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声对林夕说，不要动！林夕立刻停下步子，紧张地看着冲来的牦牛，嘴唇绷得直直的。
几头牦牛越来越近，长毛向后拂去，红眼里射出怒火，鼻子里喷出粗重的气息，蹄子踏得地面都要震动起来。
我不由抓紧车把，把车子微向前拱点，脚下一点不动，恰如生根一般。
眼看着大犄角近了，近了，忽然一个九十度转弯，它们直向右侧划开，冲上远处一座高地，刹住脚，回过头来，谨慎地看向我们。
吓死我了！林夕长长呼出口气。跟坦克一样，冲过来，不说犄角挑，就是一撞一踩，人也成泥了。哎，你真的一点不怕？
看着它冲过来，紧张总是有的。不过其实牦牛是荒原中最胆小的家伙，它们的凶狠只是装出来的样子。这是一种内心恐惧的反馈机制，它们希望用这种凶狠的样子吓退外来之敌，警告它们不要侵犯自己的领地。只要确定你不惹它，它也绝不会惹你的。
不过确实也有牦牛顶人甚至顶车子的事啊。
没错，那是牦牛退无可退，或者真正发怒了。那时的它就是地球上最具杀伤力的动物，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它。即使你手里拿枪吧，子弹打在它皮上根本穿不透，顶多一个眼。以前无人区附近牧民会把捕获的野牦牛皮切下来，当菜板，几十年都剁不坏。说到牦牛发怒，我听人说过，阿尔金无人区曾有一起野牦牛报复盗猎者的事，母牦牛寻到打死小牛犊的盗猎者，钢刀般的犄角穿过那人的胸膛，顶在头上，十几天不放下来。母子情深哪！
盗猎者确实可恨。不过这里保护应该算不错。
是啊。我点点头。藏羚羊保护最好，几乎没有盗猎的了。不过野牦牛盗猎的还有些，扒皮剁肉，充当家养牦牛肉贩卖，又检查不出家养野生的，一头获利万元左右。铤而走险的人不少，一般冷季进入无人区，活动范围二百公里左右。相对来说，无人区深处的野牦牛比较少受打扰，对人的恐惧心理较低。
说着话，我们又走近一处牦牛群。我眼睛盯着牛群，低声对林夕说，慢，再慢，不要看它的眼，注意观察它们脚步，只要向我们移动，哪怕一小步，立即停步，好让它们调整心态。
野牦牛注意到我们了，翘起了尾巴，前蹄磨地，犄角向前，双眼发红，披身长毛不时抖动。
我小心地向前几步，再向前一步。
一只牦牛突然转身就跑，其他的跟着呼啦啦溃逃而去。
我回头看着林夕笑。她看我一眼，也咧嘴笑了。
成群的牦牛还好，越少的，恐惧机制越明显，那时不要惹它，离群或者发情的孤牛最可怕。有经验的司机碰到几头牛时，远远就避开，实在避不开的，就点上一支烟，等牛吃饱自然走开。惹急了，真把越野车顶翻也是有的。
林夕听着，点点头。
三点左右出了普尔措，发现一条南北纵向车辙，探了半天路不知去向。我带上地图、GPS、指南针爬上一座小山测算红山大坂方位。山势浑圆，山口难寻，确定大坂位置后抄直线前行。经过一片烂草地，忽见零散着百多个牦牛头骨，中间一辆越野车肚皮朝天，显然废弃已久。
盗猎现场？林夕惊疑叫道。
应该是。我走上前仔细查看。牛头大如车圈，或伏或仰，犄角直戳戳挺着。有些头骨都被生生劈开。
劈开头骨总不是为了那点肉吧？
也许，是为了取它的舌头？我思量着说。据说牦牛舌头上长有一层肉齿，可以做梳子，俗称肉梳，牧人用它，可以从青丝用到银发。
有一利就得受一弊啊？林夕不由有些愤然。
我没有搭声，抬眼看，只见漫长的古河床软沙铺地，缓上至山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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