个拔尖的学生去复旦大学进修,上届学生二个,应届学生我应该可以去的。我记得好清楚,去读书的学生好像要赞助一笔经费,当时上海佛教协会与学校教务处可以决定,那时没有手机,我只有去外面街上公用电话拨打师父的电话,我要他对上海佛教协会说要他对观性法师说,要他赞助一笔学费。
我几乎逼迫了师父,至今记得我最后的语言:师父,你不要后悔。我挂了电话就回去了学校,我的心里默默的做好了离开上海的打算,我要消失在大家的视野,我要师父找不到我。
不知道当时的冲动带给了他老人家是怎样的一种伤害,那个年纪也无法感受到师父那种力所不能及的悲哀,如果是现在或许师父可以摘下一颗星星、可是那个时候他送我去上海念书,还有二个在北京佛学院念书,这是当年他做的最好的了而我却想往高处再进一个阶梯。
也许师父心底认为我在佛学院修读宗教与哲学可以足够自利利他和弘扬佛法了,说不定他觉得复旦大学是社会学校,我去了哪里会迷失方向,这是我的猜想,我也从来没有问过他,现在却来不及问了,师父还能想得起那个小女孩天真的笑容?在南华寺的暑假和呆在上海佛学院的日子是她一辈子最悠闲的时光?他是否知道那时他是她全部的依靠呢?
2000年我在深圳见到了师父,虽然师父今非昔比,在深圳一个素斋馆吃饭时还是给我夹了我最爱吃的蘑菇,我吃着差点掉下来眼泪,后来与师父的另一个徒弟一起又去拜访了师父,师父还是随我的性子,所有人都要早起做早课,我可以休息。
再后来我与我的弟弟全家又去了一趟南华寺看他老人家,我问师父我离开了上海你为何不来找我?师父叹了一口气:我怕你到了社会没有工作,无法生存,我骑着自行车去邮局寄了3000元给你,你从来没有回复我,我去哪里找你?我一听几乎晕倒,我没有收到那3000元,师父也没有收到被退回3000,91年3000元是一个巨大的数字,这种巨大的爱护是我终生都无法偿还的承诺……
因为疫情我不能去探望你,唯一的希望就是你要等到我可以去看你的那一日的到来,南华寺后面的山上应该是漫山遍野的翠绿,师父,你听见了春天的脚步声了吗?
人生的艰难莫过于时间触及了底线你的悲痛还无法诉说,人生莫大的哀伤莫过于你的心愿未到处而爱却来不及........
“当时未觉开心易,渐老方觉情深难.”.....
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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