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期间,阿婆先拎回来了一只公鸡,打算拿那只公鸡给我们炖汤吃。可那只公鸡实在是漂亮,我便没让阿婆把它放在滚水里,而是把它关在一个大兔笼子里,养在3楼。
多么神气的 公鸡呀,就算兔笼子也锁不住他满满的雄心。他把头仰得高高的红艳艳的头冠威武地抖动着,像一片红旗。它的眼睛里,总是有一种对别的生物的蔑视,对两条腿的动物亦是如此。 我在它的眼里,不是主人,而是为它送饭的仆人。
对自己的领地,公鸡一直保持着它应有的所有权,仿佛那是它与生俱来的。有任何人或任何生物接近它所有的地盘,比便会发出咯咯咯的叫声,两眼射出毒星子,吓得人不禁往后退几步。
我不再那么关心它,也许是因为它脾气太倔。除了它每天凌晨5点准时叫鸣,下午不时叫两声外,我就只有在给它送饭时才能感到它的存在了。它和我,不再是主子和仆人,而是两个只有物质交流的陌生人。
后来,那只鸭来了,它的命运和那只鸡几乎是一样的。当我在构思着给它把旧充气游泳池做成一个小池子,再往里头加几株水草时,我的家人们正想着要把它煮了吃呢,还吃红烧了吃呢。
针对鸭子的谋杀计划是在它到达我们家后第2天下午开始的。我那时正在2楼写作业,听到大人们在楼上搬什么东西。过了一小会儿,我又听到他们吵吵闹闹的走上楼梯。楼梯上的公鸡咯咯咯咯的叫着,叫得比平时任何时候都要响,都要凶狠,却又杂着恐惧。然后一切又安静了,只听到表弟在那大喊有鸭肉吃了。
可怜的鸭子啊!我不敢想象家人怎么用刀砍断它的脖子,不敢想象它是如何在冰冷的地板上垂死挣扎。当我看到那只鸭子的血在3楼阳台上留下了一大摊!
那一瞬间,所有对鸭子游泳池的幻想都化作泡影,只留下对家人的气愤。他们,竟为了一时的口福,杀害了一个无辜的、清白的生命!
晚饭,一碗鸭肉端了上来,金灿灿、香喷喷,却让我觉得恶心。表哥对表弟说的那句,“把你的脖子像鸭的脖子那样是拉得长长的”,也显得格外残忍。
我认为公鸡必定也看到了那一幕,并预计到了它的结局。
第2天我给公鸡送饭时,我没听到他对我咯咯的警告。仔细一看,那只鸡竟在发抖!那一幕一点也不像平时那只手趾高气扬的公鸡,倒更像是一只瑟瑟发抖的小雏。它那么恐惧的看着我,不像把我看成主子或仆人,更像是看着一个极残忍的屠户!那种恐惧在它眼中颤抖着,仿佛那黑黑的眼珠里正发生着一场风暴。
那整个下午公鸡都没多叫一声,它好像害怕被人发现。可到了晚上,我被一阵呜呜的低吟惊醒。 多么可怕,又多么让人心酸的哭声啊。那声音,如萧管吹出的长调,深沉悲壮;犹如悲凉的丧歌,把整个房子的气氛调到最冷最低沉;又如同鬼魂的哭声,把一缕缕冤情诉说。是那只公鸡。 一会儿,我觉得它在对鸭子悼哀;一会儿我又觉得它又何不是在为自己哀伤呢?它本是自由的雄鸡,本是无畏的,有尊严的,而现在却无时无刻不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恐惧,每分每秒都不得不保持沉默,只好在深夜为自己悲唱……
后一天,我们发现了公鸡的尸体。它在悲呤的那天晚上死去,去的那个他一直害怕去的地方。外婆剁了它的尸体,午饭时多了一道我不可能喝的鸡汤。
鸡和鸭,几乎同样悲惨的命运,但鸡要更悲惨一点。
而我,在心灵上背负着他们的痛苦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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