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跑步到金禾大厦,亚兰差点走了。我骑电瓶车带她回家。
“我发工资啦!”
她激动拍着我的背,下手没个轻重。
“轻点!一会出车祸啦!”
我大声喊着,音量被呼呼而过的风带走了一半。
“乌鸦嘴!别说啦!”
“能发多少啊,这个月你又没卖出房子。”
“2500底薪啊!”
“那么点钱值得那么开心啊。”
“当然啦,苍蝇腿也是肉啊!”
“那点肉都不够塞牙缝的。”
“这可是第一次拿工资啊,很有纪念意义啊!”
“必须纪念一下,必须下馆子纪念一下。”
“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
“吃死你,今晚就吃了你。”
“打死你,又没正形。”
她的拳头像硕大的鼓点密集地落在了我的背上,不分轻重。
“别打了,疼死我了,你想守寡啊。”
我们飞驰而过,留下喧哗的声音在整条寂静的路上飘荡。
纬六路上几乎都是廉价商品店铺,这里买的顾客一般都是舍不得花钱的务工人员。亚兰刚来时我带她到这里买了两身衣服。她当时不肯要,脸上摆出一副急切的表情说:
“不要——真的不需要——我的衣服够穿了——”
“你出了校门,不能再一副学生样了,是社会人了,要有个社会人的样子。”我拉着她的手笑着说。
亚兰夏天的穿衣通常都是短袖加休闲裤牛仔裤运动鞋,一件羽绒穿一个冬天。
我给她买了一身正装,一身休闲装。买的时候还嘀咕着不要,试穿时也扭扭捏捏,在回来的路上也不怎么说话,晚上却特别温顺。
远远望去纬六路上空霓虹闪烁,流光溢彩,一到路口就闻到了空气飘来的诱人的食物香味。各种音乐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一个男声独占鳌头,在音响里大喊:“……现清仓处理各类男女式皮鞋,质量好有保证,原价一百多的,现价只卖几十元……”音响放在一家特步专卖店的门旁,我们把车停在特步专卖店门口。
“你想要什么衣服,姐姐带你买去。”
“不是你要买,咋成了给我买?”
“先给你买,你买完我再买。”
“买啥买,饿死了,先买点东西吃。”
我们小吃摊买了烤冷面、烤鱿鱼、臭豆腐、羊肉串,边吃边逛,一去服装店里就带进去一股臭豆腐的味道和羊膻味。有的服务员耐心等待,有的会立即看着我们皱眉捂鼻。这时亚兰要么拉着匆匆离开要么充满歉意地说:
“不好意思,我们这就走。”
然后硬拉着我离开了。
在一个刻薄的服务员说;
“那么大的味,你们就不能吃完再进来吗,也考虑考虑别人!”
亚兰又一次的低头道歉,拉着我出来。说什么也不进去了。
我们坐在路边花坛的基座上,吃我们没吃完的小吃。
“你看这繁华的夜空霓虹,是多少人的梦想。”
“反正我不喜欢这里,在这只为挣钱,还是家里好。这里太吵了,遍地是车,到处是人,楼又高又密,人走在路上像走在长满大树的树林里,这里的人走的都太快了,他们没时间抬头看天的,喜欢抬头看天的人肯定都离开这里了,在这里待久了心也会变小的。”她突然充满感慨地说道。
“那你的心变小了没有,还能不能装下我?”我吃着臭豆腐笑嘻嘻地问道。
“装你大爷的,赶紧吃完买衣服去!”
她把竹签装冷面的盒子都放进一个袋子里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她像是一个热情好客的主人,一进店门便问我这件好看吧,那件喜不喜欢。那股豪爽果断劲让我想起父亲来,小时候跟我去出车去外地,卸完货后,他便带着去繁华的大商场,对着整齐花哨的衣服指点江山,问我喜欢那件想要那件,我选好之后,试穿合适之后,他干净利落地付钱走人,我总感觉父亲一进商场就有一种莫名的紧迫感,想赶紧完事走人。
亚兰今晚的状态与一个月前我带她来时判若两人。我跟在她后面把纬六路上所有的店铺都逛了一遍,给我挑衣服比给自己买还认真。一开始她问我的意见,在得到的回答都是“好看,随便,无所谓。”之后,她便不再问了。这次轮到我一脸急切地说:
“不要——真的不需要——我的衣服够穿了——”
她带着我在那条街上来回逛了两遍,又回头去了她之前徘徊许久的那家店给我买了一身衣服。选好衣服后她迅速前往柜台,生怕我抢在她前面付了钱。出了门,她掉头往回走。
“你怎么不给自己买一身。”我跟在她后面说。
“我有工作装,买了也时间穿。”
“怎么没时间,买了在家穿给我看。”
“美得你。”
我们回去时又经过那家特步专卖店,亚兰看了看自己脚上的鞋,迟疑了一下便走了进去。里面摆满了款式普通的鞋子,原价贵的惊人,现价与原价相比又便宜的惊人,亚兰在里面逛了一圈在一双粉红的鞋前停了下来。那双鞋原价四五百,现价一百多。我拎着包坐在旁的皮凳子上,亚兰转头找服务员,一个服务员走了过来,年龄约有四十多,浓妆艳抹的脸在灯光下显得老和怪。
“这上面的价格是真的吗?”
她用手指着标价牌。
“是的,活动期间,清仓处理。”
“还能不能便宜点?”
“姑娘,这已经是最便宜的了。”
亚兰没说话把鞋子放回去了。
“我再看看。”
亚兰去其他鞋柜上逛了一圈准备出去。
“不买啦?”
“不买了,回去吧。”
“刚才那双粉色的鞋子不要了吗?”
“走吧,刚才没吃饱,我有点饿了。”
“是不是嫌太贵?我给你买?”
我走到粉色鞋子前叫服务员。
“这双鞋给我装起来,39的。”
刚才那个女服务员过来装鞋。
“不要了,我刚才就是随便看看,没真想要。”
“把鞋拿着。”
我走向柜台付钱,身后的亚兰一下子抢到我前面把钱付了,慌忙地说:
“我来付,收我的。”
我掏钱包的时候,亚兰已经把钱举到手里了。服务员收了她的钱,她才平静了下来。
燥热的夜色里弥漫着烧烤的诱人香味,不远处的路口摆放着烧烤摊。
“我们去吃烧烤吧。”她激动地拍着我的背。
我们买了一大包烧烤和一提啤酒带回家。吃饱喝足之后,已经凌晨一点多了,我们终于在疲惫与满足中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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