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对那杯红酒产生好奇心，是不是我就变成了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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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她在非洲漂
“你去年许的什么生日愿望？”唐臻手里握着一根红色的画笔，在纸上涂画着。
“没许愿。”许了。我躺在沙滩上，些许调皮的沙子藏在头发里。夕阳被大地拖拽着不情愿地向下沉。
去年生日，妈妈买了樱桃蛋糕，珍珠似的樱桃镶嵌在奶油上。她把蜡烛排队插在蛋糕上，然后点着。爸爸关了灯，小小的烛光雀跃地摇晃脑袋，像九个温暖的小矮人。妈妈笑着说，许个愿吧，岚岚。我眯上眼睛，双手合一，虔诚无比，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念着我俗套的愿望：希望永远和爸爸妈妈一起幸福生活。
“你喜欢什么味的蛋糕呢？”唐臻已经停下了手里的画笔，专心地提问那些他可以想到的问题。从我的角度看，他处于远方的夕阳，高高的蓝天和地上的沙滩之间，一些淡淡的金色从他蓝色T恤四周散发出来。
“樱桃蛋糕，只吃樱桃。”我看见，妈妈用勺子把蛋糕上的樱桃一颗一颗地挖到小盘上。我端着晶莹的樱桃，美好的滋味绽放在味蕾。我扬起头说，等长大了，要种一大片樱桃林，每天都有吃不完的樱桃。他们都被我逗笑了。
“去年，是和妈妈一起过的吧，一定很开心。”他自顾自地揣测着看不到的场景。说实话，我很喜欢他的问题，很久没人问我这些，我都刻意回避了。然而，得承认，岁月不是小偷，它把所有往事都搁在透明的玻璃罐里，安安稳稳地封盖，贴上标签，等着那些回头的人，悄悄把盖子启开。
“不开心。”那是最后一次和妈妈过生日。她的嘴角勾起一个微笑的弧度，说这么好的日子，一定要把那瓶珍藏的红酒拿出来喝。妈妈爱喝红酒，可我没见她醉过。爸爸的酒量差，经常醉。
“为什么不开心？”是的。我说上一句话时，就是在专心致志地等他的这个问题。
“因为妈妈和爸爸吵架了。”我看向远处，有个五六十岁的男人，带着一个旧草帽，穿着灰褐色的衣服，弯着腰，两只手抓着破旧巨大的渔网，撒入河中，等待那些鱼儿自投罗网。妈妈已经开启了那个木头做的瓶盖，稳稳地握着酒瓶，对着杯子倾斜向下，紫红色的液体像瀑布一般流下来，顿时有了生命，在客厅的灯光下美妙地舞蹈。
“为什么吵架？”
“我想尝一口红酒，妈妈不让我喝。”那种旋转的紫红色液体，比今天的晚霞还要浓烈，突然想，这杯让妈妈着迷的晶莹波澜的紫色海洋，究竟是什么味道。端起酒杯，想要尝一口。妈妈立马把杯子夺过去，不准喝！我噘着嘴撒娇，扯着爸爸的衣角，委屈地说，我就尝一下嘛！爸爸觉得我长大了，喝几口也没关系，她却坚决不同意。我的樱桃还没有吃完，我的愿望老天爷还没有听见，他们就开始吵了起来。各自气势汹汹地守着阵线，互不退让，连带翻出很多琐碎旧事。我对妈妈说，我不喝了，你们不要吵。他们听不见。
“你还小，长大了再喝嘛。”他的食指和中指并列弯曲，用第二指节轻轻敲了一下我的脑门。
“长大了也不喝。”我摇摇头，无意识地看着他弯曲的指节，像两个细白的问号逗留在空中。
妈妈愤恨地冲着爸爸说，你和那个小狐狸精早就在一起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否则你怎么会铁了心，要和我离婚？突然脑子一懵，谁要离婚？谁是狐狸精？别乱说，孩子还在这里呢。我爸小心地看了我一眼。她脸色涨红，声音是颤抖的，那些话就像葡萄似的一串一串地冒出来：自己做了丑事，还想在孩子面前充个好父亲，装什么装？那个孙霞，当初求着我，让我给她找个工作，我看她是个孤儿，也怪可怜，就让她当你秘书。谁承想，我引狼入室，给自己挖了个大坑。你看人家二十岁，年轻好看，就忍不住了？哪个女人没有过二十岁，谁他妈的不会老到四十岁？
“以后，我可以陪你一起喝呀。”唐臻明朗地冲我笑着。可是他根本就不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再喝酒。现在看见那种紫红色，心里就扭起一阵战栗的绞痛。
“我不要喝酒。”原来我平静的生活里，暗藏了那么多礁石，却什么都没看见。
我记得，爸爸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结儿，愤怒地踹着桌角。你天天就会咄咄逼人，就会无理取闹，你能好好过日子吗？我是看在孩子的面儿上，才和你忍到现在的，否则，早就离了！我妈举起酒杯，脸上的笑容好像燃烧了似的，泛着一种奇怪的艳丽，意味深长地盯着他：就知道你铁了心不跟我过，好啊，我也不奉陪了。来吧，干了这杯酒，一了百了，无冤无仇。他像被开水烫了一般，猝不及防地喊：酒？扑火一样，一下子把两个杯子都扑倒了。红酒像血一样妖娆地在地面绽放，明亮的玻璃渣裂了一地。
“今年，岚岚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一个完整的家。”不可能得到了。我看到爸爸的眼睛里满是惊恐，他咬着牙说，你真狠，竟然会下毒。我妈瞥了一眼，说，不如你狠。我像被一个孩子无意打开忘记关掉的水龙头，眼泪止不住淌下来。原来，这就是妈妈阻止我喝酒的原因。她把我抱在怀里，拍着我的背，一个劲儿地说：岚岚，不哭，不哭。可是我清楚地知道，没人爱我了。爸爸可以为了女人而丢掉我。妈妈也可以为了报复抛弃我。
“你看，他捕了好多鱼啊。”唐臻突然用手指向那个捕鱼的方向。那个男人用力扯拽着渔网向岸边走，把网翻过来，全都倒在沙滩上，离开水的鱼儿在沙滩上扭动着身子。它们已经预测到了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可是依然会拼尽全力挣扎。
如果不是我非要尝一下红酒的味道，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吵架，爸爸是不是就不会发现酒里的毒。可能他们就会彼此举杯，温暖地对看一眼，直截了当地喝掉那杯艳丽的酒。
其实我想知道，如果没有对那杯红酒产生好奇心，我是不是就变成了孤儿。
（长篇连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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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非洲生活，
为你见证故事。
即使漂泊半生，
归来仍是少女。
@她在非洲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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