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大樟樹
“知青”屋前不遠處有棵大樟树,一条清澈透亮的小溪,浅悠的从树底下流过。
初來乍到,經過樹下,都不由得使我們由衷的贊嘆。風轻轻的拂着,樹幽幽的香着,清爽怡人。仨人抱不過的大樹,直矗雲天,粗礪的樹皮包著堅實的樹幹:偉岸,挺拔,絨絨的樹冠,撐起了一片舒适的天地。在那交錯有序的、虬然的樹枝和茂盛葳蕤樹葉間,陽光折射著綠葉,疏疏落落輕盈的洒落地面。
樹底下一片安寧靜謐,只有小溪輕輕的吟唱,潺潺的流转,带着山里的清涼,禾田的馨香,泛着欢乐的浪花,弯弯曲曲,映着藍天和陽光,唱着、荡着、流向逺方。
樟樹似乎有靈性的知道我們這帮失落的「知青」不幸到來,用它那寬大的胸懷為我們庇護,用那溫馨的環境把我們撫慰。
每天清晨,小鳥沐著曦光,在樹上啭呜喧嘩,把疲备的我們喚醒,我们在半苏醒的矇眬间来到树下,洗潄焕颜后,开始了每一天的生活。
我们在樹下的小溪里浣衣、洗菜、挑水。空閒時在树荫下歇息、乘凉、看書。樟香彌漫,靜謐宜人。春夏秋冬變換着各有不同的景緻,成為我們的一個自然妙趣的景地。
當樟樹的葉子悄然落下,在微风里,似金黃色的小蝴蝶漫舞,喚醒我們童稚的心灵,把我們帶進無尽的遐想和希冀。
在花開的季節,悄悄然的、不張揚的在樹上挂滿了比桂花還小的、巧小玲珑的花簇。落下时,似細細的下着黃花雨,在樹下浅浅的鋪開一层金黃。
結果子的時候,一串串樟子羞答答的躱在浓郁的叶下,似一顆顆細小的綠色翡翠。等到果子黃了,成了樹上小鸟的美歺,有的跌下撒得滿地綠珍珠。
每天日暮收工,樹上小鸟喧哗着欢迎我们归来。我们在清澈的小溪里濯洗去了伤口上的污泥,拍打下沾付在身上的泥土,飲一口清甜的溪水,然後,呆坐在树下,仼和熙的风在身上吹拂,在耳畔低語厮磨。
夏天,我们躺在浅浅的溪流里,時而唱着歌与溪水嘻戏,時而發著奇想,仰望那树冠上光影陸离的天际。
在我們困阨混沌中,樹下小溪給我們帶來歡愉,為我們送走煩惱。在我們無奈的蹉跎歲月中,樟樹為我們帶來安宁,給我們庇護。
你可知道,在樟樹下,我們是失落的一群,是被歷史拋棄的一群,是荒誕的年代的迷亂的一群。我們無時不刻的想像着:希望似那暴風雨中的小溪,徒然漲起,敲得溪澗溝壑里的巨石轟隆作響,飛流湍急,不顧一切的瘋狂奔流而去,去寻找我們的理想,去實踐我們的抱負。我們也祈望似那樹上的小鳥自由飛翔,飛過千山萬壑,飛過江河湖海,去選擇我們的生活,去追求我們的夢想......
然而,大樟樹卻永遠是堅忍溫順的,它似堅定的巨人,寸步不離守護著自己的這片淨土。百年來的風風雨雨,百年來的星轉斗移,都等閑視之.被狂風欺凌,被烈日暴晒,被害蟲咬噬......它總有一种沉默和堅忍的力量,將痛苦和哀傷默默的寫進年輪,固守自己生命的本質,無畏無懼,昂然樂觀而使人折服。
它似乎參透了人世的奧秘而不語,又似乎悟盡了人世蒼桑而處世不惊。深沉內斂,不卑不亢,不論是映著日月光輝,還是對著狂風驟雨,都屹然挺立著。只有在那夜深人靜的時候,樹葉悄悄落下的嘆息,還有那月光下斑駁倒影,書寫著不為人知的苦衷和令人思量的奧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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